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淑妃示意她不要出声, 待伊莲关好了门, 淑妃才问到:“今天本宫不在的时候,安儿晚膳用得还好吗?”因为丽妃的事儿, 皇上皇后都守在翠微宫,她一个妃子自然也是要陪着的。
“回娘娘的话,大皇子晚上见娘娘不在,闹了一会,后来用了一碗珍珠紫米饭, ”乳母很老实的回话:“大皇子用完晚膳之后,就一直在正殿等着娘娘,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 就在榻上睡着了, 奴婢才把大皇子抱了过来。”
淑妃听完微微点点头:“辛苦你了, 你照顾好大皇子, 本宫日后必不会亏待了你。”
“谢娘娘, 奴婢定一眼不眨地盯着, ”乳母脸上很是欣喜。
淑妃回到了玉芙宫正殿, 坐到榻上。伊莲上前去给淑妃倒了一杯水:“娘娘,您还不歇息吗?”
“本宫这会还不想睡,”淑妃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翠微宫那位今儿算是遇到对手了。本宫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呢,连个修仪都搞不定。”
“熙修仪也是个难缠的,她戒心又重,丽妃想要害到她,没有万全的准备,还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伊莲虽不是很了解熙修仪,但单凭熙修仪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爬到从二品,入主昭阳宫,就知道那是个聪明的主儿。
淑妃冷嗤一声:“熙修仪精得很,怀了皇嗣之后,整天就知道躲在昭阳宫,昭阳宫更是被她管得跟铁桶似的,外人想插手都难。到底她是出自沈氏,有几分手段。”最关键的是沈氏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关系人脉,就拿上次春狩来说,整个宫里就她得到了消息,果然淮南王死在了东明山。底蕴,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只可惜这正是她陈家缺的。
伊莲叹了一口气,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淑妃的母家才起势几十年,跟沈家压根就不是一个台面上的,不过伊莲倒是看得开:“不管怎么样,丽妃的胎是没了,这对咱们玉芙宫来说也是好事儿。”
淑妃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伊莲:“好事儿,哪来的好事?不说熙修仪的胎还好好的,单说杨氏那肚子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临盆。本宫要是料得不错,丽妃应该是盯上杨氏肚子里的孩子了。”今晚上,丽妃哭着喊着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怪谁,还不是怪她自己没用。
伊莲抿了抿嘴:“丽妃的算计,不知道是一早就有的,还是今儿没了孩子才起的心思?”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本宫都不希望杨氏的孩子到了德妃或是丽妃手里养着,有一个熙修仪已经够让本宫头疼的了,要是再来一个,本宫还过不过?”淑妃眼里透着冷,语气里多了不满跟无奈:“本宫努力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把元安拉扯大,没有一天松过心。可是这么多年了,皇上为什么就是不松口把元安记在本宫名下?前阵子皇上甚至还给许氏晋了位份。”
“娘娘,您也别忧心,许氏是出不了头的,”伊莲也皱着眉头,皇上到底要到怎样才能松口?大皇子一日没被记入淑妃娘娘的名下,她们就一日难安。
淑妃摇摇头:“不,你不了解皇上,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给许氏晋位份,一晋还直接晋到正四品,离三品就只有一步之遥,本宫不得不防。”她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可不是为了给许氏铺路。
有睡不着的,也有睡得香的,沈玉珺就是属于后者。因为提着半个多月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人一轻松,她就犯困。
次日巳时,丽妃终于醒了,常嬷嬷听到声响,赶紧进来,拉开床帘:“娘娘,您终于醒了。”
丽妃睡得有些发懵,伸手揉了揉眼睛:“本宫睡了多久?”也许是昨天喊多了,今天的声音听着很是暗哑。
“娘娘睡了近七个时辰,”常嬷嬷小心的扶着丽妃坐起身来,又拽来两个软枕给丽妃垫在后背:“奴婢去给你把燕窝粥端过来,您这会估计也饿了。”
丽妃也没有拒绝,她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必须先养好身子才行:“去吧,本宫是有些饿了。”说着她的眼睛扫到右手的袖子口,看到一点青色,脸上就变了表情,伸出左手把右边的袖子往上拉了一下,露出了右臂上的一圈乌青,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轻声说了一句:“贱人,倒是本宫小瞧你了。”
“娘娘,”常嬷嬷端着燕窝粥进来了,看到丽妃一直盯着她的右手看,就顺着方向看了过去,一见丽妃右手臂上的一圈乌青,暗道不好,丽妃可是十分爱护她的这副皮囊的:“娘娘,您进些吧。”
“啪”
丽妃左手一甩,常嬷嬷手中端着的盘盏就被打翻了。
“娘娘息怒,”常嬷嬷立马跪到了地上:“娘娘现在身子虚,您真的不能再动气了。”
丽妃就刚刚那番动作,已经引得她有些气喘:“本宫绝饶不了沈氏那个贱人。”
“娘娘,你顺顺气,”常嬷嬷跪着向前挪到床边,替丽妃顺顺胸口:“来日方长,您先养好身子再说。”
“嬷嬷,你知道本宫昨天为什么还要冒险吗?”丽妃转头看向常嬷嬷:“沈氏那个贱人竟然知道本宫的肚子是假的,她在威胁本宫,如果本宫昨日要是不落了那个肚子,让她死无对证,只怕今儿本宫危矣。”
常嬷嬷自然相信丽妃的话,丽妃有什么事基本也不会瞒着她这奶嬷嬷:“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只有娘娘跟奴婢知道,难道她猜的?”
