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女志乃的眼睛永远掩藏在墨镜之下, 表情也看不清, 他低声说:“从头开始说吧。你知道油女家一直会为一些以虫子为食的特殊通灵兽提供饲料吗?”
犬冢牙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只关注狗粮,专心不二,这会儿突然提起这个,他连一个会吃虫子的通灵兽都想不起来。
“确实, 吃虫子的通灵兽比较少,忍犬忍猫忍鹰才是主流。”油女志乃说, “但日向由美的通灵兽,就是一只以白蚁为食的穿山甲。”
犬冢牙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你们家……”
油女志乃踢了踢地上的土:“从六年前, 也就是日向由美叛逃的同一年年末,油女家就一直在为她大量提供白蚁饲料,持续至今,依然每月发货。”
犬冢牙猛然站了起来,油女志乃依然低着头,补充道:“在火影大人的授意下。”
犬冢牙又慢慢地坐下了,但仍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油女志乃抬起头看着日向雏田往日练习柔拳的木桩,圆圆的墨镜完美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那天雏田的比赛后,我向家里人询问是否听说过当年日向家的事,包括雏田父亲和宁次父亲的事,日向由美的事,本来是想帮雏田求证一下那件事的真假。结果我父亲告诉我,木叶早就撤销了日向由美的通缉令。而我们家也从很早就奉命与她来往了。”
犬冢牙皱着眉头:“难道当年,雏田父亲和祖父的事不是她做的,她是冤枉的?”
“不,”油女志乃说,“就是她,暗部的调查结果早就证明了这一点,她也从来没否认过。”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犬冢牙的声音先是微弱,又渐渐高昂起来,“她杀了人!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别的什么都好,雏田的父亲也是木叶的人,她杀了人!又叛逃!火影大人为什么、不,别管为什么!怎么能赦免她?!”
“我觉得不是赦免,”油女志乃说,“最少,不只是赦免。”
犬冢牙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油女志乃深吸了一口气,其实那天他父亲就告诫过他,不要参与这件事,不要搅合进与日向由美有关的任何事里,但他就是觉得不服气,用了几天时间,自己收集了日向由美离开木叶以后的行踪。
出乎意料的容易,她似乎从未试图掩盖过什么。
“还记得我说的吧,日向由美现在就在木叶。”油女志乃说,在犬冢牙猛然警惕起来的表情里苦涩地笑了笑,“你也见过她的部下了,就是汤隐村的那些人。”
犬冢牙皱眉:“她加入了其他村子吗?”
“不是‘加入’,是‘创立’。”油女志乃说,“她这次就是以初代泉影的身份访问木叶来观看中忍考试的。”
犬冢牙整个脸的表情都空了,看起来跟他领口里露出头的赤丸分外相像,油女志乃难得地露出了个并不难看的笑容,这才接着说:“你也知道的吧,传统上只有五大忍村的首领才能叫做‘影’,其他就只是忍村首领而已。但是日向由美自称泉影后,据说雾隐村的水影第一个就承认了她的名号,还与她结为同盟,之后是木叶、砂隐村和土隐村,到现在除了云隐村,其他村子都已经认可了她。明明就像那个音隐村的忍者说的一样,是个还不到十个人的、闹着玩一样的小忍村。”
犬冢牙迷茫的问:“为什么啊……”问归问,他也知道,像这种事情,原因一向只有一个,只能有一个。
“她、那个日向由美,就那么强吗?”犬冢牙说,“比火影大人还强?”
