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好好地睡一觉,他希望能做一个梦,梦到他们当初在法国一起吃甜点的时候。香醇的咖啡味,蛋糕甜腻的香气,以前他不太喜欢,但现在只想浸在里面不出来。
想到那些,他脸上有了笑容,目光也开始涣散。
仲哲把股权让渡书给宋腾过目了,他眉眼间尽是担忧。他不懂宋腾是怎么了,是什么让这一贯强大的男人变成这幅样子。
“公司的职业经理人我已经找好了,我名下的股份都转让到封景名下,她的资产你到时候帮她打理好。”
宋腾笑笑:“她其实对这些不太在意,以前都是她爸帮她处理。过去,她为了报复他,逼着自己使出些手段,但宋腾感觉的到她并不喜欢这些。”
他的景景还是适合当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但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也是需要傍身的资产的。
等他把属于她的东西都还给她,应该能保证她这辈子的衣食无忧了。
.......
“宋总,您......”
“仲哲,你很有能力,不管到哪都是前途无量的。”宋腾欣赏地望着他,这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他从抽屉里抽出几样东西。
“这是我名下的三套房产,一套你可以把你父母接来一起住,还有的你拿去变卖了,作为创业的资金。”
“宋总?”
“你无需担心我,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是身外之物,对你还反倒有些用。”
仲哲有些怕,他眼前的宋腾哪像是正直壮年的人,根本像是垂暮的老人,马上要油尽灯枯了。
“好了,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宋腾起身,走到床边将窗帘用力拉上。他家的窗帘遮光性很好,这样一弄,家里几乎看不到什么。
这时候门开了,仲哲回身,就看到梁川,他的手里拿了个盒子。
有人陪着宋腾,仲哲稍稍安心。
“那我先走了,宋总。”他欠了欠身,就退出去了。
梁川提着那个盒子进来,那是宋腾交代的。
“今天,是她生日,我原本想帮她过的。”
宋腾接过盒子,把蛋糕拿出来,将蜡烛插上,然后点上。
小小的火焰一跳一跳的,看上去很可爱。宋腾蹲着,双目与火焰平视,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后,笑了。
真好,他的景景又大了一岁。她以前最喜欢过生日,每次都对着蜡烛,许下好多心愿。
有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希望她爸身体健康,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希望能在国际美术展上拿奖。
“唉,都没实现呢,所以我才跟她说,许愿不能说出来啊!”宋腾想着,然后在心里许下一个心愿,将蜡烛吹灭。
他祝她余生顺遂,一切心想事成。
同时段,封景在布置的热闹的付绍江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干嘛啊封景,今天过生日,哭丧着脸干什么?”
“妈妈吃蛋糕。”带着生日帽的由由舀了一勺蛋糕喂到她嘴边,封景怕影响了孩子的心情,就笑着张嘴吞下。
“生日快乐哦,妈妈。”
“谢谢你宝贝。”封景亲了孩子一口,脸上虽然笑着,但她心里却像是破了个口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那样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们景景心想事成,余生一切顺遂
☆、第 64 章 操心
宋腾处理完这些事物后, 竟然开始想休息了。他因为好些日子没有熟睡, 所以眼皮沉重的像是挂了铅块。
梁川这些天一直守在他身边,因为操心太多, 他自己也不修边幅了。胡子拉碴的,眼睛下面都是一圈乌黑。
宋腾的情况一直在变,这两天开始嗜睡了。有时一连要睡十几个小时,梁川真担心他会一睡不醒。
这天他醒了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关封景的。
“叔叔, 封景那里麻烦你再多关注些,她应该不会轻易接受我给的东西。”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她?”梁川一脸焦急:“我帮你联系了我法国的导师,这两天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就动身。”梁川知道,他是宋腾的叔叔,在处理他的事情上,是无法做到客观冷静的。
如今再让他做他的治疗医师, 是不合适的。而且这里有封景,宋腾一直待着思绪无法保持平静。让他换个环境,或许是件不错的事。
听到法国,宋腾眼里有了稍许波动。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稍稍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这里有些工作还需要他善后,梁川叫了仲哲,先陪宋腾过去。
他首先做的, 就是处理完封景的事情。
梁川把文件递给封景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和惶恐。
她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宋腾这是.......什么意思?”
