木狂阳不屑:“这个人要是一直这么干脆痛快,我倒敬他是条汉子。”
付醇风说:“他的功法太过庞杂,出招一直以周旋为主。最近为何突然风格异变?”
木狂阳说:“因为生气啊!不过这倒可以理解,顼美人是受他邀约前来赴宴,而赢墀选择宴上当众羞辱。他愤怒不奇怪。”
付醇风说:“总觉得不止如此。”
木狂阳一拍他的肩膀:“师尊就是想得太多。容易短寿。”
付醇风立刻瞪了她一眼——以前他也不想这么多,好端端的一个刀修宗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如果不是木狂阳,他现在也是四大长老之一。虽然肯定不是大长老,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无事一身轻,指不定多逍遥!
木狂阳虽然神经比水桶还粗,但师徒二人的默契还是让她明白了自家师尊这一眼的怨怼。她把付醇风揽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师尊莫气,我知道你一直更中意大师兄。”
付醇风就有点心软,他是更喜欢自己大弟子付正谣来着,但凭心而论,木狂阳比付正谣优秀太多。而自己耻辱因她,荣耀也因她。他正要开口安抚,却听木狂阳又说:“但我说句实话你也不要生气,就算你俩绑一块儿,也……哎。”
“哎”什么啊!!!还安抚个屁!付醇风一把推开她,气得肝疼:“滚!!”
木狂阳莫名其妙:“干嘛啊又生气!”
付醇风怒指门口:“滚!!”
木狂阳狐疑:“啧,你这脾气,怎么喜怒无常跟女人似的。”
付醇风想拿板凳打她——但……可能打不过。君迁子说:“你平时说话就不能照顾一下你师父的自尊心吗?”
木狂阳不敢置信,说:“我这还不算照顾他自尊心?!我后半句不是没说出口吗?”
付醇风飞起一脚:“木狂阳!!我今晚不想再看见你!”
木狂阳爬起来就跑了。跑出去之后又伸个脑袋进来:“鬼夜来虽然伤重,师尊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
付醇风弯腰捡起鬼夜来的一只鞋子,劈头砸过去。木狂阳一缩脑袋,终于真的跑了。付醇风简直火冒三丈,君迁子忍着笑,为鬼夜来处理伤口。
这师徒二人是九渊的开心果。他为鬼夜来处理完伤口,暂时保住他一条小命,说:“我去看看天衢子,半个时辰之后他方可以移入囚室。烦请付大长老守候片刻,以防他暴起伤人。”
付醇风点点头,君迁子倒也放心。以前这付大长老也是风风火火的,一点就着。现在除了对木狂阳仍然气急败坏之外,他心境平和得都能拜入佛宗了。
待他走后,付醇风倒是真的坐在鬼夜来旁边,医修弟子正在为他处理外伤,冷不防鬼夜来突然开口,低声呢喃。这魔族说什么?
付醇风皱眉,倾耳去听。他翻来覆去,只叫了几声——木狂阳。
人事不省之际,他居然在叫木狂阳!贼子竟然敢肖想狂阳!付醇风一脸狰狞,一双手卡住他的咽喉,若不是医修弟子拼命阻止,只怕已经将昏头昏脑的鬼夜来当场掐死。
君迁子去了苦竹林,但是根本没有找到天衢子。
?君迁子掌院一脸茫然,这个人不是回来治伤了吗?
奚掌院是打算回来治伤的,这不是情况特殊吗?
月桂树下,他笨拙回吻,顼婳含着他舌尖,轻轻吮吸,他神魂都要被抽空,哪里还记得什么伤……
过分了啊!!载霜归大长老满面阴沉,轻咳了一声。一点声响,终是惊散了月桂树下一对鸳鸯。顼婳到底还是要脸的,立刻一把推开天衢子背过身去整饬衣饰。
天衢子自然也尴尬,但却悄悄递了丝帕给她。顼婳飞快接过来,擦了擦嘴。
载霜归大长老感觉自己就像个养猪的农夫,如今站在猪圈前,大张着双手,费尽口舌、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住自家那既将跳圈的猪。
他冷着脸道:“君迁子想必已去往苦竹林。”
天衢子仓皇道:“嗯。”但却不走,而是回头看顼婳。顼婳面上红霞未褪,半朝着月桂树不看他。天衢子说:“傀首先回席间,我……晚点过来作陪。”
顼婳说:“啊……好啊。”含糊地一应声,软软的如沼泽,天衢子一颗心都陷落进去。
顼婳回到席间,小恶魔捂着嘴一直偷乐。顼婳瞪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小恶魔小声说:“不是我说你俩,幽会也不找个背人的地方。在那里就亲上了,又让人家师尊给堵了吧……”
顼婳拿起鸡腿就塞进了他嘴里。
苦竹林,天衢子一双手的伤势却比看起来严重得多。顼婳本来是想替他处理伤口来着,但是一吻过去,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天衢子显然还没回神,君迁子剪开他双手皮肉,皮下骨头太碎,这也幸好是修士。若是普通人,只怕这双手就此便废了。这一生也别想再用一下。
载霜归黑着脸,也不顾君迁子在场,开口便训斥:“你也不小了,千余岁的年纪,做事不过脑子?!竟然赤手空拳去对战鬼夜来!!”