油女志乃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她六年前建立汤隐村时,汤之国大名开出的天价悬赏单事件也是直到今天依然为人所津津乐道的。
一亿两的现票,五大国十七小国银行通兑,谁砍下日向由美的人头谁就能当场拿走。
无数浪忍叛忍为此而疯狂,即使五大忍村也都各自派了精英奔赴汤之国,可是活着回来的连一半都没有。据说日向由美在那一个月的期限内,就站在汤之国都城的城门口,不避不逃,一个人杀得附近的土地都染成红色了,直到第二年,都城附近的温泉里也依然有血色。
不,也并没有一个月,根据传言,最激烈的战斗还不到十天,之后就几乎没什么人敢去送死了。
更可怕的是,在传说中,这一场悬赏是她自己向汤之国大名要求的。
这得是何等狂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即使传言总是夸大的,把传说中的日向由美打个对折,她这样的人,雏田想要报仇,大概连以卵击石都算不上吧。
在犹豫了整整两天后,油女志乃还是把雏田叫出来,把这些事告诉她了。无论如何,她得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
而且,瞒也瞒不下去,等第三场考试开始,日向由美一登上主看台,所有人立刻就会知道她究竟是谁了,到时候雏田的反应更是难料。
直到现在,油女志乃的耳边依然萦绕着雏田当时的声音。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的父亲死了,给他报仇这种事,难道是做不到就可以不做的吗?因为我的父亲和祖父曾经做错过事,他们的死我就应该当做没看到吗?”
油女志乃能说什么呢?他最多不过说一句:“可你能做什么呢?连火影都已经赦免她了……”
是啊,连火影都已经赦免她了。日向雏田忍不住再一次流下泪来。是不是她当初死在云忍手里比较好?或者白眼也好、什么也好,统统给他们也没关系,她宁愿一生做一个瞎子,也不想发生后面这些事。
可是她父亲杀了绑架她的人,火影要他为了木叶的和平和未来牺牲。
最后死的是她的叔叔。
到了后来她叔叔的弟子真的让她父亲偿了命,火影又要为了木叶的和平和未来,赦免这个凶手。
日向日足、她的父亲,对日向家、对木叶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木叶……又算是什么呢?
“有人……”日向雏田低声说,“有人说,能给我力量。”
油女志乃皱着眉,下意识提高了警觉:“谁?”
日向雏田抿着嘴,片刻后才说:“是音隐村的人,那个辉夜一族的人那么强,他们一定有能够激发人的潜能的方法。”
“喂、雏田,”油女志乃抓着她的肩膀,“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觊觎白眼的血继吧?”
“可是白眼在我身上有什么用呢?我永远那么……无能,什么都做不成。”日向雏田低声说,“如果我走了,那我妈妈应该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天天提起为父亲报仇的事了,我是叛徒,她和花火还要在木叶生活,她不敢的,其他人也不敢。这些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花火……最少花火可以像其他人一样长大。”
油女志乃的手一僵,缓缓地放开了,他见过雏田的母亲一两次,知道她被当年的凶案所刺激,又在仇恨中饱遭煎熬,有点神经质的样子,还有她的族人,原来上学的时候他就见过雏田被同样姓日向的人欺负。
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他从没想过这些事会给雏田这么大的压力,让她这样一个胆小到可称为软弱的人,宁愿叛逃也要离开这一切。
“我很高兴跟你和牙做队友……”日向雏田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深吸了口气,“如果、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志乃,我想请你照看一下花火……不用太频繁,只要……”
“我知道了!”油女志乃打断了她,“我和牙会经常去忍者学校看她的。”
日向雏田走了,她去向牵挂的人们做最后的告别,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油女志乃突然又听到了她低低地质问声:“火影大人……火影怎么能赦免那个女人……”
油女志乃深深地低下头,是啊,怎么能赦免她。那个日向由美,无论她是个多强大的人,难道她没有杀木叶的忍者吗?既然杀了木叶的忍者,无论是什么原因,怎么能因为她够强这种理由就赦免她?
难道是因为,她一个人给木叶的压力,就足以与当年整个云隐村给木叶的压力相媲美了吗?
可是即使如此……
“总之就是这样。”油女志乃说,“她是一定会走的。”
“可是……”犬冢牙不知道在问谁,“可是,她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呢?”
“不知道。”油女志乃说,“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虽然不像热爱天天一样热爱雏田,但也绝对不讨厌她,如果这个雏田让人讨厌,那一定是我的错不是雏田的错了……
第177章
日向由美坐在树梢上吹风看月亮, 看着明亮的月亮上一环一环的阴影, 一会儿被乌云遮住, 一会儿又露出来。
她忽然出声:“跟扉间联系上了吗?”
