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董嬷嬷对上她的眼睛,又是一阵心疼,她还以为小主子还不懂,可是小主子天生聪慧,她蹲下,“嬷嬷带主子去见娘娘。”
绿茶低头应了。
相处了一年,总该去送送行。
大殿里很是清冷,寂然,只是白蜡在灵堂前静静燃烧,上面吊着层层叠叠的白纱,棺材在大殿中央,漆黑的张夜里狰狞的像一张巨口。
董嬷嬷在这里陪了她许久,见夜已经深了:“主子,该歇息了。”,她这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怜惜。
绿茶应了。
董嬷嬷伸手要抱她,绿茶拒绝了:“我想自己走走。”
董嬷嬷叹了声,掌了宫灯,小心的陪在主子边。
宫内是有宫禁的,就是绿茶有特权,熙帝也由着她,按说,除了巡逻的侍卫是碰不到其他人的。
冬夜里还下着小雪,路上枝丫疏影叠叠,各殿外面还留着一盏灯,远远望去是橘红色的暖。
路并不宽。
“快让开,前面是长安公主。”太监尖着嗓子叫道。
侍卫立马靠向一边,几乎都踩进雪里,留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齐戚被人粗鲁的拉到一边,他个子矮,还极为瘦小,几乎被全部遮住,但是他还是透过缝隙看见了一点。
侍卫声音整齐划一,有力:“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齐戚听见了两个字,童音未散,却是挡不住的傲慢,他想,那一定是个尊贵的人。
“免礼。”
“谢殿下。”
齐戚只见到一道白色的衣角,等他走到拐角的往回望的时候,后面已经空无一人。
茫茫夜色,无边无际的暗吞噬了天地。
“齐王殿下还是注意点好,这可是大淮的王宫,失了分寸可不好。”太监甩了下拂尘,真是个破差事,夜里还起来去迎这些质子,能捞到一点油水吗?
他又看了齐戚一眼,更是不耐烦:“快些把齐王殿下送过去,出了岔子谁也负担不起。”
就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出来送死了,他想罢,还是狠狠的剐了齐戚一眼,见他僻瑟的缩了缩,才舒心了些。
侍卫们听完,更是加快了脚步。
齐戚本就年岁小,远途而来,舟车劳顿,昏昏欲倒,这下是直接被人拖着走。
脸色苍白,薄衣上落了不少雪,幼童骨架弱,一张脸上除了极黑的瞳孔,竟无一点血色。
太监可不管这些,这地偏冷,就是他穿了不少,也觉得难耐:“齐王殿下,杂家就送您到这了。”
齐戚垂着头,发鬓松了些,丝丝缕缕的在耳际,嘴唇青紫。
太监见他这幅死人样,也不多留,推了门就出去了。
齐戚这才抬头,漆黑的瞳孔没一点光,下巴削尖,动作僵硬,活像个千年老僵尸。
他一步一步迈到床前,上面只有两床薄被,他把自己裹了起来,让自己早就冰冷的身体回温。
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醒了,直到一道光照了进来。
脑中无端又出现一句话,一张张漂亮的脸:“齐戚你命怎么那么贱,怎么都死不了!”
扭曲而疯狂。
第79章 公主长安3
宫内势力三分, 原来一派是曦妃,曦妃薨了后, 就剩下皇后和娴妃两相势力相对。
皇后的父亲是当今右相之女, 娴妃的父亲是尚书。
熙帝子嗣众多, 除去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嫔贵人, 就皇后就孕有二子一女。
排行老大和老三的两个皇子,还有一个颇为受宠的六公主。
娴妃只有一女, 甚为娇纵, 可以说是和原主臭味相投, 只不过二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就要掐架, 这是八公主。
这是宫内的几个大头, 其他皇子皇女都是分开站队, 或者是保持中立。
在宫内相处,亲近也能分出个层次来, 皇子皇女都在五岁后送入翰林院去念书,由少傅亲自教导。
少傅为人刚正不阿,学识丰厚,学富五车,也是当年教导熙帝的老师,熙帝也对他甚为看重。
因此皇子皇女们都不敢太为造次。
适龄的皇子皇女已经去念书。
未央宫内。
“皇上,长安如今还甚为年幼, 您打算如何安置她。”皇后是个典雅的女子, 即使年过三十, 乌发披散到背上,身着明黄色丝绸裹衣,正在温柔的替熙帝宽衣。
她应当是庆幸的,不似其他妃子,每每只能盼着皇帝垂怜,她身为皇后,皇上每初一十五都要宿在她宫里的。