“一切各归各位,回到当初时候那样。”
“各归各位,怎么可能?”封景面露嘲讽,手紧紧握着衣服袖子,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梁川自然知道她心中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熄灭的,他低声叹了口气,随即道:“封景,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没有办法在回到当初了,这个.......你就当是宋腾最后的一点心意吧。”
最后的?封景听到这几个字,只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意思?”
梁川面露悲凉。然后说:“抑郁症的病人是非常痛苦的,在他们看来,活着就是世上最大的折磨。宋腾前几年撑过去一次,现在,怕是撑不过了。”
“封景,你就当为了宋腾安心,收下这些吧。就当是......物归原主。”
.......
和梁医生分别后,封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来的了宋腾给她的那一处房产。
房子没有她以前的家大,但是布置上却很精致,和以前的房子很像。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家的气息。
花园里有一个藤条编的小秋千,阳光下,秋千泛着好看的光泽。封景上前用手推了推,吱呀吱呀的声响,带她回到了过去时光。
走进屋子,墙上挂了一些画作。有很多,都是她以前在美术展上拍卖下的。这些东西在她爸爸出事时都充公了,如今看来应该是宋腾再买了下来。
楼上的书房里,都是一些美术史的书。书的摆放规则,和她从前时无异。封景手抚上这些书,很厚重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指尖那微微发颤。
如果能回到过去,她肯定会许愿不要遇见他。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存在已成现实,现在又病的这样严重,不知道是吉是凶。
即使她再怎么硬下心肠,封景也知道,如果宋腾真的走了,她应该会痛一痛的。
付绍江听到了宋腾的一些消息,自己也唏嘘。他一直把他当成假想敌,想有朝一日打败他,把他踩在脚底。但谁知,这人竟然走了,把摊子一丢。
“这人也没看着的那么强硬啊,偌大一公司,说走就走。”
“他病了。”封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间一直紧蹙着。
付绍江看她的脸色不大好,就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我们公司......”
“当然要突击,现在僧多粥少,不抓紧点,赵琦怎么捧上去?”
付绍江点点头:“现在又有几家公司的艺人开始刷流量了,你没看上次那红毯,一个个都恨不得凑到镜头里去。真的是为了出镜率,什么都能做。”
他说得很起劲,看上去干劲满满。可封景突然倦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她起身,慢慢地踱步回房。
“你自己看着办吧。赵琦有干劲,很省心。不过你要注意,一定要把她的形象维持好,不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贴上她。”
说着她就进屋了,付绍江见她这样,也不敢多打扰她。
封景躺在床上,思绪混乱。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口,拿不出来咽不下去。
宋腾把一切都抛下了,这是否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有关系了呢?封景望着桌子上画册,想动笔画画,可竟然一点灵感都没有。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她现在很茫然。以前,她的目标是让宋腾痛一痛,那现在宋腾痛过了,她要再怎么做?
宋腾这时候在医院,刚刚抢救回来。
梁川被他吓得半死,只是一会的工夫,他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头上一个大口子,血流了一地。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梁川都不敢深想。
宋腾醒了以后,目光很涣散。梁川在旁边守着,等着他回神。
“叔叔。”
他终于出声了,梁川悄悄定心。宋腾咳了一声,然后说:“那个法籍华裔的画家戴逸夫要到中国开画展了,而且据说要在那里挖掘新秀。”
“你又不看画展,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宋腾瞳孔缩了缩:“封景很喜欢那个画家,我挺想拜访他的,让他看一看封景的画。”
“宋腾,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休息。”
“可叔叔,如果不让我找点事做,我怕是赢不过它。”
这个病,像是野兽。他稍有放松,他就会被撕咬。
“只有在操心她的事情上,我才会变得强大。”其实宋腾自己也知道,他现在是想永远休息了。太苦,太累。但是,看到叔叔着急的模样,他只能编了个理由,让他能安心点。
“封景现在怕是成了没头苍蝇了。”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继续道:“她以前一直想赢我一局,但谁能想到我就这样缴械投降了?”
