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奴婢好像看到夫人了,”竹雨低下身子,附到沈玉珺耳边说到。
“什么?”沈玉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娘怎么会在这,她爹不是才正五品吗?
“奴婢不会看错的,是夫人,夫人还朝奴婢笑了,就在下面靠近殿门的位置,还有大奶奶也在。”竹雨有些兴奋,她是自小被沈家收养的,懂事时就在沈玉珺身边服侍,对沈家的感情那真是没得说,在她心里,沈家就是她的家。
沈玉珺闻言也不再低着头了,状似无意地抬起头,扫视对面,头稍稍扭动,就看到坐在靠近末位的戚氏,真的是她娘。沈玉珺内心很是激动,她离家大半年了,原以为要等到过完年才能再见到家人,没想到今天倒是有意外的惊喜,看来她爹升官了。
戚氏早早就来了,也早就看到自己的女儿了,发现她瘦了。戚氏有心想要上去见见沈玉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这是皇宫,她的女儿是宫妃,她不能给女儿惹麻烦。梁氏今天也有幸跟着婆母来了宫里参加宫宴。
自从沈玉珺进了宫,沈家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沈哲臣被提拔进了禁军,后沈哲玮又进了大理寺。虽说二人官职低微,但都有些实权,是上佳的差事。前些日子,叶家出事,户部大动,沈大老爷也被擢升为户部左侍郎,才有了今日婆媳二人的宫宴之行。
梁氏坐在戚氏身边小心伺候着,就怕自家婆婆见着熙德容主子太过激动,不过婆婆一向懂得大局。现在沈家才刚刚有了起色,一家子人行事更是谨慎。外面都在传沈家嫡女在宫里深受皇宠,才有了沈氏一族的稍许冒头。。
梁氏每每听闻这类传言,都很是不削。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她家小姑子的本事,那起子人纯粹是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
不过沈家也没想到沈玉珺进宫之后,升得这么快,还得了封号。要说沈家有现在这境况没有沈玉珺的原因,沈家自己人都不信。不过好在沈玉珺自己就是个明白人,即使得了宠,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丝毫大意跟自得。
不一会皇后娘娘就到了,等到正殿那里开席了,她们这偏殿才跟着开席。
席上,沈玉珺这除了见着家人有些兴奋,其他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倒是坐在斜对面的冯良媛和钱良娣更引人注意些。
冯嫣然自封了良媛,就知道今日的宫宴,要见着钱洛惜那个贱人了。只是没想到安排宫宴的人竟然将她二人安排在相邻的位置。冯嫣然早早就到了,看到下手是钱洛惜的位置,瞬间就有些气不顺了。
想她冯嫣然自被钱洛惜截胡了之后,就基本闭宫不出,一个是怕外面的流言蜚语;二个就是为了躲着些贱人,免得她被人挑衅,一个失手伤了贱人。
不过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冯嫣然也非昔日吴下阿蒙。钱洛惜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她还就不信了,今日这大庭广众的,钱洛惜还敢乱来。
钱洛惜也不傻,虽然知道她跟冯嫣然是仇人了,但面上还是一样姐妹情深,她恶心不到自己,倒是恶心到冯嫣然了。现在的冯嫣然可不是一点就着的燥性子,她淡定得很。
“冯姐姐几日不见倒是涨进不少啊?”
冯嫣然本不想理会她,但既然钱洛惜故意挑衅,她也自认不是个面团,当然没有避讳。
冯嫣然看着她坐着还用手撑着腰的作态,嗤笑了声:“一些日子没见,钱良娣还是一样的聪慧。至于我,涨进倒是算不上,就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哦,不知姐姐明白了什么道理?妹妹洗耳恭听啊。”钱洛惜就是见不得冯嫣然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会让她想起以前她的做小伏低。皇上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她怀孕的辛苦,竟然封了冯嫣然良媛的位份,还让她居于她之上,叫她怎么甘心?
