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叶落两个字,他才抬眸看了苏田一眼。
之前尤品言和他说小咪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这名字不是张三李四王五,小小一个西王村和李家沟,不至于出现重名,应该是一个人才对。
但是苏田依旧一脸乖巧懵懂的笑,活像是从来没听过叶落这个人一样。
白启元,他必须和季劭恒说一下,这个苏田真的太奇怪了。
午饭是医疗队自己做的,他们来的时候带的有食物,真空包装的军粮,加热一下就能吃,只用借用一下村长的院子。
医疗队伙食很好,大块大块的牛肉和虾,馋得两个小孩一直往这边看。
女人麻木的哄着他们,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苏田和白启元对视一眼,最后村长一家也过来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郁采和白启元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既然确定是投毒,一定是要报案的,等警方介入之后,他们锁定毒素来源就可以带着样本回去研究了。
白启元问郁采:“我们后天晚上连夜离开的话,时间来得及吗?”
郁采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来得及。”
苏田:“我们还从村东头走吗?路不太好啊。”
他们来的时候就是从东头来的。
村长连忙道:“从西头走,就在我家后面,有一条路也能通到乡里,就是稍微远一点。”
白启元笑:“远不怕,我们开的车,路好就行。”
说话的时候,女人依旧低着头,麻木的一边扒着饭,一边看顾着两个孩子。
吃完饭,村长媳妇儿带着两个孙子去了堂屋,村长带着郁采他们找住处,村里病倒了不少人,空出来很多房子,倒不愁没地方住。
医疗队的人去整理卫生,苏田留下和女人一起收拾大家用过的一次性餐具。
女人终于开口:“不用收拾了,留着喂猪。”
盒子里还有不少剩饭。
苏田顿了一下,笑着把残留的剩饭剩菜倒到一起,随口问:“大姐,听你口音是H省人吧,嫁得这么远。”
女人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半晌才低着头,嚅嗫一声:“是。”
苏田:“好巧,我也是H省的。”
女人麻木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有些迟疑的问:“我听你口音,是帝都的……”
苏田说了一句H省的方言,笑道:“他们都是帝都人,我只好入乡随俗了。其实我是H省长大的。”
女人埋头开始收拾东西。
苏田又问:“大姐,你家是哪快儿的?快过年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啊?”
女人闷声道:“s市的。”
苏田:“呀,太巧了,我家也是s市的。你知道双塔吧?今年政府拆迁差点把双塔给拆了,幸亏大家集体抗议才没拆成。”
女人抬眸,目光闪动,她当然不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家乡的消息了。
苏田:“……当时我还在呢,有一对老夫妻家就在双塔边上,说什么也不让拆,说要等女儿回来……”
女人颤着嘴唇问:“他们……女儿呢?”
苏田:“不知道呀,兴许在外地上班吧。”
女人不再说话,麻利的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苏田也不再开口,帮着她把剩饭剩菜装起来,留着明天喂猪。
刚收拾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此时天色已经半黑,少年摘了帽子口罩和手套,清清爽爽的站在门口。
他收回手,嘴角微翘:“甜甜,该回去睡觉了。”
第84章 再动我就亲你了
李家沟的房子阴冷潮湿,苏田只脱了外套,盖着医疗队的毛毯和羽绒服,晚上还是冷得睡不着。
因为一直迷迷糊糊的,所以当窗户被人推开,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她格外清醒。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从窗户爬进来,屏住呼吸走到自己床边。
苏田闭着眼,默默计算最近的人赶到自己的屋子需要的时间。
然后,她选择了暂时放弃呼救。
男人喘着气脱掉外衣,压了上来。
