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珠光玉色,令人如同身在梦中。
光阵增强,丝帘之上,便现出顼婳窈窕身影来。那衣裙繁复,她层层穿戴,时而束腰,时而抬腿。
奚掌院本尊封印了魔族大长老厉空枭的灵力,将其囚于融天山地牢之中。厉空枭面色冷厉,他知道九渊仙宗不会拿他怎么样,最终也不过就是向魔族交换一些利益罢了。是以根本不惧——就算毁他功体又如何,他还是魔族大长老。
等到时候,另换一具活人身体,那些修为,在大量灵丹加持之下,总能补回。是以他根本无惧。
天衢子自是怕他逃走,哪怕封禁其灵力,却仍然以铁锁捆缚。
厉大长老舒适已久,显然不习惯这冰冷铁索,他略微侧身,衣衫难免拉扯,露出一点胸膛。而星辰海,奚掌院化身注视丝帘上佳人倩影,脑中只是一想帘后画面,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鼻间。
天衢子心中一惊,本尊亦是鼻血横流。
他忙以手去捂,厉大族长本是一脸不屑无畏,然而当他低头,看见自己半露的胸膛和奚掌院汹涌的鼻血的时候,厉大族长顿时寒意俱生。
奚掌院尴尬到无以言表,捂着鼻子便先行离开。
厉大族长的傲慢与无惧全数被收起,他强行扭动身躯将衣衫复位。等到其他掌院拟好交易契约进来之后,厉大族长几乎是看也没看,立刻在契约上签了字。
——这九渊仙宗枉为正道,掌院却比赢墀还变态啊!!厉大族长第一次因身在敌营而心生恐惧。
☆、第48章 凄惨遭遇
第四十八章:凄惨遭遇
画城, 星辰海。
天衢子的化身端坐于美人榻上,他几乎是失措地擦尽鼻血,正低头汲茶水以掩血腥气,突有脚步声响起。
他蓦然抬头,只见丝帘飞扬,顼婳羽衣纯白,明明裙摆拖尾长有丈余,却偏偏露出一双弧线完美的锁骨。
那上身裹束得极紧,衬得腰身细窄无比,花瓣状的刺绣绽放在胸口, 其上缀珠,高贵而典雅。
裙摆宽大,上以丝绸缝制的花朵密密相接, 直铺满整个拖尾。她莲步一移, 便是满地生花。
天衢子连呼吸都停止,高空横来的风,吹动一盘星子,摇晃的却是他。
顼婳微抬双臂, 微笑着转了一个圈, 裙裾震动飞扬,如花如雪。她问:“好看吗?”
奚掌院本尊正站在载霜归面前,载霜归对这次的成果不是很满意,虽然擒住了厉空枭,但顼婳不仅擒走了奚云清, 还连天衢子的化身也带走了。
他说:“画城如今气焰嚣张,恐怕不会轻易释放你的化身。我们应开出什么条件?!”
话音落地,却久久不见天衢子回应。他以手敲桌,提醒弟子回神:“奚掌院!”
天衢子蓦地回神,问:“师尊方才说什么?”竟是没有听清他先前的话。载霜归不由有些担心:“那妖女是否折辱你等?”他问这话,也是心中狐疑,毕竟你跟她不是好过一场么?
天衢子闻言,摇头道:“不,弟子化身安全。”
载霜归这才放了心,说:“那便早些赎回,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天衢子却突然说:“不必。”
载霜归愣住:“此话何意?”
天衢子低下头,轻声道:“弟子化身安好,师尊不必为此费心。更不必相赎。”‘载霜归皱眉,继而勃然大怒:“是不必相赎,还是你乐不思蜀?!”
天衢子面色微红,抿着唇不说话,载霜归跳将起来,差点将茶壶砸他头上。师尊面前,总不好施法抵挡,天衢子抬手一挡,茶水滚烫,浇在他手上。
他皱了皱眉,连带化身也眉峰微蹙。
顼婳立刻察觉了,问:“可是有何不妥?”
天衢子的化身忙站起身来:“傀首仙姿盛颜,耀若春华,岂会不妥?”
顼婳对恭维之词一向受用,况且女子的品味被人肯定,总是欢喜之事。她说:“那么,奚掌院愿意帮我挑一套首饰,配这身衣裙吗?”
