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饭幽助撑着下巴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空, 而野原琳在哭。
日向由美和飞影停下来。
“这是怎么了？”她问。
野原琳擦着眼泪试图回答, 却一开口就哽住了。
“齐淋在吃饭。”浦饭幽助替她回答了。
“……”日向由美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到现在还没习惯吗？”
野原琳低声说：“永远也不可能习惯吧。”
日向由美点点头,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到现在若一不小心看了那种场景还是会想吐，何况野原琳。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日向由美说，“比如一次暗杀？”
野原琳有点茫然：“我不知道, 我觉得……”
她觉得齐淋是个不错的妖怪, 他公正、强大, 对待下属从不嫉贤妒能, 兢兢业业巡视臣服于躯的各个属国，按照忍者的观点，他虽然是个妖怪, 却具有即使在人类中也十分珍贵的品质, 忠诚——在亲眼看见他吃人之前，野原琳是这么想的。
她一直都知道有些妖怪是吃人的。
但在进入魔界之前，她接触到的妖怪只有藏马和飞影两个，即使后来被树抓走, 可是不管幕后主使仙水忍、还是吞掉了她一只手的卷原，都是人类，反而藏马和飞影两个妖怪是跟着浦饭幽助一起来营救她的队友。
不管怎么看，比起作为一整个种族、其中有好有坏的妖怪这个概念，还是人类中那些明确的恶人更可怕。
到了魔界之后，野原琳也一直生活在日向由美的羽翼之下，虽然辛苦，但并没有感受到妖怪们太多的恶意——因为她能接触到的，都是日向由美筛选过后认为很安全的妖怪。
妖怪吃人这种事，就像是鬼故事一样，虽然经常听说，却没什么实际的感觉。
包括被她无意中撞见吃人的齐淋，对她也没什么恶意。
在齐淋看来，她就是日向由美的附属挂件，一个弱小的混血妖怪幼崽，平时只要对她视而不见就好，有时候她还能帮忙给受伤的部下们做个治疗，也算是有点用。
即使那天看到齐淋吃人后，野原琳冲动地攻击了他，齐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年幼的小妖怪们偶尔是会有点不自量力的野性的，算是生长发育中的正常现象。
野原琳的忍术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破防，他随手一指头就把野原琳打飞到一边，让她的监护人日向由美过来领人了。
不光是齐淋，在他的麾下也有不少妖怪属于食人的品种，他们的顶头上司躯，听说也是。
也不只是这个国家，听说魔界最强大的三个国王，全都属于食人的妖怪，只不过他们有的吃得多、有的吃得少。
日向由美也在两人跟前坐下了，她也没兴趣回去面对那种可怕的场景，而没这个心理障碍的飞影就先回去了。
“日向，”一直没吭声的浦饭幽助突然说，“你说那家伙会不会也是个食人的妖怪？”
他说的“那家伙”当然就是几百年前与人类结合，给他留下了妖怪基因的家伙。
“我不知道。”日向由美说，“正常来看，人类是很难爱上食物的吧？就像你不会爱上一头牛、一只羊。既然跟人类在一起，那人类大概就并不在他的食谱上。”
“但这并不是绝对的，这个世界上不是有很多描绘吸血鬼与人类之间产生爱情的文艺作品吗？我看过好几部这个题材的电影了。牛和羊长得跟人不一样，也不会说话，人即使爱护它们，也是视之为宠物，而非平等的生灵。但对于能够无障碍交流、长得也很相似的人类，那就说不定了。”
“还有，我统计过，食人的妖怪普遍更强大。”日向由美说完又摇摇头，更正道：“不，应该说，强大的妖怪中，食人种族的比例更高。”
“那三个老怪物就不提了。”
日向由美忽然问正专注听她说话的浦饭幽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停止哭泣的野原琳：“你们看过不死电视台的纪录片吗？”
浦饭幽助满脑袋问号：“那是什么？”
野原琳点点头：“我看过《走遍魔界》系列，第二部还没看完。”
“那琳应该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日向由美说着对浦饭幽助叹了口气，“你也别整天光想着打架，多少学点常识吧。”
“啰嗦。”浦饭幽助说，“难得不用上学，我才不想看什么纪录片咧。”
日向由美不理他了，对着野原琳说：“那个系列不错，看完了还有个《魔界种族知多少》算是常识普及类，值得一看。我统计过，在这些纪录片里出现过的妖怪超过一百二十种，其中以人类为食的有十五种，十分之一多一点，而且都是绝对数量比较小的种族。这十五个种族中又分为拿人类当饭后甜品和吃别的都不行、不吃人就会饿死两种。”