熙帝揉了揉眉心:“皇后怎么想?”,长安的确还年幼,小小年纪就没了母妃,自当让人好好照看。
皇后眼尾已经有两丝细纹,脱去了朝服九尾凤钗的她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不如让长安记到臣妾名下,也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
熙帝看着皇后,这是他的发妻,不说是风雨同舟,可也相伴十来年,他抚去了皇后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明日再议吧。”
他和她的长安定要找个善良懦弱的女子,让她知道,只有攀着他的长安,才能在宫里存活下去,这样才会好好待他的长安。
皇后闻言面色微僵,只不过转息间就调整了回来:“是臣妾多事了。”
熙帝:“皇后管理后宫已经分身乏术,要保重身体。”
皇后听到他话里竟然有两分抚慰的意思,就算是知道这是敷衍,还是不由得心头多了丝暖意:“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的本分。”
熙帝闭上了眼,已经有不少人提到长安,他的皇女岂是她们争宠的物件,正当不知天高地厚。
……………………
寒冬凛冽,皇家一直大手笔。
温房里银丝碳供着的牡丹开了。
温房里温暖如春,里面的花匠都只着春衣。
“你说这花不应当按时节开的么。”说话的是个红衣小姑娘,年岁不大,生的一双凤眼,看起来甚为娇纵,她用手拨弄着花瓣。
“自然是皇室威严甚重,八皇妹,你说是不是?”绿裙小姑娘,头上戴着别致蝶兰发簪,蝴蝶翅膀镂空,轻盈秀丽。
“别叫这么亲热。”楚绿馨撇了下嘴,“跟我和你很熟一样。”,她说罢,拍了下裙摆,“芸香,去剪两支好看的,给我母妃送过去。”
芸香是八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有些犹豫,御花园的花都不让私自采摘的,更何况是特意培养出来的:“主子,这恐怕有些不妥。”
楚绿音也跟着附和,唇边挑起一分恰到好处的微笑:“是不妥,八皇妹可别太任性了。”
楚绿馨狠狠剐了芸香一眼:“这是本公主的命令,你要是不去摘,本宫就赏你二十大板。”,在这个时候说,非得丢她的脸。
芸香立即磕头求饶:“主子,奴婢知错了。”
楚绿馨只是冷冷一笑,就伸手去摘牡丹,只是刚碰到就猛的缩回手,只是细嫩的指尖还是出了血滴子。
“皇妹真是太不小心了,疼坏了?”楚绿音说着,提着手帕,放到唇边,眉眼带笑。
楚绿音气的跺脚,又指使一边的花匠,命令道:“快给本公主摘两朵!”
宫人哪敢,也是跪下:“奴才不敢,不敢!”
“这是又闹什么,馨儿,快些过来。”说话人声音娇媚入骨,刚脱了紫貂裘,还是出了两分薄汗,酥胸蜂腰,肌肤白如牛乳,“母妃知道你惦念着我就行了。”
楚绿馨这才觉得委屈,扑了过去,撒娇道:“母妃,怎么才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娴妃娘娘安。”
娴妃手上染着大红的豆蔻,越发衬的五指纤纤,犹如葱根,风眸微挑,说不出凌厉却也风流:“免礼。”
芸香和那宫人还在地上跪着,娴妃扫过去,哄道:“馨儿,芸香可是为了你好,快些叫她起来。”
楚绿馨还是不乐意,只当没听见。
娴妃无耐的笑了笑,她的馨儿就是性子单纯,罚两个宫人算不得什么,那也得在自己殿里罚。
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颜面,怎么能让别人看笑话:“起吧,馨儿不过是与你们说笑而已。”
“谢娘娘。”二人起身。
此刻娴妃才跟刚发现楚绿音也在这儿一样:“原来六公主也在这儿,怎的没和皇后娘娘一块来。”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通报。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长安公主到。”
娴妃眼里也是划过一丝暗芒,但也是妖妖娆娆的行了一礼。
“皇上吉祥。”
“皇后娘娘安。”
“长安公主安。”
刚从外面进来,带来了丝凉意,处在温房里的人都精神了些。
也只是心叹,长安公主果真受宠。
熙帝感觉到怀里的团子扭动了两下,便把她放了下来,打趣道:“朕见长安走的辛苦,才助长安到此,长安莫不是不喜?”
这是很直白的在说她腿短吧!