就在这一瞬间,苏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冷刃刺破薄毯,刺破男人的衣服,深深的刺入男人肋骨之间。
惨叫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男人骂了一声小贱人,挥手就要打苏田,苏田手一转,刀刃旋转,疼得男人瞬间软了,哀嚎一声,连忙后退,从窗户跳了出去。
郁采听见动静,跳下床就冲了过来,一脚踹开门,手电筒一照,窗户还在摇晃,冷风呜呜的吹进来,像鬼在哭。
扭头,苏田坐在床上,脸上表情冷静得近乎麻木,白色的羽绒服上一片鲜红。
郁采脑子一懵,两步冲到苏田窗边,拉开她身上的羽绒服和薄毯,手指僵硬的想要检查她的身体。
有血……
苏田拉住他冰凉坚硬的手指,紧着嗓子道:“我没事。”
郁采捏着带血的羽绒服,道:“这个……”
苏田抬起头,露出掌心里的直跳弹簧刀,道:“不是我的。这个……谢谢你。”
从村长家回来的路上,郁采被这把刀给了她,说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苏田有些淡漠的想着,用上一点都不奇怪,从她进村开始,就一直有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李家沟可是远近闻名的“买媳妇儿村”。
这时其他人也全都跑了进来。
郁采回头,白启元心里咯噔一声,刚想叫他,少年就站了起来,扔下一句:“替我看好甜甜。”就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根本就不给任何人阻止的机会。
苏田连忙下床,踩上鞋跑了出去。
这个疯子,把她的弹簧刀拿走了。
白启元几个也赶紧跟上。
外面很亮,雪地折射着月光,风如冰刀。
苏田沿着脚印往前跑,刚出院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惨呼。
白启元喊了一声“不好”,带着一群男人飞快的越过苏田,朝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苏田是女孩子,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落到了后面。
等她绕过院墙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少年把男人压下身上,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弹簧刀,正准备往下刺。
白启元几个狂奔着跑过去,大声喊着让他住手,但是少年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刀锋划破月光,猛地朝男人的头顶刺去。
一道银光闪过,
“不可以!”白启元心脏都快停了。
这可是故意杀人,这孩子刺下去,这辈子都毁了!
“郁采!”
几乎是同时,苏田的喊声划破了夜空。
白启元猛地闭上眼,不忍心看这孩子被彻底毁掉的这一幕。
风几乎都静止了。
等他睁开眼,惊讶的看到男人还活着。
弹簧刀深深的嵌入对方耳边的雪地里。
月光洒下来,被他压下面的男人赫然是李家沟的村长。
村长满是沟壑的脸上因为惊恐而扭曲,眼睛瞪着大大的,苏田几乎能看到他眼里如有实质的恐惧。
血从他身上蔓延,染红了大片的雪;
淡黄色的液体从他身下蔓延,融化了大片的雪。
郁采一手卡住他的喉咙,一手握紧弹簧刀,静在那里。
白启元带着几个技术员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把郁采从男人身上拉开。
郁采姿势不变,黝黑的瞳孔盯着村长。
村长几乎软成了一滩烂泥,得救之后疯狂的喘着气,但是他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少年的眼神冷得可怕,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了。
恐惧让他说不出话来,喉咙里传来诡异的咯咯声。
白启元把村长扔给其他人,去抠少年手里的弹簧刀,怒道:“把刀给我!”
郁采毫无反应。
白启元更怒:“你想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是不是?”
苏田跑过去,跪坐在他面前,轻轻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白启元见苏田过来,退后一步不再说话。
苏田握住他的手。
男孩的手指冷硬,叫人几乎分不清自己握着的到底是人的手指,还是冰冷的刀柄。
她柔声道:“郁采,把刀给我,好不好?”