“但在归我管辖的那些妖怪中，食人的比例超过四分之一。同时，在纪录片中接受调查的妖怪当然普遍都比较弱小，以c级下等和d级为主，但能够加入作战部队，最少最少也是b级上等的妖怪了。”
“同时呢，越是普遍弱小的种族平均寿命越短，好多甚至还没人类长寿，当然，其中食人的比例就越低，到了d级以下这个水平，基本就没什么食人妖怪了。”
浦饭幽助不明白：“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你该好好学学数学和逻辑。”日向由美在浦饭幽助暴起之前把话题扯回来，“说明很多，虽然表面上的相关性不代表因果性，但我们可以有一些猜测。”
“对妖怪来讲，也许吃人可以延年益寿。比如那三个老怪物都最少活了好几百年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种族本身就比较长寿，比如藏马，他不止不吃人，还非常敬爱他人类的母亲，听说也有一千多岁了。”
“也有可能这是魔界这种残酷的生存环境自发选择的结果，跟人类没关系。比如，在人界和魔界没有分开的古代，只有相对强大的妖怪才能平安抓住人吃掉，弱小的那些，要么死于同类相残、要么死于灵界追捕、要么死于人类的奋起反抗。”
“等到灵界把人魔两界分开，这种分化就会更加严重了。弱小的妖怪在魔界是肯定吃不到人的，他们只能越过结界去往人间，然后要么死在你这样的人类手上，要么越来越强大超过灵界所设的结界警戒线，回不到魔界。这样长久下来，又弱小又爱吃人的种族就在魔界灭亡了，剩下的都是要么强大、要么不吃人的品种。”
“也有可能妖怪这种生物本身就还在激烈的进化和变异中，他们本身就在往不吃人的方向发展，并不是弱小的妖怪不吃人，而是年轻的妖怪总是相对比较弱一些。”
“那你觉得……”浦饭幽助皱着眉说，“一个本来吃人的妖怪能忍住自己不吃人吗？”
“能的吧。”日向由美有点犹豫地回答，“你看，人类虽然是杂食动物，但是也有素食主义者。”
一阵沉默，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有些妖怪的品种就是只能吃人、不吃人就只能等着饿死，日向由美所统辖的部队中就有这样的妖怪。
为何在以强大为真理的魔界中，能够瞬间摆平所有部下的日向由美，依然会经常遭到部下们的刺杀和反对，哪怕他们明知下场就是个死？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是个人类——妖怪或者会天然地瞧不起人类，但绝对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就瞧不起一个如此强大的人类。
还因为日向由美从不掩饰她对食人的痛恨。
她不允许被划分到麾下的妖怪吃人，从奴隶商人那里买来的奴隶不行、不小心掉到魔界被捡到的不行、犯有人类法律意义上的重罪的死刑犯也不行。
总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所有归她统属的妖怪，敢让她发现自己嘴里的人肉味，当场就是一个死。
所以可吃可不吃的妖怪就都不敢吃了，不吃不行的那些妖怪，有的正在默默等她死，有的就忍不住直接刺杀她了。
当然，他们的下场从来只有一个，就是被日向由美斩杀当场。
对于不幸划入她的部队的妖怪们来说，日向由美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要说她这样摆明了要食人妖怪们或者饿死或者被杀死的行径没人管吗？
是的，没人管。
魔界就是这样的规矩，强者拥有一切、决定一切。
别说她只是因为自己有人类血统，所以不许部下们吃人这么点合情合理的小爱好，就算她闲着没事干剥部下的皮玩儿，只要她能摆得平，一样没人管。
以及，听说其他直属战士的麾下还有喜欢吃妖怪的品种呢。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了“能同时干掉自己所有部下的妖怪才是个好妖怪”的说法吧。
至于不能的？不能的就是死妖怪。
魔界就是一个如此残酷、又如此自由的地方。
日向由美直接问浦饭幽助：“如果有朝一日，你体内属于妖怪的部分占了上风，有了吃人的欲望，那你会吃吗？”
“我不知道。”浦饭幽助沉默了很久，最后这样说。
“如果三个月前你问我，我一定说不会。但是现在，我不知道。”
日向由美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看来你不会。”
浦饭幽助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他都不知道日向由美居然对他这么有信心？
“因为你认真考虑过。”日向由美解释说，“如果你毫不犹豫就说不会，那很明显你根本想都没想过，但现在，你是认真评估过到时候所面临的境况、并且决定了要为此而努力的，不是吗？”
“你仍然在内心深处当自己是个人类，这就够了，幽助，我想你不会屈从于本能的。”