天衢子不肯直视她,正好转头,目光滑过她满满当当的一室收藏。片刻之后,他走到一条水滴形的透明宝石顼链面前,伸手将其摘下来。
光阵明灭不定,他托着那条透明得令人心碎的项链,慢慢走向她。顼婳只觉得这个人,连头顶都冒着傻气。她拢住一头青丝,说:“劳烦奚掌院为我戴上可好?”
天衢子站到她身后,瞳孔所见,只有满目繁花、雪光如雪。甜香时远进近,维系他也击垮他。他慢慢替她戴上顼链,指腹触到她的肌肤,晶莹而柔软。
这么近的距离,她一手将长发拨到一边,转过脸对她微笑。奚掌院神魂颠倒。
眼前美人红唇开合,天衢子需要很仔细,才能听见她说什么。
顼婳说:“若是奚掌院不困,本座带你看看画城夜色,如何?”女人嘛,身上穿着最心爱的漂亮衣服,戴着友人从万中挑一的首饰,谁会愿意就这么去睡觉啊?
天衢子低下头,如同傀儡般失了魂魄,只受她牵引,无有不从:“但听傀首吩咐。”
顼婳于是领着他,行过万千星辰,飘摇辉光之中,她是缓缓步入凡尘的神,圣洁无瑕。
经过的魔傀俱低头行礼,不敢直视。顼婳当先而行,与他一前一后,经过画城青石铺就的道路。许是受傀首影响,魔傀一族性喜浮华。不少小院里都垂挂着用夜光石串成的小夜灯。
远远望去,微光零星。
空气中满是桂花的甜香,顼婳手上是薄纱手套,为了配这身衣裙,并没有拿折扇。此时她经过一个院落,随手折了一枝探出的桂花:“画城比之九渊仙宗,始终缺了宗门气度。”
天衢子看见小院里魔傀养的小羊,那小羊往母羊肚子下躲了躲,似乎也在看他。天衢子心中温暖:“却多了厚重的人间烟火。”
这才是生活的地方,不像融天山,清清冷冷,一生奉道,终日苦寒。
顼婳手中桂枝微扬,说:“我也这么觉得。如果让我选择,我更宁愿待在画城这样的烟火之地,看炊烟袅袅,听人声喁喁。”
天衢子盯着她长长的拖尾,上面应当是有清洁的术法,然而他仍然想亲手为她托起裙摆:“可是杂念丛生,不会有碍修行吗?”
顼婳说:“人的一生,本来就是一场杂念。”
天衢子怔住。
顼婳以手中桂枝指月,万丈光芒汇聚一线,凝落在她手中。她轻声道:“吾身是杂念,神亦杂念。何谓真我?”
天衢子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指间细纱柔软得令人心醉神迷,他轻声说:“不要这么说。”
顼婳抬眼看他,那一双眸子里,波光粼粼,无边月色皆盛开在她眼中。天衢子突然意识到,她真的是魔。
哪有神灵能有如此艳色,再如何心如铁石,亦只能受她蛊惑驱策。
顼婳看见他眼神中的执迷,她拂开他的手,微笑着道:“奚掌院心中,亦全是杂念呢。”天衢子冷不丁受她奚落,顿时面色绯红,如染烟霞。顼婳复又浅笑道:“前方是画城桑林。”
天衢子回身看,果见灰白色的城墙隐隐约约。墙下正是桑林延绵。他说:“画城蚕丝闻名天下,这片桑林亦是不凡。看来魔傀种桑养蚕,由来已久。但如今看来,画城圣树,似乎并非桑树。”
顼婳说:“不瞒奚掌院,画城圣树乃是月桂。”
天衢子心中有疑虑一闪而过:“曾经魔傀一族只识农桑,是以战力低下,连魔族十二族也未能列入。若是拥有不朽神木这样的稀世珍宝,恐怕无法保全吧?”
顼婳笑而不语,天衢子追问:“此木可是由傀首得获,带回画城吗?”
顼婳轻转手中桂花枝,夜露流香。她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宝物来处,可是不能轻易透露的。”
天衢子点头表示明白,心下却难免起疑——月中不朽木,如今还有何处可得?
