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侧目,刚好看到沈终意从电梯里走出来。
男人身上的棕色风衣明显有许多处潮湿,连头发都带了些湿意。
他垂着眸子,看不清脸上的情绪,脚步未停,似是什么也没听见,径直走到了自己房门前,掏门卡就要开门。
周言城挑眉,心上起了些心思,立刻出言道:“沈导,拍到这么晚?”
以潇看清他的脸色后,站直了身子,眉头轻轻拧了起来。
沈终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周言城并不放弃,他换上半开玩笑的口吻,道:“你放心,我和潇潇声音小点,一定不影响你的睡眠。”
以潇张嘴刚想说什么,嘭的一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里,房门被重重关上。
周言城轻笑一声:“沈导的脾气真暴躁……”
“周言城。”以潇声音冷了几分,“你是不是有毛病?”
周言城收起笑容,继续刚刚的话题:“宝贝,我是真的睡不着。”
“睡不着就别睡了,反正你最近也没通告,丑点不碍事。这里要是你睡得不舒服,明天就收拾回去,回你那豪宅躺着。”她拉了拉身上的大衣,冷冷道,“你是不是平时在剧组敲别人门敲习惯了?”
听出她的怒意,周言城眉睫稍敛:“……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
以潇做了个深呼吸,道,“你说为什么?我最讨厌别人吵我睡觉。”
“行……是我的错。”周言城道,“我现在就下去。”
见他转过身,以潇正要关门。
周言城忽然道:“你别忘了,这男人之前可是把你给甩了。”
回应他的,又是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
以潇回到房间,脱下外套往床上一躺,闭眼准备继续入睡。
半晌,无果。
她认命抬眼,拿出手机来,给袁俏发了条信息。
以潇:今晚是怎么了,怎么拍摄到这么晚?
袁俏:别提了,今晚就没拍几个镜头。
袁俏:沈终意今晚沉默寡言的,特别奇怪,都不骂人了……
以潇忽然就想起沈终意刚刚的模样。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到眼睛都疼了才回过神来。
——
沈终意关上门,脚上就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过分。
他没有过多犹豫,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很快就通了。
“意,你可终于找我了。”电话那头环境有些喧闹,“等等,你那已经是半夜了吧?怎么还没睡?又睡不着了?”
沈终意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他坐到椅子上,往后一靠,闭眼问:“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意,你不舒服?”Abel问。
沈终意道:“聊聊。”
Abel明白过来了:“我在超市呢,你等等,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不过在电话里的治疗聊胜于无,还是需要一个静谧的环境,我们面对面交谈才好……”
“我这里很安静。”沈终意打断他,“可以开始了么。”
Abel无奈:“……来吧。”
……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终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Abel也听见了:“这么晚了,谁还来找你?”
沈终意:“不知道。”
“算了,你就装作是睡着了,我们继续。”Abel严肃道,“你现在这个状态不方便见客。”
沈终意抬眼,转头盯着那扇门。
门铃只响了一声便停了。
但他觉得,门外的人还没离开。
“Abel。”
“嗯?可以继续了吗?”
“我挂了。”
“什么?”
“下次再说。”
“哎,不行,等等……”
沈终意没有顾及对方的挽留,径直挂了电话。
他起身走到门前,舔了舔唇,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继续往前一步,看向猫眼。
身体比脑袋的反应要快,在他回过神来时,门已经被他自己打开了。
门外的女人还是刚刚的那身衣服。
门一开,以潇就觉得不对劲,她探了只手进去,瞪眼道:“里面怎么这么冷,你没开暖气?”
沈终意:“……忘了。”
以潇看着他,问:“沈终意,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的胃病传染你了?”
“胃病不能传染。”
以潇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想换个方式问他身体情况,这人怎么脑袋瓜这么木!
她也说不上自己怎么就敲开了沈终意的门,但她翻来覆去总不放心,干脆一咬牙,过来看看。
“你先把暖气开了。”她道。
沈终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会开。”
以潇懒得吐槽这个理由。
她觉得沈终意今晚是真的有点不对劲。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在亮处会沾上一些深棕色,在暗处则是黑沉沉的。
她一窒,半天才找回声音:“……方便我进去吗?”
沈终意侧开了身子。
以潇走进去,麻利地帮他开了暖气,顺便把手里的小袋子放到他的桌上。
她轻咳一声,把刚刚临时想好的牵强理由搬了出来:“这是周言城来时带的水果,挺新鲜的,袁俏让我给你送点过来。当然这不是贿赂……”
话说到一半,肩上忽然一阵沉,惊得她登时就僵住了身子。
沈终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他稍稍弯着腰,脸抵在她的肩上,男人的细碎短发灼得她脖间发痒。
以潇心上重重一跳,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听见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以以。”他问,“……你喜欢别人了?”
第28章
嘴里的那个“是”字都已经要脱口而出了。
以潇抓袋子的手紧了紧, 连带着塑料袋都发出了些刺耳的声音。
她做了个深呼吸,道:“沈终意,我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你现在问这个有意思么。”
沈终意未答,但动作也没变,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别人了?”
