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茫然，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他沉浸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听不见任何声音。
老王心里惴惴不安，想了想，他走下车绕到后座，帮顾建年打开了车门，“顾总，到家了。”
初夏的夜风清凉轻柔，顾建年倏然惊醒，他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的心思，低声道，“嗯，辛苦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目送顾建年走进大楼门厅，司机靠在车边抽了支烟，抽完烟，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喂，老婆，我今天的活儿已经完事了，一会儿就回来，你给我煮碗粥晾着，我回来好喝。”
电话另一端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这么晚了喝什么粥？你不是跟着顾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吗？还馋家里的粥？”
“哎，别提了，今天吃的日本菜，小日本的东西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吃头。”老王又道，“对了，今天吃饭还出了件鬼打墙的事。”
“什么事？”
“顾总被人打了！”老王朝周围看看，压低声音，“顾总吃饭中途去了个洗手间，回来鼻青脸肿的。说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摔的。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人打的。”
“还有这种事？你们顾总多有钱哪，有头有脸的人，谁敢打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知道。他不说，我们哪儿敢问哪。”老王叹气，“感觉顾总人都被打蔫了，虽然他还是照常说笑，但我能感觉得出，那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心里苦得很！”
“他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估计是。这几天他心情都不好，说话做事看着还跟往常一样，但是精气神全没了。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连着好几天中午，秘书给他订的餐，他一口都没吃。看样子是吃不下。”老王有点担忧，“老这么下去，身体恐怕扛不住啊。”
“哎哟我可希望他长命百岁。”中年妇女赶紧道，“遇到这么个心眼好出手又阔绰的老板可不容易，要是有机会，你多劝劝他。”
“那也得有机会呀。他现在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我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老王道，“越是脾气好的人，被惹毛了越是吓人。
第051章 不争馒头也争口气
刚从饭馆回到于苗苗家, 陆濛接到了夏一琳的电话。
“濛濛, 怎么回事啊，饭局还没散呢，你跟宋总监怎么说走就走了？他给京哥打了个电话，说有事跟你先走了。你们有什么事啊？”
听着夏一琳狐疑的声音, 陆濛真的很想死。她真的很后悔没早点告诉夏一琳她和宋明朗的关系。现在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只会越描越黑。
陆濛不擅长撒谎，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借口, “也没什么事, 就是他喝多了，让我送他回去。”
“哦，是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夏一琳才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陆濛：“额……”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明朗这个神经病的脑回路，她是真的搞不懂！
“那我挂了, 早点睡吧。”夏一琳说完就挂了电话，听见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 陆濛长长叹了口气。她已经预感到了, 她和夏一琳之间的友谊开始岌岌可危了。
“濛濛, 谁的电话啊？看你一脸惆怅的。”于苗苗洗完澡出来, 一边朝脸上拍护肤品一边问陆濛。
陆濛把今天发生的狗血事件讲给于苗苗听, 郁闷道, “苗苗, 你说我是不是该咬咬牙狠狠心，跳槽算了？”
于苗苗对她跳槽的事一点也不关心, 她两眼大放光芒，“妈耶！顾学霸居然还会打架！陆濛你为什么不录视频！这是千年不遇万古难求的大事件啊！发个朋友圈，绝对大火特火！”
