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没说话, 走到石凳上坐下。
“这是怎么了?”
“奴婢...奴婢没端稳。”那丫环如此说道。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严厉, “为什么端不稳。”
那丫环身子有些胆怯似的, 诺诺说道:“奴婢一时不小心...”
“去把她袖子拉上去。”老夫人看了一眼巧姨示意她去。
巧姨轻轻点了头, 蹲下去将丫环下意识收到背后的手给拉了过来, 刚握住她的手腕, 只听丫环嘶的一声, 巧姨疑惑的将她袖子往上捞——
触目是一片的伤,一整条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 还有几个地方破了皮,整个手臂甚至有些肿。
巧姨呀的一声,侧过身让老夫人看,“这...”
池夫人与老夫人同时皱了眉,池夫人开口道:“怎么回事。”
跪着的小蕊低着头不敢说话。
“说。”老夫人的声音淡淡。
小蕊被老夫人的那一声吓得一个寒颤,咬着下唇不敢回话。
“老夫人让你说就说。”池夫人道。
“奴婢是被派去服侍柳姑娘的...”
余下的话不必说完自然能想到。
“去把青燕叫来,还有她那侄女。”
巧姨点头离开。
“经常这般对你吗?”老夫人问。
小蕊含着泪猛的点头。
老夫人张了张嘴却没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会,巧姨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柳姨娘与柳棋若。
“老夫人好。”
老夫人向两人点点头。
柳棋若本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过来,走近了发现小蕊在地上跪着,顿时变了脸色,她知道为什么叫她来了。
好一个贱奴,竟敢告到老夫人这里。
“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我府里的丫环去服侍你后身上多了这些东西。”老夫人淡淡的开口。
一旁的巧姨配合的将小蕊的衣袖拉上去,让那片痕迹能展露在大家面前。
柳姨娘轻呼一声,然后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棋若。
柳棋若脸上闪过不自在,她掐她挠她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隔着衣服的,她也不知道会如此明显。
面对柳姨娘望过来的眼神有些讪讪的,“这不是我做的。”
柳姨娘想到她最近的处事,然后颇为严厉的对她说:“要是你做的就赶紧承认,要不是就赶紧解释清楚。”
柳棋若在心里嗤笑,傻子才会承认吧。
一抬眸换上了泪眼婆娑,“老夫人这真的不是我弄的,定是这丫头想污蔑我。”
老夫人不为所动,问向小蕊,“你可有证据。”
“这...这一身伤就是证据啊...还有....还有被派去服侍柳姑娘的的丫环们都知道。”
“找过来。”
柳棋若闻言脸色一变,她什么都没准备肯定是要完的呀。
有些踌躇不安的眼神乱瞟。
下人赶紧去将服侍柳棋若的丫环找来。
几个丫环惶恐的跪下行礼。
“你们知不知道她手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几个丫环见着这里的氛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是服侍柳姑娘的,要是帮小蕊说了话她们仍然要服侍她的话,她们以后可能不会好过。
可是...她们也不想再受那柳姑娘的气,一有不顺心就拿她们出气的日子真是受不了了,去府里的哪个地方呆都好一些。
老夫人见她们眼里的忧虑,动了动桌上的茶杯,“这里是池府。”
言下之意是,她能做主,她们不必考虑这么多。
其中一个丫环先听出了言外之意,于是拱了手不卑不亢道:“是柳姑娘掐的,而且不止小蕊有,奴婢身上也有一些在腰上,老夫人可以查证。柳姑娘经常对我们辱骂打掐,可是我们不敢说出来一直忍着到了现在。”
声音越来越低,与刚答话时的不卑不亢形成反差,像是忍不住低泣一般。
“你们这些下人定是串通好了要害我,老夫人您可要明鉴啊。”
柳棋若见局势向另一边倒,赶紧说道。
“丫环们无端端害你做什么,你的解释如此苍白让我如何信你。”老夫人说道。
“那您就是不相信我喽?呵,你们池府的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柳棋若讽刺道。
“你也知道你是客?”池夫人在一旁忍不下去开口道。