少年抬起头来,乌黑的瞳孔里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泽。
他的嗓音带着委屈,道:“他欺负你。”
苏田微笑,“那我们把他送到警察局好不好?我想让他坐牢。”
郁采抿唇看着她,固执得不肯放手。
苏田打了个哆嗦,道:“我好冷啊,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少年固执的表情终于晃动一下,他慢慢的松开手,弹簧刀掉到雪地里,白启元眼疾手快,赶紧拿走。
郁采的视线落到她脚上,她跑得太急,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只穿了袜子,无遮无拦的踩在雪地上。
他喉头动了一下。
苏田注意到他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呀,不知道掉到哪儿了……”
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郁采比她还惨,她还有一只鞋,一只袜子,他是赤着脚跑出来的,脚掌直接踩在雪地上,冻得通红。
他的鞋不是跑丢的,而是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穿。
少年毫无所觉,弯腰把苏田抱起来,道:“你没有鞋子,我抱你回去。”
苏田微微挣扎,想要下来,“不远,我还有袜子,你……”
“不许反对。”
少年冷着脸下了命令。
苏田睁大眼:“……”
他低头看她,霸道的宣告:“你敢拒绝我就亲你。”
苏田:“……!”
日哦,这个臭小子真的长能耐了。
郁采抱着苏田回去,走到半路看见她掉的鞋子,弯腰捡起来,手指勾着鞋带,抱着她走回屋子。
到苏田的房间门口,她道:“放我下……”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进去,把苏田放到自己床上。
苏田:“……”
苏田滚进尤带余温的床铺里,有些懵。
明明都是漏风的房间,咯吱咯吱响的木板床,潮湿的被褥,但是他们出去这么久了,郁采的被窝竟然还是热的。
男孩子火力这么旺的吗?
郁采把她放在,站在床边道:“你今晚睡这里。”
她的床上都被血弄脏了。
苏田眨眨眼,问:“那你呢?”
要睡她的屋子里吗?也不是不可以……
郁采没回答,转身出了房门。
苏田躺进被窝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有人暖被窝的感觉好……噗,她猛地坐起来,惊讶的看着郁采抱着一床被子又走了进来。
苏田:“我盖一床被子就够了。”
郁采把被子放到床上,接着一屁股坐上去,严肃的纠正她的错误,“这是我盖的。”
苏田:“……”
郁采没再说话,拆了一包湿巾把脚擦干净,上床,淡定的躺进被窝里,双腿伸直,双手置于小腹,闭眼,睡觉。
苏田看了一会儿:“……”
少年一派自然,她也懒得多说,转身也钻进被窝里。
幼稚鬼都不在乎,她在乎什么?
呵呵。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应该是白启元他们回来了。
接着就听见敲门声响起,白启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郁采,血已经止住了,明天警察局的人过来会把人带走。苏小姐没事儿吧?”
苏田:“我没事,麻烦你……”
“我们要睡了,明天说。”郁采突然出声打断了苏田的话。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安静,苏田几乎能想象到,大家一定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寂静过后,又是微微的嘈杂,不过很快就又安静下来,大家应该都睡了。
算了,她也睡。
苏田转身面朝里,背对着郁采也睡了。
过了许久,躺得像在站军姿一样的少年终于轻轻的动了一下,苏田没反应,他又轻轻的动了一下,苏田依旧没反应,少年的胆子大了起来,悄悄的侧过身,看着她的背影。
女孩柔顺的长发散在枕头上,香气神秘又缠绵,他轻轻放凑过去,深吸口气,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执起一缕发丝,轻轻的亲了一下,在女孩温暖的甜香中安心的睡去。
*
苏田本以为李家沟的人会因为村长一事和他们起冲突,晚上睡觉都没敢睡死,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一夜睡到大天亮。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诡异的觉得耳朵里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摸,竟然是隔音耳塞。
她连忙摘了耳塞下床跑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见外面警笛的呼啸和人们的呻吟。
正好一个研究员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苏田连忙拉住问怎么了。
研究员想起昨天发生的事难免有些幸灾乐祸,道:“今天早饭过后,村长媳妇带着一群过来,让我们放了她男人……”
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研究员不喜的撇撇嘴,她竟然说她男人来找苏田是以为苏田勾引了他。
吃完早饭,村长媳妇纠结了村子里剩下的“德高望重”的族老们过来讨说法。
郁采让他们有事直找警局,否则医疗队就从李家沟离开。
李家沟里那么多条人命可都在医疗队手里捏着,大家怎么敢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