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好颜色——何甘蓝
时间:2018-10-02 08:44:05

  “是啊,在这一片小天地斗有何意思,眼光不妨看得长远些。”瑶光笑着,抬头另外一只手挡在额前,遮住逐渐红润的日头。
  太阳每日升起每日落下,潮水每日涨起每日回落,这都是自然定律。可人不一样,一旦什么时候起来了,就再能往回走了。萧良娣如此,太子也是如此。
  “妹妹说话可真好玩儿。”杨良娣笑着看她,“若是此时有空,不如和姐姐一块逛逛园子去?”
  这便是在分立阵营了,太子妃选了萧良娣,剩下的两人自然要结为同盟。虽然,瑶光以一当十,但也不妨碍她打磨时光。
  “好啊。”
  ……
  梧桐苑,太子妃将萧良娣留了下来。
  “来,坐到本妃身边来。”太子妃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软榻。
  太子妃这般示好,萧良娣到底是历练了一番了,不再像起初那般惶恐了,心安理得地上前坐下。
  “娘娘可是有事要吩咐?”萧良娣笑着问道。
  “聊聊家常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子妃唇角一勾,露出了往日的几分颜色来,“玉儿最近可吃得好睡得香?”
  见太子妃如此放低身段,萧良娣一边感觉面上有光一边小心回答:“托娘娘的福,玉儿一切都好,今早妾身出门的时候还闹着要一块儿出门呢。”
  “是吗?这一转眼他都快一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他如今都有些调皮劲儿了呢,妾身都有些收拾不住他了。”谈起儿子,萧良娣笑得十分温柔,这温柔里面又带着几分得意,毕竟她的儿子可是太子的长子,地位超然。
  太子妃神色一闷,叹道:“可惜本妃的孩子没有这般好福气出生……”
  萧良娣立刻收敛了笑意,劝慰道:“娘娘还年轻,又有殿下的宠爱,再得一子不是什么难事,娘娘勿要伤怀。”
  “哎……”太子妃叹了一口气,神色低落了许多,她抬手握住了萧良娣的手,道,“出阁之前便有大师替我算过,说我子息缘薄,如今看来真是言中了啊。”
  萧良娣心下一跳,隐隐有种感觉。
  “娘娘莫信那些话……”
  “都是命,不信不行啊。”太子妃握紧了她的手,看向她,“如今东宫就得玉儿一个孩子,本妃甚是看重,你素日里也多上点儿心,有了儿子你这后半生也算是有靠了。”
  “是,妾身多谢娘娘提点。”
  “我前些日子还跟殿下提了一句,我膝下空空,东宫又只得玉儿一个,不如早定名分,也安了众人的心。”太子妃笑着看向萧良娣,目光探究。
  萧氏心头如万鼓敲过,轰隆隆地一阵,什么也听不清楚。
  太子妃什么意思……
  “玉儿生得机灵,也算是配得上皇太孙这名号。”太子妃悠悠的说道。
  “娘娘……”萧良娣猛地抬头,虽面色努力镇定,但实在是掩藏不住眼神里的期盼和炽热,“这不合乎规矩啊……皇太孙的位置是留给嫡子的。”
  太子妃轻飘飘地说道:“这又有何难?若你这个当母亲的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将玉儿认到我的名下,他不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萧氏身躯一震,浑身的血液逆流而上。
  皇室有规矩,凡皇室后裔须得过了周岁才入皇家族谱,入了谱系之后便不得擅改。如今玉儿的周岁在即,若真是记在了太子妃的名下,那太子一登基,玉儿不久成了太子了吗?
  权欲在萧氏的血液里沸腾,她似乎可以想见待日后玉儿登了基她这位圣母皇太后该是如何的风光了。
 
 
第26章 叛乱
  再过几日便是秦祯的寿辰了,小石榴几次旁敲侧击都见瑶光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秦相公当日“袖手旁观”她出嫁一事仍有记恨。如此,小石榴只好暗地比着秦相公的身量做上一件衣裳,就当作是娘子做的了。
  “小石榴,去重新沏杯茶来。”瑶光正窝在榻上看书,随手端起茶杯发觉茶水已冷,便差使小石榴。
  “诺。”
  “也给孤沏上一杯!”太子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来,面带红光,神色飞扬,似乎有天大的好事。
  “殿下今日倒回来得早。”瑶光笑着起身穿鞋。
  太子大步进来,按下她的肩膀:“咱们二人就不必多礼了,坐好便是。”
  瑶光从善如流,坐在太子的身侧,笑着道:“殿下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讯?”