“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就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钱良娣应该最是了解这句话的,不是吗?”冯嫣然勾嘴笑着,一脸的嘲讽。
“你……,呵……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涨进了多少,倒是嘴皮子利落了不少。”
“那还得多亏了妹妹,”冯嫣然可不惧钱洛惜,即便她怀有龙嗣又能怎样,这龙嗣跟她有关系吗?看看许德仪就知道了,那位还是大皇子生母呢,有淑妃压着,还不是什么风浪都翻不起来。
这边冯嫣然跟钱洛惜唇枪舌剑的斗着,也是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不过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也不会参合进去。钱洛惜大概自己也清楚她全身上下,除了肚子,真心没有任何值得人关注的。就算开始有,在景帝点了冯嫣然侍寝晋位之后也没了。
晚宴接近尾声了,沈玉珺很想跟自己母亲叙叙话,但她不敢,只能远远的多看几眼。后宫最忌讳的就是跟外面有所连接。没有皇上的旨意,即便是皇后也是不能私自与家人相见的。
“喀喇……哗啦啦……”一阵碗盏落地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神。
“啊……”柳容华被钱洛惜压在了身下,头磕到了桌子角:“啊……”
突发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宫里都安静到了极点。
“快,扶了钱良娣起来,来人快去请太医过来,快……”德妃首先反应过来,也不似以往那般镇定了。
经德妃这样一声,大家也被拉回了神。皇后娘娘立马安排人抬了钱洛惜回到后殿。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钱洛惜身上的时候,柳容华好似被遗忘了一样。
“皇后……皇后娘娘,救救嫔妾,救救我……我肚子好痛啊!”柳容华终于捂着肚子呼救了。
“啊……血,血……”韩宝林的一声尖叫,才让人注意到摊着的柳慧。只见柳慧下半身藕色襦裙上已经染了好些血,这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是流产之兆。皇后的脸色瞬间白了,只见她抖着手叫道:“作死的东西,还不把柳容华抬去后殿里,让太医快些。”
太医很快就来了,钱洛惜动了胎气,没什么大碍。倒是柳容华伤了胎,虽然太医极力挽救,但也只能将将稳住,至于能不能保住龙胎,还要看柳容华之后的身体恢复情况。倒是冯嫣然从头至尾都是闷不吭声的,只是一直拿眼盯着柳慧出神。
这一年的腊八宫宴终究让有些人措手不及,景帝得知偏殿的事儿,更是大发雷霆,直接命了路公公亲自盘查此事。
沈玉珺回到添禧楼的时候,已经亥时三刻了。虽说今晚的事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依旧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想到钱洛惜这么会作死,为了拖冯嫣然下水,竟然伤了坐在她下手的柳慧。要是这柳慧没有身孕还好,但意外的就是柳慧不但有了身孕,而且好似已经过了三个月,坐稳了胎。
现在柳慧的胎保住还好说,一旦没了,估计她这辈子都要跟钱洛惜不死不休。再加上冯嫣然,钱洛惜真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不过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小主,奴婢给您准备了安神汤,您喝了压压惊。”这安神汤是秋菊的拿手绝活,有安神的作用,但却清甜可口。
“放着吧,”沈玉珺现在满脑子都是柳慧痛苦难忍的样子,她不知道后续会怎样,但她知道钱洛惜不会有事。只要钱洛惜怀着身孕一天,就有人保她一天。德妃,不简单啊!
“没想到柳容华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倒是个有能耐的。她竟然能瞒着满宫里的眼睛,有孕三月还不张扬。”冬梅是见过柳慧的,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有任何侵略性,不过现在看来,掩饰的可真好!
“你以为她这样是好事儿?她一直隐瞒不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竹雨可是知道柳慧的底的,毕竟选秀的时候她跟自家小主是住在一处的,那也是个有手段的,还惯会装相。
柳慧这次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有孕而隐瞒不报,都是表示对皇上、皇后的不信任。现在出了事了,钱洛惜虽难辞其咎,但柳慧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好了,早些歇息吧。”沈玉珺不想再想下去了,都是些没意义的事儿。她现在还没打算要孩子,等哪天时机来了,她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不能被别人给算计了去。
“诺。”
腊八羲和殿的事,很快就有了结论。柳慧的胎终是没有保住,不过皇上也适当补偿了她,晋了婉仪,现在也是柳婉仪了;钱洛惜因为持身不恭,也被禁了足;至于当时坐在钱洛惜上手的冯嫣然,因为事发当时,她离钱洛惜有些距离,这事也基本跟她没关系,倒是一点事也没有。
沈玉珺自腊八就一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当柳慧龙胎不保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
第33章
临近新年, 又下了两场雪。这日天也开晴了, 一早上小邓子就领着宫里的几个太监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尽了。
沈玉珺见外面阳光明媚的, 看着就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她在屋子里也就待不住了,领着竹雨竹云准备出去走动走动。
萱若阁里的安惜轩, 柳慧这又送走了一批前来探视她的妃嫔后, 坐在榻上出神,不时的嘴角还有些许笑意,但那笑意看着却没有丝毫暖意。
“小主,那几位奴婢都已经送出去了。”柳慧的陪嫁大宫女白梅进了屋里回话。
“辛苦你了,”柳慧伸手握住白梅搁在腰边的手:“这次做得不错!”