天衢子任由他斥责,心里反反复复仍是那一记长长的深吻浅啃,回味无穷。
君迁子将他一双手积下的淤血全都放出来,一点一点清理碎骨,而他神游物外,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到底是玄门盛宴,一直缺席也不太好。
暂时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几位掌院、长老便都回到飞镜湖边。湖水微澜,于是三十里月光破碎,摇曳如光海。
付醇风满心不快地坐到木狂阳身边,木掌院替他斟酒,说:“师尊还在生气啊?”
付醇风瞪了她一眼,一想到鬼夜来那个魔族贼子竟然敢惦记自己的徒儿,他心中便如梗了一根刺。木狂阳把酒递到他嘴边:“来来,我给师尊赔罪。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师尊不要同我计较。”
心直口快!!赔罪是这么赔的吗?!
付大长老觉得自己将要中风。
天衢子也重新落座,自有弟子重换杯盏。他一双手上,半透明的药纱一直缠到肘下,在夜色遮掩下并不明显。但其实,是无法自己动手吃饭了的。
中间隔着一个贺芝兰,未免不便。但他仍一眼看过来,却正逢顼婳也在看他。美人微扬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个笑,他心神动荡。
贺芝兰坐在中间,只觉得如坐针毡。她向天衢子告罪,端了酒去向熟悉的前辈敬酒。她一离开,小恶魔立刻把顼婳往中间挤。
他小,没有单独的席案。乃是与顼婳同案吃饭,如今挤到中间,顼婳自然就坐到了贺芝兰的案间。周围人多有暗自打量她的,心下污七八糟地想着什么无人能知。但她此举倒确实不算奇怪——小孩子总是不太懂事的。
感觉到心中人靠近身边,天衢子只觉得呼吸如火,几乎不敢看她。顼婳低声问:“手上伤势如何?”
天衢子心中一顿,不……不知道啊!君迁子说话的时候他听了,但是没听进去。他只得含糊道:“区区小伤,承蒙傀首惦念。”
顼婳手隐在案间,伸手去摸。他一双手拢在广袖之中,垂放于腿上。冷不丁那纤纤五指就那么悄悄寻进来。天衢子正襟危坐,却不由屏住了呼吸。
动也不敢动。
顼婳沿着半透明的药纱慢慢向上,一直摸到他的肘间。突然轻声说:“一定很疼。”奇怪,她以前不会想这些。
天衢子生怕惊退了她的摸索,哪怕痛,也千值万值——尽管他现在并不觉得。他轻声说:“已经服过镇痛的丹药,伤口也有处理,傀首不必担心。”
顼婳的手一直在他袖中,与他的手一并搁在他腿上,没有抽回。二人呼吸皆略微加重,片刻之后,她声音低微得几乎要听不见:“那我今晚,还能过来苦竹林吗?”
奚掌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恶魔都往这边看了一眼——我靠,爹爹你这波不亏,血赚不亏啊!!
天衢子久未回答,顼婳便准备抽回手了。不料他另一只手隔着衣袖覆上来,顼婳抬眼,只见他瞳孔被月色浸透,他字字艰涩:“我……关闭客苑西南方阵眼,”用尽全力方又加了一句,“苦竹林等候傀首。”
顼婳慢慢抽回手,不着痕迹地将小恶魔挤回案间一角。
天衢子旁边,载霜归简直是一脸寒霜!
毕竟距离太近,这二人的话他若真心用尽全力去听,焉能一无所获?!他沉声说:“你身上带伤,今夜就不要返回苦竹林了!”天衢子微怔,载霜归说:“就在我霜重居住下吧。”
天衢子低声道:“师尊。”
载霜归冷哼:“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尊,就应知道我的脾气!”
