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中契/明月入君怀——一度君华
时间:2018-09-30 08:48:56

  有人猜他如此来去匆匆,是担心傀首醒后强行扣留。
  只有君迁子几人若有所思。九盏灯说:“天衢子有点不对劲。”
  君迁子正在铺床叠被,说:“他这个人,轻易不动情,然一旦倾心,便是飞蛾扑火的性情。我看是不妙啊。”
  付醇风在担心木狂阳,根本没说话。天衢子的化身只好开口道:“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
  哦,好吧,忘了这里还有半个。君迁子摸摸他的头,一脸慈爱:“说实话,你这样一魂两体,不会别扭吗?”
  天衢子不想说话,付醇风明白他不识逗,只得对君迁子说:“君掌院,还是先回药坊照看丹炉吧。”
  君迁子一脸无奈:“真是天意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修出化身?明明我才是最需要化身的那一个!”
  寝殿里,木狂阳一晚没睡好——这石床硬,她都觉得硬的东西,是真他妈硬!
  她推推顼婳:“喂!你每天睡在这里,不会觉得太硬了硌得慌吗?”
  顼婳摸摸身下星光璀璨的石床:“会啊。”
  木狂阳简直了,满脸不可置信:“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被褥这玩意儿吗?”
  顼婳说:“知道啊,这不今天你来吗,铺上被褥你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床吗?”
  木狂阳浑身上下,连骨头都痛,闻言简直是目瞪口呆:“我他妈谢谢你啊!”
  顼婳忙道:“不客气,我这石床怎么样?不是本座吹嘘,整个三界,寻不出第二块了。”
  木狂阳说:“顼婳,你听过一个词,叫华而不实吗?”说完,穿上衣服就走了。
  顼婳在后面问:“今晚也过来啊!”
  还来!木狂阳怒:“免了,我更喜欢药坊的木板床!”
  融天山。
  天衢子前往画城为顼婳贺寿的事,很快传遍。顿时整个玄门不安,说什么的都有。
  载霜归气得脸都白了,拦住披着一身风露归来的大弟子,怒斥:“天衢子,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正值玄门与画城势同水火,你去为她贺什么寿?!”
  天衢子不以为意,淡淡道:“至交好友,又正逢生辰,无论如何,吾当尽一份心。”
  载霜归气极反笑:“好,那如今这些闲言碎语,你打算如何澄清?!世人都在传,你和画城傀首早已暗通款曲,玄门连连败于画城,都是因为你!还有更难听的,有人说你是魔族派入玄门的奸细!天衢子,你这一身修为与一世清名,是否来得太容易?!”
  天衢子面色不变,只是道:“我与傀首私交,并不影响天衢子立场。”
  载霜归说:“那你去向他们解释!!看有谁会信!”
  天衢子说:“他人看法,无关紧要。”
  载霜归简直是想昏倒:“你可真是看得开!”但事情累及弟子声誉,他实在不能坐视,气完了,也只好想办法:“我会向他们解释,称你只是前往画城探听虚实,顺便看看其他三位掌院是否安好。近日,九渊仙宗必须再攻画城,救回君迁子等人。”
  不料他话音刚刚落地,天衢子却立刻道:“不。”
  载霜归愣住:“不什么?你还有什么意见?!”
  天衢子抬头看他,轻声道:“玄门暂时不能对画城动手。”
  载霜归肺都要气炸:“不能?原因呢?!你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
  话刚说了一半,天衢子淡淡道:“她怀孕了。”
  载霜归整个人都卡壳了,双唇张合了老半天,最后问了一句:“什么?”谁怀孕了?
  天衢子轻声说:“顼婳怀孕了,是我的骨肉。”
  载霜归愣了半天,随后便是狂喜:“当真?!”他一拍天衢子肩膀,“甚好,甚好!”他并无子嗣,一向把天衢子视如己出,如今竟有了一种当爷爷的快慰。
  想了半天,他说:“可是天河圣剑的事,就此搁下不成?她既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是否愿意交出圣剑?如今大家也算是一家人,只要可以交出圣剑,过往之事,为师可以尝试从中调停。九渊仙宗也好尽早转变口风。”
  天衢子苦笑:“师尊,待她产子之后,再攻画城,夺取圣剑。”
  载霜归渐渐明白他的意思,半晌,说:“玄舟。”
  自天衢子担任阴阳院掌院以来,他便极少这般称呼。天衢子转头看他,他说:“天河圣剑关乎三界,九渊非要夺回不可。如果她执意不肯,那么只有在她怀孕虚弱之时,才是抢夺的最好时机。”
  天衢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直视载霜归,面目沉静,话却掷地有声:“在她产子之前,玄舟会守护整个画城平静安宁。任何入侵外力,皆吾之敌。”
  他这个人,一旦作了决定,便不易更改。载霜归怒道:“你难道想为了她,与整个玄门为敌?!”
  天衢子说:“男儿担当与血性,该当如此。纵然血染画城,不能移吾之志。”
 