陆濛扶额，“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顾学霸好爷们啊！”于苗苗捂着胸口，“老公力MAX！陆濛，你跟顾建年离婚后，我去追他你不介意吧？”
陆濛目瞪狗呆，“于苗苗，你恐怕没听清楚我的话，顾建年没打赢！占便宜的人是宋明朗！”
“那我也爱他！谁先动手谁牛逼！”于苗苗三观不正地表达自己的仰慕之情。
“啊啊啊啊！”陆濛烦躁得在沙发上乱蹬腿，“顾建年肯定以为我劈腿宋明朗了。”
“哈哈，气死他才好呢！”于苗苗开开心心地搂住陆濛，“不让他受点刺激，他会醋意大发，连成功人士的形象都不要了，在饭馆里跟人大打出手吗？学霸冲冠一怒为红颜，哈哈，听上去还挺激萌的！”
“萌你个腿！”陆濛生无可恋脸，“他哪里是醋意大发，只是自尊受伤，维护自己的面子罢了，毕竟我还没跟他离婚。”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于苗苗这个墙头草又开始骑墙了，“顾建年是爱你的。他跟周雪晴之间可能余情未了，但他对你绝对是有感情的。”
“呸！这种感情我宁可不要！”陆濛愤怒地反驳。
“你呀，”于苗苗用手指头戳戳陆濛的额头，“男人在心里为初恋情人留个位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必那么较真。”
陆濛睁大眼睛，“喂，于苗苗，前几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可是劝我赶紧离婚的！”
于苗苗抬起手欣赏着自己手指头上鲜艳的甲油，“反正一想到顾学霸为了你跟宋明朗打架，我就觉得超带劲的。荷尔蒙biubiu地上升。现在我站顾学霸。”
陆濛：“……”
跟于苗苗这种三观不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中二少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宁远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顾建年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表格发呆。他脸上的红肿已经退了，只是嘴唇破了结的痂还在，看上去有几分与他身份不相称的落魄。
落地窗上急促的沙沙声惊醒了顾建年，他扭头一看，外面下雨了。大雨倾盆而至，积雨云在城市上空铺展开去，黑压压的让人心情格外低落。
脑海里情不自禁又浮出陆濛的影子，顾建年闭闭眼，用力呼出肺腑间的那口郁气。她此刻在做什么呢？
跟宋明朗共进午餐？说笑逗趣？还是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顾建年不傻，回家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宋明朗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跟陆濛应该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可是，他忘不了，在他跟宋明朗厮打成一团的时候，陆濛拉着宋明朗走了，她跟宋明朗一起走了！在她心里，宋明朗的地位已经超过他了吗？
爱了他八年，她终于累了，终于发现宋明朗才是最适合她的人了吗？
顾建年用力抿紧嘴唇。唇上的血痂被撕扯，又有血珠从伤口中渗了出来。顾建年扯一张纸巾擦擦嘴角的血珠，恼怒地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
半晌，他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顾建年打开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那条蔷薇项链。
小小的蔷薇花蕾，淡雅清新的颜色，曾盛开在她的脖颈间。
那晚，他没想过会去亲吻她。可是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切都不由他控制。她的滋味那么甜美，胜过清晨的风，胜过傍晚的云霞，胜过新芽上的露珠，胜过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那晚，他幻想了很多，也憧憬了很多，半夜做的梦，每个片段，都和她有关。
那种甜蜜和满足，至今想来，仍然让他莫名地颤栗……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了顾建年的思绪，张滤清走了进来，“建年，走，吃午饭去。”
顾建年不动声色地把首饰盒关上，放回抽屉，又把抽屉关好。他抬眼看看张滤清，“我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去吃吧。”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心一直都处在焦躁痛苦中，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离婚了也得吃饭吧！”张滤清很不高兴地过来拖顾建年，“再说这不是还没离吗？只要还没离，事情就有转机。陆濛追你那么多年，我就不信她说放下就能放下！走，先吃饭再说。”