柳棋若向前走了两步,“现在你们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罚我?我可是要与五皇子结亲的。”
池夫人皱了眉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微冷的声音打断:“五皇子若是尊重你就会来府上知会一声,但他没来与我们池家说的我们池家就不知道这件事。”
“呵,那好,你等着五皇子找上门来吧。”老夫人说得她心里一涩,她逞口上功夫大声回。
在池惟闻与沈家提亲后不久,五皇子对她冷淡了很多,而且很是奇怪的问了她一句,你是否真的与池惟闻关系很好。
她硬着头皮扬起笑说是,谁料五皇子冷笑了一声没再理她就转身走了。
这几日她都没看见五皇子。
“五皇子找不找上门是一回事,我如何处置你是另一回事。”老夫人淡道。
“将她屋里服侍的人都调走,再到祠堂跪一天,抄写佛经一本。”
老夫人淡淡的下了命令便被与池夫人扶着离开,柳棋若不服的瞪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下一刻却被人压去祠堂。
不服从就被压着服从。
第二日,就在柳棋若跪了一天忍着腿疼,被身后的嬷嬷压着抄写繁长的佛经的时候,祠堂门被人推开,柳棋若被带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柳棋若一路上心里有点慌张,总觉得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总是没有好的事情。
在看见她爹跪在地上的时候她眼前一黑,果然没好事。
她被压着在一旁听她爹痛哭流涕的说着自己有多么多么可怜...一边说一边磕头求着原谅。
她突然有些想笑,现在的场景有些讽刺。
柳康庆偷东西出去赌的事被发现了。
起先是清点财物时发现少了很多东西,然后一查发现柳康庆经常趁着没人顺东西出府,然后将东西当掉潇洒的进赌场开上几把。
赌没了继续偷,偷了又去赌,反复几次顺了池府不少财物出去。
而且她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出去,她拿着她爹偷的一部分钱去换了一身华贵的衣服首饰,所以她又被带来了。
最后,老夫人当着柳姨娘的面,冷着脸将这两人逐出府,且让柳康庆还清偷走的财物。
柳康庆哪里还的清,于是柳棋若被追债的追得狼狈不堪时,突然想起了五皇子,所以柳棋若就拦住了游湖的五皇子,让他借自己点钱,她做奴做婢都愿意。
五皇子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打骂下人,偷盗财物,你认为本皇子会让这种人进府么?”
柳棋若心灰意冷的哭着想拉住五皇子,却是枉然。
所有的一些繁华不过是梦一场,一觉醒来都回到了最初落魄躲债的日子。
......
小院里。
池惟闻将后面这些告诉池晚莺,然后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
“那也是他们做错了事。”池晚莺淡淡的说道。
池惟闻点头。
池晚莺看着话本,突然没听到声音觉得有些安静,疑惑的抬头。
池惟闻盯着她神色复杂。
“怎么了?”
“...你院子里的男人是不是小侯爷。”事情全都解决了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池晚莺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悄悄的看一眼他的神情。
面色不大好。
似乎一遇到她说晏津嵘的时候惟闻的脸色都不太好。
她尴尬的打着哈哈,“怎么可能,我院里没有人,都是谣言。”
“传闻不可能空穴来风,而且...要不解释一下从未出去的你为何在鸿德楼那次见到小侯爷如此震惊,那明明是认识的样子。”
“那...那是个意外。”
池惟闻冷着脸:“说说。”
“你之前有一次与他约了来府里,还给他画了地图,他说他翻错了墙才进到我院子的。”
池晚莺顿了顿,然后看着他脸色渐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让他给‘地图’给我看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池惟闻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接着她的话,“什么?”
“是你...画错了地图,将我送到他面前的。”池晚莺声音轻柔的吐出这一句话。
瞳孔放大,池惟闻僵在那一动不动。
...
他现在不想说话。
是他,亲自画的地图...
他画的...
