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想让姜萝做楼里的乐师,卖艺不卖身,偏偏原主没有多少天赋,弹琴杀猪似的,学了半年,琵琶笛子筝全试了,一点进益都没有。
就打鼓还过得去。
花楼里又不办丧事,哪里需要姑娘会打鼓,白娘子很头疼,不知道怎么安置姜萝才好。
姜萝也很头痛,一丁点都学不进去,白白让白娘子给那些花楼里的乐师伏低做小,受她们的气。
“姨姨,我和你学筝好不好,这一回我一定好好学。”
“等你好了再说。”
白轻絮瞥了一眼姜萝又短又胖的手指。
就这样的手,也不指望她能学会,还不如去当个厨子,只是这花楼的厨子,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人家上门是为了找姑娘。
“衣服脱了,给你上药。”
白轻絮冷漠地俯视着姜萝。
和暴打她的时候表情一模一样。
姜萝扭扭捏捏脱了外面的衣服。
“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白轻絮一想起来姜萝那个时候装模作样的媚态就气得爆炸,一巴掌拍在姜萝屁股上。
他娘的——
做个任务牺牲真大……
姜萝穿着肚兜趴在床上,任由白轻絮修长的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翼翼涂在那些被柳条抽红的地方。
清清凉凉,很好地抚慰了火辣辣的痛感。
白轻絮涂得烦了,又一屁股拍在姜萝屁股上。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姜萝脸色爆红,把头埋在枕头里。
“下次再学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老娘就把你屁股打烂。”白轻絮一边大力揉搓姜萝身上被打出来的红痕,一边训戒。
“真的不敢了。”
“知道了就好,我不是你亲娘,可不会心疼你。”白轻絮吹了吹气,确定每个地方都涂到了,才重新给姜萝穿上衣服,系得严严实实。
都是挑胳膊腿屁股肉多的地方抽的,希望不要留疤才好。
姑娘家的…
唉。
姜萝和原主不同,她能感受到,白轻絮走路时轻盈有力,呼吸绵长有韵律,身体修长匀称,应该有高深的内功在身,只不过十分隐秘。白娘子这样的人能在花楼里委曲求全,一定所图非小。
姜萝等白娘子不在,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习武资质。
果不其然,废物一个。
看来又要练仙诀了。
姜萝睡的地方是白娘子的房间,白娘子换了一个接客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把仙诀捡起来后,偶尔能听到一些辣耳朵的声音。
没想到白娘子是一个女王型的,难怪那么多恩客对她念念不忘。
不管是哪个年头的人都精明,舍不得花很多钱在花楼姑娘身上,更别说还有老鸨抽大头了。
姜萝身上有兑换的金银珠宝,也不敢拿出来给白娘子。
总听她接客也怪不舒坦的。
怎么才能找个老实人把白娘子嫁了呢……
真是脑壳疼。
有仙诀助攻,姜萝身上的红痕十天不到就消了,白轻絮觉得是药膏效果拔群,也没说什么,开始教姜萝弹筝。
白轻絮原先不会乐器,倒是听得出好坏,后来在花楼里混得久了,学了一首弹筝的绝活,弹起拿手的曲子杀气四溢,不适合助兴,没有能伸展才华的机会。
楼里会弹筝的姑娘不止一个,白轻絮算不得最好的一个,但是教导门外汉姜萝绰绰有余了。
不是说白轻絮手艺不好,而是其他姑娘手艺太好了。
花楼里的姑娘除了吃喝玩乐睡觉,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研究怎么打扮,怎么讨好恩客,有一两项绝活的,使劲练,争取在一群姑娘中鹤立鸡群。
这年头,教授什么东西也简单粗暴。
白轻絮搬来一个便宜的筝,用来给姜萝练习。她弹一段儿,然后让姜萝跟着她弹,原封不动重复一遍。
这会子姜萝总算知道为什么原主什么也没学会了。
白轻絮不是能接受姜萝意见的性格,手里常常挥舞着柳条,姜萝错的音多了就一鞭子下去。
在白轻絮的高压教育下,姜萝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只要死死盯着白轻絮的手,再原封不动模仿,一个音都不错,就能逃过白轻絮的小皮鞭。
“记打不记吃。”白轻絮也没想到原来蠢笨不堪的姜萝最近突飞猛进,仿佛打开了天资的门,进度上一跃千里,简单的琴谱都能记住了。
“都是姨姨教得好。”
“少拍老娘马屁,有这个功夫还不赶紧练,什么时候你成了大家,我也不担心你的温饱了,总有看对眼的把你赎出去。”
“我要跟着姨姨。”
“这有什么好跟的,老娘去吃屎你也去啊?”