  “今日在宣室,孤代君父为阿翁赐了一个寿字。”太子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双目晶莹,像是在期待她的夸奖。
  阿翁?瑶光的眼睛稍稍睁大:“殿下说的是我的阿翁?”
  “你的不就是孤的?分恁清楚作甚,孤还会占你便宜不成。”太子笑哈哈地搂住瑶光,亲热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吻,“你说得对,孤实在是欢喜。”
  历来给朝臣赐字的待遇只有帝王才有,今日陛下在宣室金口一开,当场便让太子写了一副字赐与秦祯,可见陛下对他的信任和恩宠。旁人也就罢了,秦祯是谁?那可是历经三朝不倒的朝廷重臣啊。
  瑶光轻轻搂上太子的脖子,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殿下能与阿翁处得好,妾身便能安心了。”
  “放心,就算是为了你孤也会去努力博得秦相公的肯定的。”太子如今是意气风发,少了一个睿王作对,他在朝政上终于也能顺了一口气了,如此,哄瑶光的时候更是耐心满满。他甚至觉得瑶光是他的福神,不然为何自她进门之后他便顺风顺水了?
  “还有一事……”太子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滞涩,“今日陛下在朝臣面前批了武安侯一顿,敦促他尽早前往封地。”
  “武安侯如何回答的?”
  “圣谕之下,他自然无所不从,但……早迟也不是他说了算。”太子牵动了嘴角,微微一笑,“端看母后能不能放他去了。”
  瑶光默默点头,有点儿同情武安侯,活到今日,他可曾为自己拿过主意?
  “不说这些了……”
  “对了,今日在殿上君父封你五兄做了一个羽林中郎将,你可知晓?”
  瑶光一下子起身,面带诧异:“这可如何使得?论资排辈五兄他还差得远呢!”
  “你这话让你五兄听见可是要生气的了,他那般疼你,你就这样回报他的?”太子佯怒,伸手戳了一下她滑溜溜的脸蛋儿。
  “正是因为妾身同样珍视五兄所以才对他升迁得这般快而担忧……”瑶光叹气,脸蛋儿皱成一团。
  太子看得好笑,平常里老是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冷不丁地见她露出愁容,他竟然觉得万分可爱。
  “放心,孤会看顾他的,决不让他受旁人欺负。”使命感增强,太子拍着胸脯保证。
  “这样……好么?”瑶光犹犹豫豫。
  “咱们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太子附身,在她唇上落下轻吻。
  瑶光顺从地倒在榻上,手指放在了他衣裳的暗扣处,轻轻勾了两下,暧昧不已。
  太子喉咙一紧,压在她身上:“如今万事顺心,孤却还有一事未能如愿……”
  “何事?妾身愿意为殿下驱使。”
  “自然是你我的孩儿……”他闭上眼轻叹一声,随即,温柔地将她衣裳褪去。
  瑶光身子微颤,睫毛也不自觉地眨动了几下。
  ……
  转眼间,秦祯的寿辰到了。小石榴正打算着托人以瑶光的名号将她做的衣裳送到秦府去,却不想,瑶光率先拿出了一副装裱过的字。看下面的拓印,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喏,和你的衣裳一块儿送去吧。”
  小石榴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原来娘子准备了啊……”
  瑶光挥手,示意她赶紧送过去。
  小石榴喜上眉梢,抱着字便赶紧出门了。
  待她离开,瑶缓步走到门口,光双手搭在一块儿,看着日光跳跃过树梢,倚靠门框,轻轻叹了一声:阿翁,生辰快乐。
  秦祯的寿辰并未宴客,这是一贯的规矩,众人也不觉得他高不可攀,只是暗地里送一些贺礼过去,若是他收了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收也只能哀叹一句:攀附相国果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瑶光的贺礼被秦祯挂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他每日徘徊在此处的时间最久,往往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幅字。她虽没有回来,也不曾带来只言片语,但从上次不欢而散的结局来看,这已经是她退了一步的结果了。
  “倔脾气。”他只能一边批复公文一边摇头叹息。
  这厢,瑶光又收到了太子的赏赐。
  “这匹湖蓝色的绸缎尤其衬你,还有这匹烟粉色的,颇有几分薄雾浓云愁永昼的意境,穿在你身上定然好看得很。”太子站在堆成小山般高的绸缎面前指点江山,“这匹翠绿色的有些次了,但也是难能一见的货色,你肯定能将它穿好看。”
  瑶光终于知道那日太子妃眼神里的不满了,太子喜欢将好吃的好用的往栖蝶院送,就连绸缎也不例外。冬天的狐裘,春天的轻纱,夏日的薄裙,他一一考虑到了。
  “这些妾身也穿不完,不如匀一些给其他人?”瑶光道。
  太子摆摆手:“都有,不止你一个。”
  瑶光苦笑:“可妾身这里尤其多啊。”
  “多了不好吗?”太子疑惑。
  “水满则溢,殿下说这是好还是不好?”瑶光偏头看着他笑。
  得了,话中有话。
  “瑶光是想提醒孤什么?”