丽妃轻轻摇了摇头:“不,她说她有证据。”丽妃一开始也以为沈氏是故意诈她,但后来沈氏说的话,才叫她心惊:“她不像是骗本宫的。”
常嬷嬷面露凝重:“不可能啊。”
“她不光自己知道,估计还告诉了德妃,”这才是丽妃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常嬷嬷忽地抬头:“娘娘,熙修仪不会知道那药的药效吧?那她告诉德妃……”说着常嬷嬷心里就忍不住的发颤,德妃可不是好惹的,动起手来,都是一刀见血。
丽妃使劲地眨了下眼睛:“本宫还没摸清楚她告诉德妃什么,德妃就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常嬷嬷心里有些乱:“熙修仪就算知道这药,估计也就知道这药是能促人假孕的药,她绝不会想到因为这药的药性过于霸道能使孕妇流产。”
“不管沈氏知不知道,她都不能再留了,”丽妃眼睛瞪得老大,眼神冰冷。
昭阳宫里,沈玉珺因为丽妃的危机暂时解除,今儿一天看什么都是好的。
“娘娘今天很高兴呢,”竹雨看着她家主子心情好,自己也跟着乐呵。
“你们看出来了,”沈玉珺也不反驳:“丽妃的胎没了,养好身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暂时她是没空来收拾本宫的,本宫轻松了不少,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丽妃这人看着就是个小心眼的,肯定也是个记仇的,她可不认为就她那么虚张声势的一吓就把丽妃给吓怕了,从此以后都绕着她走。这种事情梦里做做好了,现实是不可能的。她跟丽妃估计也离不死不休不远了。
竹云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了:“娘娘,翠微宫那边又闹起来了,丽妃要砍了太医的脑袋。”
沈玉珺瞬间呆住了,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丽妃这是作哪门子的妖呢?太医的脑袋可不是她能砍的。”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有品阶的,丽妃一个后宫妃嫔,那话她也敢说:“太医得罪她了?”
竹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丽妃昨儿小产,本就失血过多,今儿她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动了气,据说又流血了。喝了太医的药,血不但没止住,反而流得更厉害了。丽妃嚷嚷着太医要害她,可太医说丽妃是因为气性大才引起的血漏之症,要丽妃保持心平气和。”说着说着竹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娘娘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沈玉珺听了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当初柳慧小产的事儿,这不会又是皇上吩咐的吧?想到这她就心头一颤,怎么都笑不出来:“丽妃脾气大,满宫里谁不知道,那经了这事,她不是雪上加霜?她可真能折腾,”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默默的给自己个紧紧神。皇上是惹不得的,不管什么事儿,能顺着皇上的,就必须顺着皇上,不能顺着的,也要努力顺着皇上。顺君者昌,逆君者亡,一定要时刻谨记。
晚上沈玉珺用完晚膳,在园子里走了几圈就回屋里洗漱了。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她也不急着睡觉,就让竹雨拿了两个软枕放到榻上。
沈玉珺上了榻,背靠着软枕,怀里还抱着个方形抱枕。竹雨站在一边,拿着本游记在读,这是沈玉珺最近刚想出来的点子,她觉得非常好,非常舒服。不用她自己眼睛看,只用耳朵听,这样一来不用自己手拿着书本,二来也不用翻书,真心是省力不少,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竹云在一边看着一脸享受的主子,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动,实在是自家主子自从怀了身孕之后,不仅越来越贪吃,还越来越懒。前阵子她家主子还动笔抄抄佛经,虽然是心血来潮,但还是抄了一点的。再看这阵子她家主子是连翻书都懒得动。她现在就担心以后的小主子会不会跟她家主子是一个德性,她衷心希望小主子要像皇上多一点。
景帝今天忙完了政事已经酉时过了,招来了小路子问到:“丽妃那边还闹吗?”今儿白天翠微宫的事儿,他都已经知道了,太医做得不错,借口想得都比上次柳氏的好。
路公公就知道皇上要问这事,所以一直让人盯着翠微宫:“回皇上的话,丽妃这会子已经消停了,太医给她开的药里加了点镇定安神的药。”何止一点,他今天可是又关照了太医院,让他们放心加,只要能保证丽妃不再闹腾。
景帝点点头:“做得不错。”
路公公觉得丽妃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就是蠢了点。她怎么会觉得是太医要害她呢?太医都忙得很,哪有空去害她呀。她要是把她害人的心思往这上面挪一挪,估计她早就不敢再闹了:“皇上,丽妃那基本已经熄了,”路公公想到刚刚暗子传来的消息,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一点:“不过,淑妃那估计想要动许贵仪跟杨氏。”这一出一出的,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正常,”景帝倚在龙椅上,一手搁在御案上:“元安已经五岁了,朕上次生辰又晋了许氏的位份,她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很好了。”不过淑妃也不比德妃聪明到哪去,元安已经五岁了,资质怎么样,他心里早已经一清二楚。如果元安真的被他议储,就不会一直被养在淑妃身边到五岁。他的储君可不会长于妇人之手。
路公公有时候真的觉得皇上后宫里的那群女人真的很会自作聪明,就说这淑妃,大皇子都五岁了,还养在她身边,她就没考虑过皇上对大皇子的态度吗?