“奴婢的命是小主给的, 也就是小主的, 小主不用说这些外道的话。”
“现在我已经是婉仪了, 以后的日子咱也会好过些。”柳慧这次虽说没了孩子, 但每每想到自己的位份就觉得舒心不少。今后在这宫里, 她也可以少跪几个人了, 而且经了这件事,皇上应该对她也有了稍许愧疚吧,毕竟她的孩子没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主, 奴婢扶您进去里屋躺着休息会吧, 您这次身子伤得有些厉害,还是要用心将养的。”
“也好。”柳慧低下头, 轻抚着已经平坦了的小腹, 心里想着那个孩子,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乾元殿里,景帝坐在御案前看着折子。不一会,路公公就进来了:“皇上,已经查清楚了。”
“查出什么来了?”景帝漫不经心地问着,并没有放下手里的事。
“钱良娣的坐凳、桌子,包括脚踩的地面都被漆了一层桐油。至于是谁下的手……”路公公抬眼看向景帝。
“朕知道了,柳婉仪是怎么回事?”景帝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接着问。
“这……说了皇上您可能不信,”路公公想到查到的线索,就有些冷了脸:“暗卫在萱若阁安凝轩的墙角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已经证实里面含有药性极强的藏红花,还是极品藏红花。”
“安凝轩,杨良媛的地方,她动的手?”
“是,但也不全是,”路公公还想卖些关子,但看着景帝终于抬眼瞟了他一眼,就不敢再转弯子了:“柳婉仪有孕,一开始是她自己个察觉的,后来她无意中透露了些许给了一个宫里的杨良媛。再加上她三不五时地去杨良媛屋里做做态,就引得杨良媛红眼了。”
“药哪来的?”景帝觉得小路子的话怎么就切不进重点呢,直接点了关键,他真的很忙,没空听小路子废话。
“药是柳婉仪的,也不全是。一开始杨良媛是准备给她汤里下些牡丹皮活血的,但药量很轻,估计也只是打算让柳婉仪消停一点。没想到柳婉仪是个狠的,买通了杨良媛身边的人,直接给换了药。那宫女也是个蠢的,以为柳婉仪知道了杨良媛的算计,想着柳婉仪不会对她自己下狠手,才换药的。”路公公想想都觉得相比于杨良媛,柳婉仪才是真的心狠手辣,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药是谁给的?”宫里的药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更何况还是极品藏红花。她一个宫妃进宫时都是要被查检的,基本没可能把这东西带进来。
“太医院的黄敏,奴才审过了,柳婉仪为了这一剂药足足花了一万两银子。”小路子当时就把银子给剥了出来,这钱在黄敏那反正也用不了了,还不如给他:“奴才还从黄敏那得了一本小册子。”
“呈上来。”景帝闻言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折子了。
“诺。”
“哼……都是能人!”景帝看完黄敏记录的小册子,不禁嗤笑一声,后正视小路子:“既然她不想要孩子,那以后就不用再要了。吩咐给她诊治的太医,废了她。”声音平稳,但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诺”路公公并不同情柳婉仪,皇上能留着她的命,已经算是开恩了,真以为有点小聪明就可以在宫里随意耍着玩了,无知愚蠢!这宫里就没有皇上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情。
“交给你一件好差事。”景帝看着小路子戏谑道:“领着几个暗卫,去黄敏家里,你知道的朕现在缺什么?”
“皇上,这……这不太好吧?”路公公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这不是让他去做君子吗?还是梁上君子。
“不好,哪里不好,你不是昨晚刚做过?”
“皇上……诺……”路公公垮着脸有些不情愿的应了。
“柳婉仪一剂药就花了一万两银子,你这御前首领太监攒了几年才得了那么点,看来柳如源家底不浅。小路子,派人去蕲州查查柳如源,朕要知道他那银子是怎么来的,”景帝微微眯着眼,最好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诺。”
景帝看着小路子一脸便秘的样子,心情到底好了些,不过想到某些人,眼神就不禁锐利起来,不急,慢慢来!
沈玉珺的添禧楼也来了一位客人。冯嫣然打量着添禧楼里的布置,以前她只会觉得有些素淡寒酸,但现在再看倒觉得温馨适意得很,真真合了主子的性子。
“熙德容不怪我不请自来吧?”冯嫣然来的时候,沈玉珺正拿着一副鞋垫在做。
“怎么会呢?你能来,刚好陪我打发打发晨光。”沈玉珺不知道冯嫣然怎么突然来了她这添禧楼,不过今时今日的冯嫣然倒是让她高看了几分。
“熙德容不怪罪就好,”冯嫣然今天之所以过来这里,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但也不傻。腊八的事情,虽说皇上没有怪罪她,但她始终心里有块疙瘩难除,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想来也有些好笑,进了宫也快一年了,她竟找不着个可以说话的人,最后竟来了添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