他有意加重语气,顼婳当然听见了,不由看了一眼天衢子。天衢子递给她一个眼神,内中涵义她居然一瞬间就解开了——莫理他,不见不散。
顼婳倒了一盏酒,酒其实是好酒,透着一点桂花香气。于是心中莫名的,也盛了一点欢喜。
☆、第36章 卑鄙无耻(晚更通知)
第三十六章:卑鄙无耻
待酒足饭饱, 宾客们各自回到客苑歇息。
因着人数众多,客苑自然安排严格。九渊诸弟子陪同领路,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自重身份, 便没有严格区分男女。其实玄门对女修并没有一般世俗偏见, 能够到达这种地位的女修, 一般都更不好惹——想想木狂阳吧。
所以自然也没有格外保护。
顼婳被安排在客苑西南方, 因为住房紧缺,这次大家都不带小院子,反而更像是外门弟子的宿舍。
但好在布置还是用了心的,玄门第一大宗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失了气度。
顼婳进去之后,就见里面浴房、书房,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陈设品味皆十分精致。她的侍从被另外安排了,这自然是奚掌院的意思。
用意么……不言自明。毕竟如果半夜侍从发现傀首不见了, 恐怕闹将起来会十分尴尬。
顼婳在房间里练了一会儿功, 显然不能现在就立刻偷偷溜进苦竹林——偷、情么, 还是不要太高调吧?总应挑个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
但是, 居然也有一点小期盼。顼婳推开窗, 明月如水。
她细品心中这时隐时现的惦念,竟微微咂出一点甜。人间真是美好, 可外面还很吵。要什么时候才能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呢?
霜重居。
载霜归是下定决心不让天衢子回去了, 说:“今夜月色极好, 你我师徒二人对坐下棋如何?”
天衢子十分无奈:“师尊, 我双手都伤着。”
载霜归将棋子重重一搁:“双手伤着, 你便不能下棋了是吗?”你夜会佳人的时候,可是生猛得很啊!
当然也是有办法,隔空取物的术法那么多,拿个棋子不成问题。天衢子只得道:“就依师尊。”
载霜归怒色微敛,终于摆下棋局。天衢子下得并不专心——顼婳为何还没有过去?
顼婳正趴在窗口,托腮望月。突然响起敲门声。
顼婳一怔——这时候还有人敲门?!不应该。她上次清除鬼雾石林的魔傀猎手的事,想必早已在玄门传开。眼下除了九渊仙宗以外,恐怕私下买进魔傀的宗门甚多。而魔傀贵重,要让他们自愿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眼看下一刻便会反目成仇,谁会在这时候前来敲门?
顼婳上前,打开房门,还没说话就是一愣——门前身姿笔挺的,赫然是天衢子的化身。她忙左右一看,好在今日玄门来客甚多,难免有些面生的。
天衢子的化身并未引起旁人注意。顼婳将他让进来,低声问:“不是约好苦竹林相见吗?奚掌院这是……”
天衢子行至房中,犹豫许久方道:“我……久等不见傀首,心中焦急。”话一出口,红霞便染透了脸颊。顼婳低下头望着自己脚尖,不说话。
天衢子终是又问:“傀首许久不至,可是有事?”还是……又反悔了吗?他不敢问出心中疑惑,只怕顼婳就此应承。
顼婳走到窗边,继续临风望月:“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她想来想去,决定实话实说,“早早而至,好像显得过于心急,不够矜持。”
天衢子心头被注入一剂蜜糖,甜得发腻。他走到顼婳身后,犹豫片刻,终于低声道:“无论何时,苦竹林只会因傀首踏足而欣喜若狂。”
顼婳上齿轻咬下唇,似忍一个不由自主的笑。风月无尽,霜重居与载霜归对弈的本尊瞬间落子无序。
外面不时响起其他掌门宗主的谈笑声,都是玄门的中流砥柱,难免有些个相好相识的。此时不攀交情,更待何时?故而把臂同游者数不胜数。
真不知何时才会安静。
天衢子喉头微动,提议道:“夜色已深,不如就由天衢子服侍傀首就寝吧。”不对啊!这台词!!奚掌院反应也快,立刻又接了一句:“傀首远来是客,天衢子理应尽地主之谊。”
……傀首觉得很雷。
——地主之谊!!今天九渊仙宗来客如云,他难道还要每个人都这般尽一番主人心意不成?!
而奚掌院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两个人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顼婳只好说:“可……此地喧闹,又无法阵隔音,只怕一点声响……都会引人注意。”哎呀再说下去羞死先人啊!!!
奚掌院说:“此事简单的。先前不设隔音之阵,只是担心客苑出事无人知晓。我关闭此处法阵,重新加设便是。不……不消多少时间。”
顼婳咬了咬唇,不说话了,奚掌院却偏要问个明白:“傀首意下如何?”
无论如何,意见还是要征求的。奚掌院一向不是个独断的人,特别是在一心倾慕的人面前。顼婳只得道:“如此……依了奚掌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