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能不疼……”乐云窝在山奴的怀里哽咽,细白的脖颈微微颤抖着。
山奴眼圈一红,搂着乐云的轻轻摩挲她的后背,“山奴不疼,也没有受伤,那天我身上的血,是皇帝命人洒上去的,那些鹰也只是在啄我身上挂着的肉,没有啄我……”
乐云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颤着颤着,突然就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哈哈大笑着捧着山奴的脸说:“你知道吗?我看见“花”开了,我让“花”开了!哈哈哈哈……”
“好美,”乐云将头抵在山奴的脖子上,“还好甜呢,我尝过了……”
“只是“花”开了,就不能带你们过好日子了,”乐云忧伤的说:“好容易出了苍翠林,我们还没有过上好日子……”
“我们已经出宫了,已经过上好日子了。”
山奴说:“这都是真的,不是梦。亲王府重新修葺,改成郡主府,赐三百家仆,金银财宝田产商铺无数……”
“我们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山奴吻着乐云的额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乐云,青黛则是捂着嘴在旁边抽噎。
“真的吗?”乐云像一个惊弓之鸟,瞪着大眼睛四外环顾,而后捧着山奴的脸一寸寸看过,“你……”
“我没事,”山奴说:“那天我……”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乐云捧着他的脸,照着他的鼻尖,轻轻的吻了下,接着像每天一样,顺着鼻尖一路向下,亲吻上山奴的嘴唇。
边亲还边梦呓一样道:“是真的吗……我尝尝。”
山奴尴尬的看了青黛一眼,青黛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睛撇嘴跑出去。
她们已经从宫里出来两个月了,她起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水牢里头的哥哥被放了出来,她和哥哥被人带到宫门口一辆马车边上等着。
而后就看见浑身是血的山奴,抱着同样浑身是血的乐云从长长的宫道上走出来,一个老太监在前面领路,手中拿着圣旨,身后跟着侍卫。
当时青黛看见山奴和乐云的样子,吓的险些当场昏厥过去,但是等她们上了马车,拿着圣旨,在侍卫的护送下出宫,发现两人竟然都没事,身上的血都不是自己的。
听山奴说,郡主把皇帝戳成了血葫芦,但是皇帝却下令将她们放出宫了,不仅如此,那张没人接的圣旨上,还将她们从阶下囚一步送上了天。
郡主还是郡主,她们不但有了数不尽的金钱,她还被举荐去参加宫中女官的考试,而山奴也特赦随时可以解除奴籍。
她们头一个月被安置在一处华丽别院,而一月后,赶在入冬赶工修葺好的亲王府,作为郡主府,重新赐给了郡主。
她们搬进去的第一天,成山的礼物和拜帖,就堆满了府门口。三百家仆是直接从宫中拨出来的人,训练有素的将这郡主府操持起来,她们只需要坐享其成。
一切都很美好,唯独郡主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后,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青黛靠在门上,听着山奴又在压低声音劝解郡主。
“主人……别……”
“主人,别这样,山奴是真的,是真的……”
“主人……”
青黛眼中那点水渍,彻底被寒风吹没影儿,摇头叹气的在门口数起数来……”
“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三十、”
“彭!”的一声,山奴一手拢着自己的衣襟,一手抓着自己的腰带勾着要掉的裤子,从屋子里撞了出来,飞快的沿着小路连蹦带跳的跑没影了。
青黛撇了撇嘴,转身进屋,就见乐云舔着嘴唇,一脸无辜的坐在床上总结道:“果然是假的,真的山奴才不会跑。”
这样的事件,自从从宫里出来,乐云醒过来之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青黛轻轻的叹口气,拧了个布巾,伺候乐云洗漱。
乐云精神崩溃,陷在梦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宫中太医总是不请自来,各种名贵草药,成箱成箱的朝府里搬,青黛和山奴也到处寻觅民间医师,希望能早些调理好郡主的状态。
但青黛私下里,是对于现在乐云的状态,有一点点欢喜的。
因为乐云只每天早上有那么一会儿不正常,其余一切都很好,好吃好睡,身体健康,脸上也圆润了不少。
每天吃饱喝足后,就兴味盎然的满府里到处撵山奴,抓着山奴就要确认是不是“真”的,偶尔山奴故意跌倒让她抓住,她就会揪着山奴的衣襟朝屋子里拽,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青黛只在曾经亲王府没有败落的时候,才远远见过乐云的这样笑,没有一丝的阴霾,纯粹又肆意。
此刻乐云洗漱好,正坐在桌边,埋头呼噜噜的喝粥。
青黛悄悄打开门走出去,又重新关好,倚着门口哈了口气,搓了搓手。
见已经整好衣冠回来,弓着高大的背,趴在门上偷偷顺着门缝看乐云的山奴,叹口气道:“你要不就顺了郡主的心思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郡主:我没疯!
郡主:嘿嘿,抓住你了!
山奴:……
郡主:你说你是真的,你倒是让我尝尝啊!你每次跑什么,真的山奴才不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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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2】
作者:神经病味道的糖,你们吃过吗?
作者:来来来,小天使,别跑啊,尝尝……
作者:你们不是真的爱我!真的爱我不会跑!