绿茶才把狐裘脱了,今日要到温房,流碧先前在里面给她穿的一层春衣,白裙上锈着迎春花,唯有脖子上红绳系着的佛珠才多了了二色:“长安怕累着父皇。”,毕竟,你老了,怕你抱不动在把我摔着了。
熙帝见她说的奶声奶气,也没想到别处:“长安真当乖巧。”
绿茶眨着眼睛笑,肉乎乎的脸蛋,湿漉漉的眼睛,十分惹人怜爱。
赏花自然是边走边赏的,熙帝走在最前面,皇后伴其左右,娴妃稍次,其余人按份位依次排列。
年长些的皇子皇女已经知道要讨熙帝欢心,争相逗趣,妃子也知今日熙帝会来,也是装扮的明媚动人,真不知是人美还是花娇。
只是见熙帝只顾赏花,十分急迫,面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这个机会对有些人来说可是来之不易,要是把握不住,又不知要到何时。
绿茶身后只跟着两个人,董嬷嬷和流碧。
她没跟着大部队去逛,花香都要被那些妃子身上的脂粉味遮去了。
楚绿馨也没跟着,就尾随到队伍后面,没走两步就悄悄退了出来,手指扎破,可疼坏她了。
最害怕留疤,得回去上药。
“主子,这牡丹带刺,您可小心着点。”董嬷嬷还是操不完的心,跟在后面,即使花枝离路还有一段距离,还是把一边的花枝往里面收。
绿茶拔了片花瓣,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
花瓣娇嫩鲜艳,但就是宫人们照顾的再精细,也未免去了两分意境,牡丹本是天香国色,花中一霸,这里的却太过娇弱。
温房里都是火烤出来的温度,绿茶觉得有些口渴:“嬷嬷,我渴了。”
董嬷嬷望了望,并没有看见凉亭歇息之处,让这里宫人去拿,她又放心不下,便行下一礼,温声安抚:“主子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她说罢,又嘱咐流碧:“好生照看主子,我去去就来。”
流碧性子沉稳:“嬷嬷放心。
温房建的极大,绿茶是越走越偏,相较其他地方,这里温度低了些,空气里凉意,让绿茶鼻腔发痒,她揉了揉鼻尖,真觉得这壳子娇气的很。
流碧看了出来,担忧她着凉:“主子,这地冷,先去别地赏花,等董嬷嬷来了,奴婢去给您取披风?”
“不。”绿茶皱了眉,“你先去取。”
流碧自然不放心:“您一个人……”
绿茶横眉,看她一眼:“我才是主子。”
反正她向来霸道,还有,她哪有那么娇弱?
流碧无法,只能加快步子,以求快点回来。
在前面就是一片梅林了。
这可没人扫雪,和御花园相连,因为温房的原因,也比其他地方暖和些。
但是依旧冷。
天宽地广,白茫茫里面有着疏枝点点红,红的极艳,如血。
下雪的时候,她是不常出来的,一出去就要裹上好几层,跟个球似的。
她掂着脚往外看,想看的远些,可惜个子实在太低,目视之处只有黑炭似的树杆:“真是神奇的视角。”
好久没这么低过了,她却并不怀念。
每每到了人多的地方,别人看见的是对方的脸,她看见的是别人的腿,就是在往上也就只能见到别人的屁股。
真是相当操蛋。
应当是一片白的,她看了一块黑布:“出来。”
披头散发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身上胡乱的系着一些布料——乞丐都比他穿的好。
绿茶凝眉:“你是什么人?”
齐戚发现有人过来,就想跑的,要是被那些宫人看见,他一定要被毒打一顿的,只是没来得及,他便趴到雪里,只是动了一下,就被发现了。
绿茶不认得他,宫内竟有穿着如此寒酸之人,来这里想必也是取暖来的:“抬起头来。”
齐戚僵了僵,偷瞄四周无人,便想着逃跑。
绿茶本来就有点冷,见他一言不发,更是烦闷:“给本宫抬头,不然砍了你。”
分明是孩童的话语,却又极其傲慢,好像天生高人一等,恶劣嚣张。
想必肯定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口腹蜜剑,雕心雁爪,蛇口蜂针,跟他那些皇兄姐妹一样。
齐戚挪动了下脖子,果然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
绿茶见他森然的眼神:“……”,突然有点慌。
然而脑中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她更慌。
“叮,作死系统已上线,绑定成功,请宿主羞辱他。”
绿茶不动声色:“这是门技术活,我恐怕办不到。”
“叮,请宿主抬起您高贵的下巴,严厉的命令他跪下,屈尊用脚踩到他脸上,用最不屑的眼神,嘲讽他——哪来的狗东西,脏了本公主的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