数十里桑林望不到头,风吹林打叶,沙沙作响。
顼婳行走其间,腰间星星石的腰链闪闪发光。她说:“记得与奚掌院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桑林。”
天衢子当然记得,天魔圣殿,魔尊赢墀为了永久禁锢她,虚情假意地种了一片桑林。他说:“本院以为,傀首当并不愿提及旧事。”
顼婳迎风而行,发丝轻扬,她轻轻靠着一根桑树,问:“为何不愿?得遇奚掌院,乃本座之喜。倒是当时错将掌院认作云阶,恐怕令掌院见笑。”
旧事重提,天衢子心驰神往。他缓慢靠在同一棵树的背面,感觉到她衣上轻纱温柔如烟:“傀首……知晓了?能够与傀首相识,亦是天衢子三生之幸。”
画城桑林,天衢子化身同顼婳说着话,本尊在苦竹林打坐,却一直未能静心。
明月入窗,一地寒霜。他抬目而望,心之所系,终在彼方。只是任何一方势力,历史底蕴是不会突然改变的。但是画城好像换了傀首之后,连种族文明与信仰都转变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只是顼婳不愿多说,且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谈论这个,未免可笑了。
融天山。
九脉掌院攻打魔族几天几夜,这时候都累翻了,各自入睡,便连座下弟子也十分少见。
只有一个人还精力旺盛——刀宗掌院木狂阳。
木狂阳在飞镜湖洗了个澡,提着乾坤日月刀正返回居处。她与其余人不同,其余八脉掌院,没有人和自己师尊住在一住的。毕竟大家都成年人了,谁还需要长辈这般管束啊?
但是木掌院跟付长老却仍是一院两室而居。以前她爱喝酒,爱乱跑,爱闯祸。付醇风不得不就近监督。多年之后,倒也习惯了,师徒二人相处还算是融洽,便也没人再提搬离的事。
此时木狂阳进来,便听见里面有人低声说话。
她一时好奇,走到付醇风房间门口,声音是从里面传来,木狂阳想敲门,手刚放开门边,只见里面付醇风道:“杀木狂阳。”
嗯?木狂阳莫名其妙——不是吧,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很少听你的话,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她将窗棂濡湿,睁一目眇一目,偷偷去看。
房里只有付醇风一个人,只着了棉麻的中衣,身姿一如以往,只腰下挺着一座炮台,只看一眼,便觉尴尬。
木狂阳也觉得很尴尬,好嘛,大抵是因为这个怨恨着自己。不过好歹师徒一场,也不必因为这个就要杀我吧?上次不还说不至于些吗?
木掌院摇摇头,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正这般想,房里人却不由自主,又低声呢喃了一声:“杀木狂阳。”
虽然这般说,却一直站着没动。
木狂阳歪了歪头,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师尊,过分了啊!一点小错,你多喝点热水不完事了吗?嗯……虽然可能不止多喝一点。但犯得着就要杀我吗?”
付醇风转向她,神智陡然一凝,似有清风拂面。他轻声喊:“狂阳。”
木狂阳走到桌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是我说你,三年时间,看开点不完了?怎么,你还要在背后打小人啊?”
付醇风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面前,声音里略带了颤音:“狂阳……”
木狂阳微微皱眉,终于发现一点不对:“师尊可是身体抱恙?”
然后最后一个字落地,付醇风突然拔刀斩来,刀挟狂风,竟是毫不留情。木狂阳心中一惊,幸而她的反应放在九脉掌院里也是顶尖的。纵然毫无防备,却还是回身一跃,跳窗而去。
付醇风一刀斩碎自己房间的一堆墙,却并不肯罢休。他几步追至,又是举刀一劈,法阵摇晃。木狂阳躲得及时,地上刀痕深如沟海。
木狂阳不满了,说:“喂,看你年老,给你三分颜面啊。你再乱来,我不客气了!”
付醇风听若未闻,紧接着又是一刀破空而至。木狂阳不得已——付醇风战力不弱的,她只能举刀抵抗。然而她一刀下去,付醇风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木狂阳整个惊呆——不对啊,她仅是防御而已,根本没有反击,他为何吐血?不会是气的吧?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家师尊似乎不太清醒。她心中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来,尝试着唤了一声:“师尊?”
付醇风攻势略缓,但很快又一招快似一招。木狂阳再度格档,果然自己的气劲穿透了毫无防备的他,他如受重击,鲜血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