第52章 我是你的
山奴回头瞪了青黛一眼,不再扒着门缝,而是靠在门上,闷不吭声的闭起了眼。
青黛现在已经不怕他瞪,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出声。
两人迎着初冬的暖阳,站在门口守着里头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是她们在苍翠林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可樂
可是如果这样的好日子,是拿乐云心智崩溃换来,倒不如一起流落在山里,吃酸果子,嚼生肉睡草地来的痛快。
山奴的心中,堵着一团又酸又涩又甜蜜无比的棉絮,他能想象,若是当时易地而处,他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主人血肉模糊,被一群猎鹰围着啄咬,会疯成什么样子。
他一面觉得主人为他这样,实在不值得,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奴隶,有幸遇见一个好主人,哪怕撇开救命之恩不提,他心中也是甘愿为她做任何牺牲的。
现在主人变成这个样子,他又心疼,心中又抑制不住的被甜蜜塞的几乎要爆炸,他生而卑贱,一生从不敢想,会有一个人因为他遭难,疯狂至此。
偏偏这为他疯狂的人,还是他心中渴望而不可求的神祗,这叫他何以为报?
山奴捧着这份心意,每天晕头转向,恨不能随时为乐云上刀山下火海,又怎么肯怎么敢,让乐云神智不清楚的情况下,吃一点点的亏。
他如今能得以亲近一时片刻,便是上天恩赐,若是两人真的做了那事,主人终究是要嫁人,山奴愿她嫁给最好的人,过这世上第一等逍遥日子,顺遂到老。
而他此生所愿,也不过就是一生陪伴在她身边,看她富贵无边儿孙满堂。
青黛靠在门上眯了会儿眼,实在忍不住道:“万一你顺了郡主了心意,她就好了呢?”
山奴眼皮抖了下,不过没有睁开,无论能不能好,这种办法都不可行。
皇城中高门贵族间,暗地里的污秽,岂止是玩弄奴隶侍妾那么简单,可无论关起门来如何不堪入目,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失了身,也照旧会沦为笑柄,不受夫家重视。
若这身还失在一个卑贱的奴隶身上,那更是会变成一生的污点。
而即便脱离了奴籍的奴隶,在这世道上,也会处处受到排挤打压,一日为奴,终生便再也抬不起头。
哪怕山奴肯为乐云撕开胸膛,献上心脏,也无法给她受人尊敬的生活地位,如果因为他,主人会有任何的难过,在山奴眼中那喜爱便算不得喜爱,而是害。
山奴对青黛的话不为所动,他坚信乐云很快会好起来。
青黛并不是完全不懂山奴的想法,但她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出了苍翠林,若是此刻山奴不趁机亲近郡主,那么等郡主恢复,山奴也再没什么亲近的机会了。
郡主府这些日子库房都要堆满了,全都是皇城中追捧郡主的那些“贵人”送来的各种奇珍异宝。
就连她曾经一个小小丫鬟,出了苍翠林,也有好多商贾公子,向她投来橄榄枝。
而山奴就不同,他曾经是奴隶,就算皇帝旨意只要他自愿,随时可脱奴籍,他也终究摆脱不了曾经为奴的历史,挣不出一个多好的出路。
如此天差地别之下,青黛无法想象,山奴往后还能有什么机会。
而受整个皇城权贵追捧,一张画像拍出三千金珠的高价的郡主本人,呼噜噜的吃好了早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的瘫在床铺上,数着床幔穗子。
府中的拜帖和请柬,三日累积下来烧着了,能维持一顿正常煮饭所用。
而这些巴巴的眼蓝的贵人们,却只能通过宫中传出来的画册,来获知郡主形貌,谁也没有见过真人。
有些在亲王府败落之前,和世子乐雨有过接触的公子们,更是心痒的牙根要磨穿,世人都知道乐雨和乐云是双生子,但是乐亲王的女儿,当时哪个敢肖想?
而乐雨世子喜好结交,常常在皇城中走动,这些跟他一块儿混过的公子哥儿们,对乐雨的容貌,早就私底下相互谈论,但凡酒席有他,陪酒的妓子都算在内,哪个不是个个盯着他眼睛发直,若要是有个和他一般模样的女子……
更何况那画册上女子,一颦一笑风情能碾压丽人坊新晋花魁八百里,而杀人决策时,又有乐亲王杀神的遗风,简直就是妖孽,这样两种矛盾的气质并存一身,试问哪个男人不想一睹风采,一亲芳泽?
而一月下来,这郡主府礼照收,却死活不见人,更是将这些人的胃口,吊上了天。
只是任凭皇城中为乐云这个吊人胃口的郡主,一波一波掀起什么揣测争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迟迟一面不露,是因为神智出了问题。
乐云在床上瘫了一会,叫了声“青黛”没人应,索性赤脚下地去开门。
初冬暖阳晒的人浑身温暖又不过于炙热,很是舒适,青黛和山奴靠门上,都迷迷糊糊,冷不丁门一开,一左一右两个倚门的“门神”具是一个趔趄。
山奴向后趔趄了一下站定,回过头视线落在乐云踩在地面的脚上,登时眉头一皱,闷不吭声的就抄抱起人,朝着床边走过去。
青黛本欲跟过去帮着穿鞋子,但见乐云被抱起来,就极其自然的搂住了山奴脖子,将脑袋搁在山奴的肩头,那表情说不出的缱绻,青黛迈了一小步,顿住后默默退出门口,合上了门。
山奴抱着乐云坐在床边,半跪着捧着她有些发凉的脚掌,用自己热乎乎的大手捂了会儿,将脚底灰尘拂去,给她穿上布袜和鞋子。
乐云全程就靠着他的肩膀上,半眯着眼,像一只吃饱喝足,接受主人爱抚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