姜萝一时语塞。白娘子画风太清奇,她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说个什么也不敢说。
白娘子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玉不琢不成器、严师出高徒、手底见真章……目前年幼的姜萝,还没有反抗暴权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有三章番外与正文无关,小宝贝们买的时候谨慎一点哇
第42章 筝姬【二】
有时候姜萝真的怀疑白轻絮不是丞相家里的小姐,而是哪个土匪窝里的杠把子。或许是白轻絮年幼时秉持的大家闺秀法则并不适用于花楼, 物极必反, 整个人都重塑了三观。
然而她也只能尽量达到白轻絮的要求, 天天挨打也很没面子的。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整天在花楼学吹拉弹唱, 这算什么事啊……
按照白轻絮的说法,一法通万法通,学会了筝,其他方面也能尝试一下,姜萝常常呆的房间里,又多了笛子、二胡,偶尔白轻絮还教些词曲,多是豪迈壮阔的,姜萝跟着她干巴巴的唱,别提多别扭了。
“我也不知道教你什么好,诗词歌赋我学了一箩筐, 到头来连个屁用都没有。”
“书倒是要读, 读得多你也能学些道理,只是花楼里没什么正经书, 再说了你都不识字,我再慢慢教你……”
“刺绣伤眼睛,再说了我也不会,你想学我让人教你。”
姜萝连忙摇摇头。
弹筝的时候手指已经很痛了,每天手指头都肿着, 学了刺绣岂不是要放血?那也太惨了。
“不学也行,只要有银子,吃穿不愁。”
白轻絮看着姜萝懵懂的脸,心下叹气,她还这么小,出身又不清白,根骨也不好,以后可怎么办……
姜萝放弃了那些吹拉的乐器,专注练筝,就连做梦都是二十一弦。
学这个也没有别的原因,无非是白轻絮喜欢,想让这位学不喜欢的东西,比登天还难。比如接客还能想个理由,既能赚银子又能涨些功力,何乐而不为。
姜萝也是观察了许久,才发现白娘子身上的功夫是采阳补阴系列的。
这么想,白轻絮应该是很喜欢弹筝的。
与其他弹筝的人不同,白轻絮的手法更加激烈些,进耳朵便多了金戈铁马的峥嵘,她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姜萝,那些基础的指法也尽数教给了姜萝。
自从白轻絮把筝上能教的东西教给姜萝后,就开始扩展教学内容了。也许是白轻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进度一直有些赶,如《百家姓》《千字文》,半个月就带过去了。要不是姜萝基础好,光认字就能陷入绝望。
这也让姜萝觉得白轻絮一定是极其聪慧又情商不高的人,不然不会察觉不出来姜萝和常人之间的区别。姜萝学得这么快,白轻絮只觉得普通,实际上人家书香世家的公子哥都不一定能赶上姜萝的学习进度。
白轻絮小时候一定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学什么会什么。只要这么想,姜萝就能理解她的疯狂填鸭式教育了。以己度人,正常得很。
白轻絮每日还让姜萝打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不时指点姜萝搏斗的技巧,后来干脆让姜萝去踩梅花桩,练习轻功,练不出个什么来也比寻常人腿脚灵便些。
“以后有人欺负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脚底下的功夫一定得练踏实了。”
要不是姜萝把仙诀练起来了,怕不是每天腿都能拧成麻花。
除了要弹筝,每天还要写一百张大字。
姜萝也不觉得白娘子缺钱了。
光白娘子每天给她练字的纸,就是一笔不薄的开销。
白娘子是饿不死了,关键是姜萝百般探听,也不知道白轻絮幕后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或者干脆是她自己组建的势力。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花楼里渐渐走向职业尾声的老油条是个采阳补阴的内功高人。
平时还经常说自己腰酸背痛,让姜萝捶背捏肩。
要不是看她每次快活完红润的脸,姜萝还真信了。
就算不信,白轻絮的话她也是不敢违抗的。
就算姜萝仙诀练得不错,在白轻絮面前也乖巧如鹌鹑。那是一种长期在压迫下养成的条件反射,而且白轻絮除了嘴上功夫过硬,待姜萝是掏心掏肺的好,亲力亲为,从来没有再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
她再怎么严苛,也只是希望姜萝将来的路顺畅一些,最好做个平常人家的当家夫人,轻松小意,不重蹈覆辙、辗转风尘。当然,平常人家也买不起姜萝,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姜萝刚出生的时候就落了奴籍,落在畅春楼,卖身契在老鸨手里。