  ☆、第64章 神装在手晚更通知
 
  第六十四章:神装在手
  十万大山, 万法|轮回塔下, 万法神镜似乎睡着了, 转动缓慢。镜中法咒也慢悠悠地, 散步似地移动。
  然而天衢子一到, 它立刻就苏醒了,转速加快了些许。天衢子半跪在镜前, 水空锈似乎是注视了他一阵,才问:“缘何下跪?”
  天衢子低声道:“圣剑现身画城, 多次相助于魔傀,不知与魔傀是何关联。如今魔傀傀首掳走了向家堡向堡主, 木狂阳、君迁子、九盏灯和付醇风大长老,被画城所俘。”
  水空锈的声音穿过十万大山的落雪,清寒空灵:“魔傀傀首……色无非吗?”
  他被封入弱水河口时, 魔傀傀首还是色无非。天衢子道:“并不是,如今魔傀傀首姓顼, 名婳。今年五百余岁。”
  “顼婳?”水空锈念着这个名字, 却实在想不起任何信息。他说:“画城几时有过这号人物?”
  天衢子说:“从前, 因为画城极少参战, 九渊对其了解并不充足。顼婳确实无人知其来历。但是如今魔傀在她的统领下, 已经不再如之前般积弱不振。”
  万法神镜转圈变得慢而稳,隔着神镜,天衢子当然看不见水空锈的神情, 但却能想象他目中冷漠傲然之色。片刻之后, 水空锈说:“此人甚为可疑。五百余岁……似乎正是玄门与魔族交战之后, 吾被困于这弱水河口的岁月。”
  天衢子道:“弟子想过此事,确有凑巧之处。难道当时圣剑择主了吗?”
  “择主?!”水空锈冷笑一声,“以它之高傲狂妄,岂会择主?”
  天衢子眉心微皱,听起来,宗主似乎对天河圣剑非常了解。他说:“如今圣剑应该还在画城。但是以九渊战力,不能与之相抗。”
  水空锈倒是并不意外——那是为了镇压弱水天河所铸的圣剑,其力之强大,岂是人力所能相抗?
  他说:“天衢子,天河圣剑,是活的。”
  天衢子蓦然抬头,水空锈声音愈发凝重:“说起来,此事乃我与向销戈种下的因果。如今有此一劫,吾不算无辜。”
  天衢子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水空锈似乎陷入了陈年往事之中:“当初,我与向销戈虽然算是同辈翘楚,但是玄门之中,要压过那些活了几千年的前辈,是很难的。”
  这一点,天衢子倒是深有体会——他寿命一千一百多年,修为于九脉掌院之中可算是数一数二。但是一旦提及升任宗主,仍然有许多人心存不服。
  何况是当时,仅仅只能算作玄门新秀的两个少年?
  水空锈说:“但是,功成名就的机会却就这么来了。弱水河口危急,而向销戈无意间得到了一块天外陨铁。”
  天衢子对玄门往事,自然十分了解,他说:“向老千年铸剑,宗主冒死将其插,入弱水河口,镇压了无数年月困扰玄门的天河水患。功在千秋,何来因果?”
  谈及往事,水空锈声音含笑,说:“什么功在千秋。说到底,不过一个贪字,贪名贪利,贪图功德积威罢了。当初吾在将天河圣剑插,入弱水河口法阵中心的时候,差点为弱水所噬。”
  天衢子一怔,这件事,水空锈从来没有对人提及过。他自然也无从得知。
  水空锈声音无奈,说:“然而此刻却助了我一臂之力。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它有知觉。彼时我以为是剑生出器灵,对于这种神剑圣器来说,这并不奇怪。但是后来,我发现她不是。”
  天衢子心中一惊,水空锈叹了一口气,十万大山雪大如席:“它结了四重法阵保护我与它,令我成功到达阵心。它不是器灵,它是在圣剑还未冶炼之前,就已开启神识,意图参透天道秘密。”
  天衢子说:“这怎么可能?若真是活物,经千年冶炼锤锻,也一声不吭吗?”
  水空锈声音里终于透露了一丝惧色,他长叹一声:“如果在铸剑之前,它有任何异兆,我们都尚来得及反应。那时候要抹去神识,让它恢复成一块顽铁,并不太难。可是偏偏它就是没有反应,连任何一丝灵力波动也无。剑庐千锤百炼,熔岩淬皮销骨,它忍受了千年,毫无所动,硬生生瞒过了一心想要被尊为器圣的向销戈。”
  天衢子只是想上一想,便觉冷汗加身。
  水空锈说:“当时我便知道,这把剑将来一定会成为三界祸患。于是我命人加固法阵,也与向销戈筹备再铸圣剑,以备不测。可是机缘如何强求?后来两千余年,我们再也没有找到这般完美的材料。我只好无数次加固法阵,将它牢牢困在弱水。”