以潇蹙眉,发觉他的情况似乎真的不大对。
“沈终意, 你先起来。”
她说着,顺便抬起手,用手掌处抵着他的前额想把他撑起来,碰到他的皮肤后便吓了一跳。
她转过头去看,他们距离很近, 她一眼就能看清他的情况。
他脸色苍白, 嘴唇干涩,表情带了些隐忍。
女人的手背抵到额上,微微凉意让沈终意清醒了不少。
看到桌上的红色塑料袋,他抿唇, 慢悠悠站直了身。
“沈终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问。
沈终意低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潇转身就要出去:“我去找小辉……”
手肘被抓住,男人语气淡淡:“不用。”
“低烧, 不超过38.5, 没必要去。”
以潇:“你怎么知道不超过38.5?”
“给我倒杯水。”
沈终意松开她的手, 转身坐到床上,声音沙哑。
方才的旖旎被打碎一地,以潇也清醒了些,刚要拒绝,却看到沈终意一边手搭在额头上,双眼紧闭,看起来是真不太舒服。
“……杯子在哪?”
“行李箱。”
以潇走到行李箱前蹲下,问:“密码?”
“……”
没得到回应,她重复:“行李箱密码?”
“0407。”
“……”
忍下心中的怪异,她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摆放得整整齐齐,水杯就在右上一角,全白的玻璃杯非常显眼。
她正要拿出来,却听见行李箱因为晃动而发出的奇怪声响。
她看向声源处,挑眉:“你带了药箱?”
沈终意脑子有些昏沉,先是下意识嗯了声,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骤然坐起身:“别打开——”
以潇动作比他的反应要快,她看着药箱里满满当当的药盒,愣愣道:“……已经打开了。”
里头是真的有许多种药,盒装袋装样样不落,药盒上全是英文或别国语言。
她正准备仔细看,啪的一声,沈终意已经来到她面前,把药盒子重重盖上了。
他言简意赅:“只是应急药箱。”
以潇回过神来,道:“那里面应该有退烧药吧?”
“没有。”
“……”那算个屁的应急药箱。
沈终意回到床上,以潇去冲洗了下杯子,然后问:“水在哪?”
“电视旁边。”
她过去一看,发现电视旁边放了两箱矿泉水,用手一碰,果然,里面的水被温度浸得凉凉的。
她拿着杯子往外走。
沈终意抬眼:“去哪?”
以潇没好气道:“下毒。”
她刚走出房间,沈终意手边的手机就响了。
“你怎么突然挂电话?”Abel问,“我话都还没问完。”
沈终意闭着眼:“你说。”
“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嗯。”
“我算了算时间,有几种药应该快吃完了吧?”Abel道,“我挑个时间回国给你送去?”
“不用,寄回来就行。”
“嗯,最近睡眠情况怎么样?还是需要借助药物才能入眠?”
沈终意犹豫了下:“偶尔。”
刚说完,门重新被打开,以潇手里拿着几盒药,和水杯一起放在他床头。
“不知道你是什么病因引起的,这是退烧药,这是消炎的……”她道,“在水凉之前吃。”
Abel:“吃药?吃什么药?你现在可不能乱吃药……”
可惜沈终意已经把电话挪到了一边,他问:“喉咙不疼,吃哪种?”
以潇帮他挤出药,放在纸上,嘀咕道:“……就当是还你送我去医院的人情了。”
沈终意听完,重新躺了下去:“那我不吃了。”
“?”
“你拿走。”
“……”以潇骂道,“你是小学生么?”
沈终意道:“水我也不喝了。”
以潇:“……行,不算还,就当我善心大发,成不成。”
沈终意这才慢悠悠转过身子来,把药吞服下去。
电话里,Abel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以潇离得远,听不清什么。
看他吃下药后,她便起身:“我回去了,你好好躺着吧。”
沈终意没有留她,待门重新关上后,他才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Abel,你有点吵。”
被嫌弃了,Abel也并不生气,毕竟高薪在身,沈终意对他来说也算是半个老板。
“意,你吃了什么药?”他急道,“你知不知道药物之间也会相冲的,你吃的还要比别人特殊一些,禁口的更多……”
“我知道。”沈终意淡淡道。
Abel深吸一口气:“你把药的名字念给我。”
沈终意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盒,念了遍名字。
“……你等等,你们国家的药我不是很熟悉,我得查查。”
半晌,Abel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问题。”
沈终意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挂了。”
“等等,不继续了?”
“准备睡了。”
“有睡意了?!”
“嗯。”
这下Abel不敢留他了:“那你快睡,快睡,我挂了。”
“还有,你记得下次可别乱吃药了,如果是生病了,得先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待那头电话挂了,Abel还是心有余悸。
吃错药的后果有多严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也是怪了,他这客户虽然不太好相处,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乖乖听他的建议在配合治疗……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谁也不想功亏一篑。
Abel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电话。
漫长的几十秒后,电话终于被接起,那头的人语气暴躁:“谁啊,大晚上的!”
“琛,打扰你休息了?”
穆琛愣了愣,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问:“是啊,我这都多少点了,我最近调时差调得正痛苦呢……什么事啊?”
“你和意在一起吗?”
“没,他去山沟沟里拍电影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