她是用来挟制白轻絮的工具。白轻絮觉着,只有自个儿没用了,姜萝才能有一线获得自由的希望。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姜萝也会沦落成一颗棋子,白轻絮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你这筝弹得不错,最近画舫里缺个乐师,你去那里住几天。”花楼里的姑娘平时都是昼伏夜出的,白轻絮这几年要教导姜萝,白天也没睡多久,总有一股厌世的倦怠。
姜萝一曲《画堂春》还没有弹完,就被白轻絮挥袖打断。
她容颜尤在,像盛放到了极致的牡丹,清冷与靡艳并在,有种勾魂夺魄的美,眸子半眯着,懒洋洋的。更像是荼靡花,花期将尽,肆无忌惮绽放出所有的光华。
“姨姨也去吗?”姜萝可是第一次听白轻絮夸自己。
“我一个老梆子去画舫做什么?那上面都是年轻小姑娘。”
“可以不去吗?”姜萝要守着白轻絮,生怕这位一不留神就溜个没影,到时候天大地大,她去哪里找啊。
“皮痒了吗?”白轻絮眼睛睁大,胳膊一撑,就要起身,姜萝连忙表示自己一定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自个儿物色着那些年纪小心善又护短、天真单纯的公子哥,别做傻事,看见好货色就默默记在心里,到时候我给你打听。”
“知道了。”姜萝现年十岁,感觉十分无语。虽然画舫里常有被不靠谱长辈带进来的同龄小公子,但是哪家能真正看上风尘女子,只有白轻絮觉得那些人好骗的紧。要说白轻絮的美有十分,姜萝最多有个五分,还是五官底子好、有些气质加成才能算五分,离白轻絮这种人间绝色差得远了。至于普通面貌的人,和白轻絮比起来,直接黯然失色,半分都算不上。
“最好找那些家大业大的,赎身要紧,你再把卖身契骗到手里,消了奴籍,天大地大哪里都去得。”
“知道了。”
“就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白轻絮现在又开始后悔小时候把姜萝打傻了,光知道洁身自好,不知道以色骗人,这又有什么用哦。
“我只是不想离开姨姨,就算出去了,没有姨姨又有什么用。”
“那你跟着我又有什么用?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落得个什么下场。趁你年纪正好,赶紧脱身,越早我越放心。”白轻絮敲了姜萝一记,丹凤眼微阖,有些伤感。
“姨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然我哪儿也不去。”
“傻子一个。”白轻絮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上,摸了摸姜萝的头。
“反正姨姨会养着我的。”姜萝也不客气,依偎在白轻絮怀里,枕着软乎乎的胸脯,还有一股冷嗖嗖的香气。
“越大越黏糊,这可怎么得了哦……”
白轻絮也任由姜萝靠着,这辈子,只剩这个小东西,怎么也放不下。
别看白轻絮这人粗暴得很,唯一受不得的就是撒娇和甜言蜜语。当然只限于姜萝,换在其他人身上就只有恶心两个字了。
白轻絮给姜萝收拾了东西,让她和畅春园的那些乐师姑娘一起走。
“姨姨等我回来!”
“知道了,快去罢。”白轻絮目送姜萝上了马车,关上窗,不再看。
老鸨这会子走进来,笑道,“白娘子也舍得放心头肉出去见世面了,不怕她得罪贵客?”
“她随了我,聪慧得很,自然和那些傻乎乎的寻常人不同。”白轻絮丹凤眼一挑,很是得意。
老鸨一哽,觉得自己也被算进了傻乎乎的寻常人中。
“那奴家就先在这里祝白娘子得偿所愿了。”老鸨行了个礼,就要转身出去,又转头道。
“您自个儿都跟着爷,让姜姑娘跟着爷自然是更妥帖,算计来算计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等老鸨出去,白轻絮才淬了口唾沫,“什么东西。”
那个色咪咪的老东西也敢朝姜萝下手?
他配吗?
就算落魄至此,姜萝好歹也是皇家血脉,姜溪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女,当初多受宠,连公主都避其锋芒。
说废就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太子有什么用。
要是把姜萝牵扯进了泥塘,白娘子真是死都不会瞑目。
至于太子。
动手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利用谁了。
她手头的力量终究太单薄了些,连姜溪的女儿都护不住。
摄政王的人,应该已经去接触姜萝了。
麻烦一堆,仇深似海,日夜都不敢安寝。
深陷囫囵,进退两难。
护了十年,也不得不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