  天衢子问:“宗主可知,它于何时脱出弱水?”
  水空锈沉吟片刻,万法神镜的法咒轻轻圈转:“大约是五百年前神魔之战,我被困弱水之时。我等被吸入法阵时,我还曾见过它。但随后,我失去意识,便也不知它是如何离开。又是几时离开。”
  天衢子说:“这些日子,弟子重新查看了阵宗和器宗对此地法阵的分析。”
  水空锈问:“有什么结果?”
  天衢子说:“按理,圣剑脱出,法阵一定会崩溃,而弱水早就应该漫出,覆盖三界。”
  水空锈冷笑:“可是显然并没有。”
  天衢子说:“对。因为正是宗主神识勉强镇压了法阵,令法阵虽然波动,却还能运作。”
  水空锈终于明白过来,怒道:“你是说,现在镇守弱水河口的,乃是我的神魂了?!”
  万法神镜呼呼飞圈,显然水空锈气得不轻。
  “宗主稍安勿躁。”天衢子上前一步,食指蓦地点在镜中央,神镜转速变慢。水空锈一怔,显然这些日子以来,眼前此人进步非凡。
  他终于平息怒气,说:“时至今日,吾不得不怀疑,当初它放吾出弱水法阵,只是让吾专心修炼,增加修为,以便有朝一日,令我镇守弱水。”
  天衢子没有说话,如果当初,天河圣剑真的拥有这等缜密的思维,那么宗主说的就不错——它真的是活的。不是单单的器灵,而是如任何一个活物一般,能思考,能谋算,且智商极高。
  水空锈喃喃道:“天衢子,如今吾功体虚弱,撑不了太久。倘若圣剑无法寻回,再无其他可以延续法阵运行之灵物。”
  天衢子面色平静:“弟子明白。”
  水空锈问:“你可有办法?”
  天衢子道:“弟子觉得,那圣剑自愿镇守天河两千余年,随后又觅得时机,让宗主代它镇守。想来,它亦不愿三界为弱水所侵,皆化混沌。”
  水空锈说:“不知道。吾曾有意试探过向销戈,天河圣剑,并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一个字也没有。”
  天衢子站起身来,抚去衣上落雪:“弟子想再往画城,去会一会圣剑。也许它对于如何留存三界,也有所布置。”
  水空锈苦笑:“如今三界之中,还有修为比我更深厚的长者吗?”
  天衢子沉默了,没有了。如今九渊九脉掌院,年纪都不过千余岁。几位大长老也堪堪只是一千六七百岁,却已都是行就将木之人。
  玄门与魔族看人修为,就跟老树看年轮一样。修为越高深,境界增强,寿命也就越高。一境界修为,提升五百载寿命,一眼望穿,无遮无拦。
  顼婳这样的,真是异数。
  他的沉默便已是答案。
  水空锈说:“向销戈虽然还在,但他是器修,功体不可以寻常修士而论。不可能镇压得住弱水。”
  这点天衢子倒是赞成:“向老的本尊肉身也早已损毁,如今只是靠自己制作傀儡身躯略作填补。身体、精力,皆已大不如前。”
  “比我想象得还没用。”水空锈嫌恶了一句。天衢子有点想笑,说:“宗主耐心等待,弟子去会会圣剑。”
  水空锈无奈:“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天衢子,你要记着,能在向家堡剑庐中,隐忍千年而丝毫不形于色的东西,拥有神力却仍然欺瞒整个玄门,在弱水中休生养息两千年的怪物,其狡诈与坚韧,都是我等血肉之躯难以想象的。它的任何话,你都不可轻信!”
  简而言之,就是拥有无上神力还能忍住不装逼,而选择夹起尾巴,低调行事的狗,都是连牙齿尖儿都滴着毒液的东西。这老妖怪现在神装在手,恐怕要选择拼后期。
  一旦出手,必然恐怖无比。
  天衢子躬身道:“宗主放心,弟子明白。”
 
  ☆、第65章 刨根问底
 
  第六十五章:刨根问底
  水空锈的话, 天衢子想了一路。现在看来, 寻回圣剑恐怕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了。它有思想、有意愿,它不是失落, 而是离开了弱水。
  既然如此,它又为什么偏偏会在画城危难之时出现?
  它跟项婳是什么关系?活物不似器灵一般认主, 顶多像人一样合作追随。那么到底是它在帮助顼婳,还是顼婳投靠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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