“是的。”宇智波带土站在一根比她的位置低得多、也粗壮得多的树枝上应答, “扉间大人已经跟着日向雏田到了音隐村,辉夜君麻吕确实是大蛇丸的人——神志清醒、没有被胁迫的迹象,而且也没有发现日向由一的踪迹,这件事应该与他无关。扉间大人说要再确认一下, 如果没有意外, 两天后就回来。”
“嗯, 辛苦扉间了。”日向由美随口说道,停了片刻, 又忍不住轻笑, “日向雏田, 有趣。”
“哪里有趣了。”宇智波带土忍不住抱怨, “这里的大蛇丸跟我那里的大蛇丸大人可不一样, 简直丧心病狂不像个人!小姑娘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还有,由美大人您能下来点吗?我又没学过仙术,不能随时随地和自然能量融为一体,那么细的树枝我站不住啊!”
日向由美低头看了他一眼, 眨眼间出现在他身前同一根树枝上,却又走了两步站在了比柳枝还要柔嫩的梢头上, 笑道:“抱歉抱歉,没注意。其实你查克拉量即使在宇智波家也算很大的,学仙术也不算太勉强, 可以试一下。”
“我学啦。”宇智波带土撑着下巴坐下来,“水门老师就会仙术,也教过我们,但是学不会,什么跟自然融为一体、绝对的静止之类的,真是死都体会不到——不光是我这样,学什么都快的卡卡西也是。”
那大概就是天生不适合了。
日向由美点点头,两人一时默默。过了片刻,宇智波带土才再次问道:“那个小姑娘——我是说日向雏田——她不会死吧?”
“不知道。”日向由美说,“你可以去问大蛇丸。”
“对不起。”宇智波带土颓然地低下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没关系。”日向由美笑,“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在责怪我。”
她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
从九岁开始到现在,除了在日向家不出门的那五年,几乎没有哪一年是在没有鲜血的和平中度过的。虽然她自认为每次都有正当理由,但这个正当理由的认证,既不是弘扬公理与正义,也不是为了免于受到他人指责,而仅仅是为了她自己心里坦然。
实际上,有没有不杀死对方就能解决、但她却动手了的情况呢?有。肯定有。有时候她自己能力不足没办法确保击败就只好击杀,有时候对方杀她的理由看起来比她反击的理由更加正当,但当时当下,她能做的只有先保护自己的安全再说其它。
所以她有没有做错呢?没有,当然没有,永远没有。
这些人自然也有父母子女、家人朋友,他们的悲痛理所应当,他们如果要向她复仇,也非常顺理成章,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们默默筹划,那就请继续努力,如果要动手杀她,那她只能反击。
“仇恨就是这么简单又不讲道理的事情,”日向由美说,“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有一天这雪球大到难以承受,变成一场埋葬一切的雪崩。”
宇智波带土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跟‘他’说的话很像。”
日向由美微微皱眉,‘他’?谁?别是那个死了的宇智波带土吧。
但宇智波带土依然继续说道:“‘他’那时候曾经说过,琳死后他在各国间流浪了很久,但从来没见过一件事能够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美好的事情,都会有人为此而痛苦。由美大人,我知道您为什么离开木叶,我不觉得您有什么错。可是这个叫做雏田的小姑娘,我也不觉得她做错了。”
“为什么两个人要因为自己做的正确的事,而一个仇恨着另一个,一个又要杀了另一个呢?”
日向由美嗤笑了一声:“没有为什么,人本来就是这样的。这种事情每分每秒都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上演,根本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是吗,”宇智波带土颓然道,“人都是这样的啊。”
日向由美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说:“‘人’确实是这样,但也有的人能够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你知道柱间和扉间曾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宇智波手上吗?”
宇智波带土受惊般摇了摇头。
日向由美笑了:“那你知道柱间和扉间的父亲,是在跟斑和泉奈父亲的战斗中,两人同归于尽而亡吗?”
宇智波带土眼睛都瞪大了:“……然后他们建立了木叶?”
日向由美点头:“然后他们建立了木叶。”
宇智波带土不自觉地喃喃道:“……所以初代大人才是忍者之神吗。”
“补充一下,这是你那个世界的情况。”日向由美说,“这里还要再加上一条,二代火影杀了宇智波泉奈——然后他们依然建立了这个木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