皇上可不是那种见不得儿子好的君王。皇上是很有野心,但也非常明智,他想要的储君必须要有青出于蓝的勇气。淑妃只看到大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儿子,就没看到皇上压根对大皇子没有期望这关键一点,难道这真的是旁观者清?
路公公看着皇上面上没有任何不愉,就接着说了:“皇上今儿您是歇在乾元殿,还是去哪位小主那?”
景帝顿了一会:“去昭阳宫,朕也有些日子没去看熙修仪了,”他可是记得有人说过十天半个月没见着他就会想家的,不知道那个小妮子这会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想家?
路公公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位不是昨天刚见过吗?
景帝到昭阳宫依旧秉持着他一贯的作风,不需要吟唱也不需要领路,他自己就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走到屋里,景帝看到的就是沈玉珺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她那个叫竹雨的丫鬟站在一边轻声畅读着什么。
说好的想家呢,她上次不会是忽悠他吧?看她那嘴角弯弯的样子,就知道是舒服得很。
景帝是突然进来的,再加上他故意放轻了脚步。他在屋里站了有一息的功夫,才有人注意到他,不过那人被他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就直板板地立在那里,动都不敢动,要不是因为人活着就要喘气,她估计能连气都不敢喘。
又过了几息,竹雨刚好读完了一页,准备翻书,眼角余光一扫,书掉地上了:“皇上吉祥,”说完,她便连头都不敢抬。
沈玉珺前一刻耳边还是竹雨的轻声慢语,这会就突然冒出句“皇上吉祥”,她瞬间睁开了双眼,连滚带爬的下了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能说他被刚刚沈玉珺下榻的动作给惊到了吗?他就没见过一个有了身孕的妃子,是从榻上翻下来的:“身手不错,跟慈云山上的猴王有得一比。”
沈玉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刚是怎么下的榻:“啊?”
景帝看她那一脸的傻样,真心觉得他是在浪费口舌:“起来吧。”
沈玉珺有些莫名其妙,她是真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那样说:“皇上您怎么来了?”
不问还好,一问这话,景帝就忍不住瞪了沈玉珺一眼:“朕来看看有没有人想家?”
一听这话,沈玉珺就开始打哈哈:“臣妾就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上次说的话,皇上还一直记着,真好,”说着,她就攀上了景帝的胳膊,还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
景帝也不理会她,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兀自来到榻边,向一边的小路子使了个眼色。路公公就赶忙上去服侍皇上上了榻,后又退到一边了。
景帝像刚刚沈玉珺那般倚着软枕,眼睛看向立在一边的竹雨:“继续读。”
竹雨有些木,不过命到底还是很重要的,听到皇上的吩咐,就立马捡起地上的书,开始从第一页读起。
沈玉珺瘪了瘪嘴,见皇上没有一点要理会她的意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撅着张小嘴,就慢慢挪到榻边,先是坐了一会,见景帝已经闭上了眼睛。沈玉珺玩了一会手指,终是忍不住了,就自己爬上了榻,自顾自的挨到景帝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在他的胸口,眼睛闭得紧紧的。
景帝在沈玉珺把脑袋拱到他怀里的时候,嘴角弯了弯,不过到底忍住了。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了,景帝才放过竹雨,摆摆手让屋里伺候的宫人都下去。当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景帝以为沈玉珺要跟他说几句好话来着,结果他等了半天,怀里的小妮子愣是一动没动。景帝就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看了半天还是没动,这会他算是知道了,敢情这小妮子自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