“她肯定很没成就感,我总得给她找些事做。”
宋腾的爱,太深太偏执。梁川无言的望着他,他倒真希望自己的这个侄子是个薄情人。
这样,能轻松很多。
☆、第 65 章 藕断丝连
封景努力地给自己找事做, 据说这次法籍华裔的画家戴逸夫要来这里开画展, 封景想去看一看。
付绍江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封景这几次给剧组设计的衣服,都是一致好评。越来越多的大制作在朝她抛出橄榄枝, 却不想这人这时候竟然要收手了。
“赵琦这时候脚跟也站稳了,你趁势突进,稳扎稳打。”
“那你......”
封景自嘲:“我也只会一些小皮毛而已,再往上就要靠你自己了。”
“付绍江,我累了, 不想画这些了。”
封景倦了,这本不是她的爱好所在。以前做这些,大概也只是想跟宋腾争口气。
付绍江无言。他能感觉封景的气势弱下去了。宋腾的离开,好像让她失去了目标。
虽然她的退出让付绍江有些难受,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祝福她:“你.....好好休息,等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
封景时常会带由由到宋腾给的那套房子里住两天,付绍江人还是不错的,并不是很介意她把他儿子带出来。
“好了吗?”由由嘟囔着嘴巴跺着脚问。
“好了, 马上就好了。”封景拿着画笔,给由由画了幅素描。等她好了的那刻,小家伙迈着小短腿朝她奔来,兴冲冲地要看。封景把他抱到膝盖上,指着画板上的那副素描问:“由由看,像不像?”
他鼓了鼓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棒!”
儿子的鼓励让封景很受用。她感觉握着画笔的手也有了力气,一切又像回到了从前。
对画画执着的爱!只是, 心里某一处,依旧是空落落的。
“由由,和妈妈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妈妈的眼睛。”
小家伙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她,朝她挤出一丝笑容。封景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小朋友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不久以后应该就能上小学了。
她听付绍江说,他们家在帮由由落实户口,不久就能到这里最好的小学读书了。
自从宋腾把自己名下的股份给了她,付绍江的爸对她的态度就转变了不少。以前一直排斥她接近他们父子,如今见了她倒是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封景也是知道他为的是什么,她不禁思索,宋腾是不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戴逸夫的画展开始了,他的票现在是一票难求。封景原本要抢的,但谁知这时候有人给她寄了票。
看到地址,封景一阵恍惚,应该是他。
戴逸夫的画,是她从读书那会就喜欢的。他的画十足的抽象派,却很容易看出画家的态度和韧性。
有一幅叫《生命》画,作家用色大胆,颜色像精灵一样,在纸张上跳跃。封景当年和宋腾一起看画的时候,和宋腾说,她的目标是要像戴逸夫那样,做个活得洒脱的人。
只是,过了几年再看这画,心境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如今她看不见色彩,对未来也没什么目标。如今再看这画,只觉得是逆境中的人在苦苦挣扎,但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头。
毫无希望的悲伤。
“这位小姐,我的画让你那么悲伤吗?”
封景闻言转身,见到来人,她大吃一惊。
竟然是戴逸夫。
“您......您好。”
“不必紧张,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他看向自己的画,神色温柔:“这是我三十岁那年画的画,你觉得我表达了什么?”
他语调平易近人,封景也稍稍放松了些,然后直言:“我当初以为是生命的韧性,现在再看......应该是绝望,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头。”
戴逸夫点头:“心境不同,看画的角度也不同。不过现在的你应该和我三十岁那年的状况很像,一切都是悲观的,看不到希望。”
戴逸夫的经历,她是了解的。他属于大器晚成型的,快要四十岁才在画届大放异彩。
“这位小姐你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可能性,看事情不必那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