想抽自己。
第30章
池府的日子逐渐平静下来。
气温渐渐的降了, 枫叶慢慢变色, 街巷花园的菊花也开始绽放,各色各类别具一格。
昨日惟闻与她约好今日去郊外赏菊,今日一早萧儿就备好了点心,以免她在马车上坐着无趣。
天蒙蒙亮, 池晚莺便被萧儿唤醒,坐起来睁开眼,眸子里满是空洞与茫然, 萧儿无奈的提醒今日要去赏菊, 池晚莺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赶紧穿好鞋子下床,洗漱完毕,吃了一些早点垫肚子后,穿过长廊走到府门口。
池府门口停着一匹马与一辆马车, 池惟闻骑在马上遥遥的看着她,嘴角咧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姐快上车, 咱们出发了。”
池晚莺看着自己的弟弟笑着点头, 由着萧儿扶她上马车。
坐上去后, 池惟闻问她好了没有, 她应了一声, 池惟闻这才吩咐车夫上路。
车轮咕噜咕噜的转, 池晚莺呆坐了一会便有些无聊, 倒是忘了得坐这么久的马车,她应该带上她的话本才是。
经过街市时, 渐渐听见马车外人群的喧哗,池晚莺好奇的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
妇女们拎着装了菜的篮子靠着路两侧走,有些两三个妇女走在一块,七嘴八舌的讨论哪家的小八卦,摊子上,人来又人走,小贩们有条不紊的收拾桌上的碗碟......
往日这个时候她还睡着,便以为如此早不会有什么人呢,没想到看见这一幕,原来人们起得如此早的。
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如今的皇上听信谗言,收了救济的命令。以往收成不好,养不活自己的人还可以领些米勉强过下去,如今却没了这项命令,收成不好也过不去下去日子,被卖的人、街上的乞丐都越来越多了。
惟闻跟随太子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他爱民,想比另几个接触过的皇子来说太子会更为百姓着想。
池晚莺心中胡思乱想之际,马车行驶到某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池晚莺掀开帘子往外看,没有人拦着也未出意外,为何停了呢。
面对姐姐疑惑的眼神,池惟闻牵着马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咱们在这等等应凝吧。”
池晚莺撩帘子的手一顿,瞬间懂了,看着他有些无语道:“你与应凝两人去便可,拉上我做什么。”
“这不是怕她羞嘛,而且这是我与她第一次出来玩,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池惟闻可怜兮兮的向她说。
池晚莺想到他们三人同行的尴尬场景就气得想回去,郁闷的说:“你昨日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做个准备。”
“不是给你个惊喜嘛。”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吧。
就在两人谈话间,一辆比池晚莺坐着的马车小一些的马车向他们驶来。
池惟闻眼睛一亮,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是否得当。
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池晚莺轻笑一声,她的弟弟长大了呀。
那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从车里走下来个灵动的姑娘,一双眸子微微弯着,看见姐弟俩后弧度更大了一些。
“表姐。”沈应凝一走过来开口便唤她。
池晚莺应了她后,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弟弟,果然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沈应凝走到池晚莺的马车旁边,由丫环扶着上车,就要踏进车里才回过身抬眸朝池惟闻一笑,面色微红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佳人已经躲进马车里了,池惟闻这才春风得意的骑马走在马车前面。
池晚莺默默的坐在马车里瘪嘴,预料到这一趟怕是要很难过。
沈应凝用手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小声的开口:“表姐。”
“嗯?”池晚莺对接下来的路途有些担忧,但一看见她小脸红红的样子又不自觉的想笑。
“幸好你今日一块来,要不然我...”
他们刚刚定亲,两人独处还是有些尴尬的,但是表姐来了他们两要是聊不下去了也不会这么尴尬。
“那就别担心,我在呢。”池晚莺笑着说道。
希望等她会不会嫌自己碍眼。
两人坐在车里聊了很多,待外面的人提醒到了,她们俩才意犹未尽的下车。
“哇,好漂亮。”沈应凝先下的马车,看到眼前之景轻呼。
这郊外的园子很大,入口的道路旁种满了菊花,越往里走花色越复杂也越名贵,路过一些空旷的地方时她们看到这个园子用菊花摆很多东西,有字有图形。
前面的池晚莺与沈应凝手挽手,一边惊奇的看着一边交谈,身后跟着的池惟闻哪有心思去看花,眼睛都要黏在他喜欢的未婚妻身上了。
看着她一直拉着自己姐姐不放开,他心里有些无奈,到底叫姐姐来时好事还是坏事,他今天连话都没和未婚妻说过。
突然,他视线中的人似乎踢到了一块石子,踉跄了一下,池惟闻心一惊,赶紧一个跨步扶住她。
池晚莺隔着扶着的人与池惟闻对视,又无奈又好笑,然后唇角上扬,默默收回扶着沈应凝的手,故作惊慌的说道:“哎呀,幸好惟闻扶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