  “这些时日殿下顺心顺意,妾身看在眼里自然为殿下欢喜。但居安思忧,殿下也不可太过轻慢了。”瑶光温声说道,“妾身并非有意要给殿下泼冷水,只是殿下一日未能坐上那位置便一日不能完全安下心来。”
  说实话,自睿王被削了王位之后,太子的处事不似以往那般低调了,眉目间也有几分张扬。权力和话语权的确能让人一个人飘飘欲仙,但问题是你想飘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这便取决于头脑了。
  虽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太子离她心目中的郎君还很远很远。若是自己选择,她定不会挑他这一类。
  瑶光的话的确有些让太子扫兴,但他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打算的,他若是摆脸色的话岂不是过河拆桥?
  如此,他只得闷闷的道:“你说的是,孤这就去书房看会儿公文。”
  “殿下辛苦,妾身去为殿下熬汤去。”瑶光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太子打起精神,拍了拍瑶光的手背,就算是为了她他也得争气不是?
  ……
  初夏方至,雨水渐多,南边因涝灾闹起了叛乱。圣人连发三道圣旨责令地方官员治理水患安抚百姓,可收效甚微,叛乱的民众抱团成群,隐隐有反叛朝廷的意图。
  因着南边不稳,圣人又将武安侯斥责了一番,责怪他去年处置不当,将南边得力的官员都折损了个大半,以至于圣令在地方难以施行。
  “此事却怪不得武安侯。”宣王府,孙仲怀抚着胡须道,“江南是顺王爷的地盘,他是圣人的长兄,又占据江南好地势,有人脉有钱财,不闹出点儿动静都浪费了。”
  他忽而想到:“借此时机,王爷不如请旨前去平叛?”也好积攒点儿名声。
  在他旁边还有一身着白衣的先生,脸庞虽皱得跟橘皮似的有了点儿年纪,但精神矍铄,面带红光,颇有些得道高人的风骨。他摇头不赞成,道:“仲怀心急了,如今时机未到,王爷且再等等。”
  “师兄有何高见?”孙仲怀转头,面带尊敬,一脸好奇。
  此人便是孙仲怀隐世多年的周师兄了,因着前些日子他去信去请,周师兄才答应来京都看看。
  “王爷以为呢?”周师兄不答,反而转头看向朱照业。
  “与先生所见略同。”朱照业撂下笔,轻轻一笑。
  又过一旬,南边叛乱的燥动非但没有被朝廷派出去的钦使给安抚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元康十四年,夏至的当天发生了两件足以载入史官记薄的事儿。一是黄河决堤,万顷良田陷入了泥淖之中,二是叛乱民众斩杀了朝廷派出去的钦使,祸首自立为王,公然与朝廷叫板。
  太子欲毛遂自荐前往南边降服叛军,几次三番被门下谋士及瑶光给劝住了。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太子不宜南行。
  “其一,太子能力不足,勉强上阵只能收效甚微;其二,武安侯还未就封,太子一去便再难回,焉敢离京?”朱照业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马金刀,气势威严。
  “王爷所言极是。”孙仲怀皱眉点头,“可咱们若不煽起这股风,如何能有趁虚而入的机会?”无论是太子在南边出事还是武安侯在京都造反,他们都是最大的获利者。
  “非也。此时并不是起事的时机,相反,本王还要助太子一臂之力。”朱照业起身站了来,目光从远处的屋顶越过去,胸中自有丘壑。
  孙仲怀疑惑,转头寻求师兄的解答,见师兄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并不反对朱照业的计划。
  六月二十八日,叛军起事的第七日,朝臣商议出了结果,举荐宣王为此次降叛的大将军。
  六月二十九日,圣人下了圣旨,封宣王为抚安大将军,率兵前往南边平乱。
  六月三十日,宣王点齐五万兵马,开往叛军起事的地点——庆州。
  太子代圣人去为将士们送行,回到东宫之后难掩激动和艳羡,一直对着瑶光念叨道:“若孤有一日能像照业这般率军出征,纵然马革裹尸也不枉在这世间来走一遭了。”
  瑶光听得心惊肉跳,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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