“可是，”一直沉默着的野原琳犹犹豫豫地插话道，“由美，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么认真地讨论着这种问题，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不人类’了吗？”
日向由美一时哑然，片刻后她耸耸肩，诚恳地说：“其实，我只是随便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我对现在这种情况无能为力的尴尬、再掩饰一下我因为怕死而不敢对齐淋乃至于躯出手的胆怯，仅此而已。”
浦饭幽助忍不住吐槽：“那你为什么还觉得齐淋认为你想杀他很奇怪，你明明就真的想杀他。”
“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认为我想要杀掉他然后取而代之。”日向由美纠正道，“前面部分没错，我想只是我不敢。后面大错特错，我不是想取而代之，我是想把所有吃人的妖怪都杀掉。”
片刻后，日向由美再次开口：“当然，我做不到。”
浦饭幽助觉得日向由美的说法哪里有问题，但他又觉得，说不定，觉得这种说法有问题的自己，才是真的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不和谐又绕口令的一章，艰难地写完了。
想要假装自己有按时更新，但是装不下去。
啊对不起，日更的旗子，又倒了……
第137章
在外人看来, 这几个人大概都很有问题。
日向由美脸上对着众位同僚上官笑嘻嘻，心里却妄想着把他们统统种族灭绝掉, 这是少年时锻炼出的演技又有精进，但距离精神分裂大概也又近了一步了。
而浦饭幽助可说是羊群中长大的狮子, 虽然现在还自认是羊群中的一员, 可是他看狮子吃羊也不爽, 真让某只变异了的羊把狮子都咬死了，他也不爽。也不知道三五百年后，到底会变成狮子还是羊。
至于野原琳, 她擦干了眼泪, 张嘴就问：“由美，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日向由美一愣：“你想做什么？”凭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野原琳说，“但总能做些什么吧、随便什么。”
日向由美拍拍她脑袋：“就算是六道仙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何况你这样的普通人, 人生在世, 你得学会接受一个现实, 那就是：普通人总有无能为力、帮不上任何忙的时候，而且这种时候才是大多数。”
野原琳抿着嘴不吭声，但很明显她接受不了这个。
日向由美瞟了她一眼, 站起来说：“否则呢, 你的人生就会陷入无望的痛苦中。”
野原琳没什么反应，她不是那种对自己的痛苦十分敏感的人。
日向由美换了个说法：“或者，会陷入救世主的妄想中，给这个世界带来额外的苦难, 就像是宇智波斑——或者宇智波带土。”
野原琳受惊般仰头看着她。
日向由美笑了笑：“走吧，齐淋应该结束了。”
野原琳沉默着站起来，三人一起往回走，快追上移动堡垒的时候，她才说：“可是我觉得，肯定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改变也好，肯定能稍微做些什么的，由美，你不也在用你的方式做些什么吗？”
日向由美想了想，如果琳指的是用绝食断粮逼得手下造反然后再杀了他们这种事的话——是的，她确实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恃强凌弱罢了，即使日向由美绝不为此事而后悔愧疚，可她也永不会为此事而自豪。
但魔界对人类来说纵有千万般不好，对他们几个“人类”来说，有一点是真的不错的，在魔界战斗，实力提高得是真快。
两个半月后的野原琳，表现出了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达到的战斗力，万花筒写轮眼在她身上就像是在一个真正的宇智波身上一样，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温顺和适配性。
而她的查克拉量，虽然没办法跟半边身体都是木遁细胞构成的宇智波带土相比，但她复生前的活祭品是彻底的木遁细胞产物，这种特性也保留了一部分在她现在的身体上，使得她的潜力突破了本身的限制，这才有了现在超出想象的庞大查克拉和肉体力量。
“不错。”
妖怪和野原琳的战斗结束后，站在场边验收的日向由美才出声，得到了称赞却输了战斗的妖怪气喘吁吁地瞪了这个无良上司一眼，但对于上前给他治疗的野原琳倒也没拒绝，等他的伤口止血离开后，日向由美才继续说道：“照这样下去，五年内，你会成为木叶最强的忍者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