顾建年皱皱眉，“我真不饿。你去吃吧，别管我。”
他穿了件深宝石蓝的衬衫，面容沉静白皙，看上去依然温和冷静，有淡淡的矜持的书卷气。可是，张滤清就是很不放心，他觉得顾建年的状态很不对劲。
张滤清想了想，没再勉强他，“行，那你饿了自己找秘书订餐吧。”
张滤清走到隔壁的会议室，想了想，给陆濛打了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陆濛正在食堂吃饭，一看是张滤清打来的，赶快接了起来，“滤清哥，找我有事？”
张滤清笑呵呵的，忠厚兄长的模样，“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问候两句了？”
陆濛赶紧点头，“能能能，当然能。”
她跟张滤清挺熟的，他是顾建年大学室友，当年她给顾建年写情书，就是托张滤清转交的。张滤清结婚后，陆濛还经常去他家蹭饭，一是因为他老婆吴双做得一手好饭，另外一方面，就是想在张滤清家多邂逅邂逅顾建年。
“你嫂子这周末过生日，准备请几个相熟的朋友在家聚餐庆祝一下。怎么样，有没有空呀？”张滤清笑着问道。
陆濛眨眨眼睛有点懵，吴双姐不是双鱼座的吗？怎么会五月底过生日？难道是她记错了？
“怎么不吭声？不赏脸呀？”张滤清假装失望。
陆濛猛摇头，“没有没有，嫂子的生日，我一定来捧场！”
顾建年是不是也要去？他不会带上周雪晴吧？陆濛咬咬牙，他敢带周雪晴，她立马泼他一脸热汤！再怎么说还没离婚呢！红本本上，他还是她的人！
“行，那就这么定了。”张滤清问陆濛，“对了，你那个闺蜜于苗苗是不是还单身？我们有个合伙人也单身，要不你替我把于苗苗也叫上，顺便给她相个亲。”
陆濛笑死了，“滤清哥你还是那么助人为乐呀！哈哈，没问题，我帮你把苗苗约上。能成一对是一对嘛！”
挂了电话，陆濛赶紧把这事跟于苗苗说了。
于苗苗笑得意味深长，“陆濛，咱俩打个赌，张滤清请你参加他老婆的生日宴，肯定是想撮合你和顾建年。”
陆濛冷着脸，“撮合有用的话，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离婚的夫妻了。”
“蠢死你算了。”于苗苗叹气，“张滤清为什么要撮合？肯定是因为顾建年不想离婚啊！顾建年为什么不想离婚？因为他爱上你这个小妖精了呀！”
“那周雪晴呢？他跟周雪晴鬼混一夜，好几天不露面不联系我又怎么说？”陆濛质问。
“那我怎么知道？周雪晴装病+寻死觅活不让他走？顾建年念着旧情，不就被她给套路了？”于苗苗猜测两句就没兴趣了，“现在别管周雪晴了，晚上咱们逛街买衫去吧！你好好打扮打扮，周末惊艳登场，闪瞎顾建年的狗眼！”
“我才不要呢！还得花钱……”陆濛嘀咕着，心里有了一点动摇。是的，她承认，一想到要见到顾建年，她的心跳还是有点加速。
“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嘛！”于苗苗劝说她，“即使真离婚了，你也应该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让他惊艳，让他后悔，让他恨不得去撞墙呀！”
第052章 顾总还挺纯情的
张滤清老婆吴双的生日宴在他们郊区的别墅里举办的。没请其他朋友, 除了陆濛顾建年, 只请了宁远公司的另一个合伙人杨柏川。
趁着陆濛和于苗苗还没到，顾建年和张滤清、杨柏川讨论了一会儿工作。三人正谈得兴起，吴双笑着走过来，“建年, 陆濛她们马上就到了。”
顾建年点点头不置可否，眼睛却情不自禁朝窗外瞟去。
吴双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好笑。顾建年这家伙工作上精明老道, 感情上实在是太呆了, 跟老婆吵架吵成这样都不知道放下身段去哄哄，这要是没人撮合拉拢，两人搞不好就真离了。
杨柏川也一脸期待，“嫂子，那位于小姐真的是大美人？漂亮姑娘一般眼光都高, 我怕她看不上我呀。”
吴双坏笑，“柏川, 今天饭局的主题是帮你们顾总追老婆, 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围绕这个主线来展开的。你跟于苗苗的事呢, 只能说看缘分了。”
柏川作吐血状, “我说怎么那么好要帮我介绍女朋友, 原来我就是个NPC。”
张滤清正要说话, 门铃响了。
吴双朝佣人使个眼色示意佣人去开门, 又笑嘻嘻地看着顾建年，“建年, 陆濛来了！”
顾建年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年，他在陆濛面前一向是游刃有余的。可现在，这种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感觉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大门，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陆濛和于苗苗拎着礼物进来了。看到她的第一眼，顾建年的呼吸就停滞了。
陆濛穿了条露肩的小黑裙，头发蓬蓬松松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她的脖颈线条纤细优雅，在黑色的衬托下，皮肤莹白得近乎透明，从脖颈到肩膀到锁骨的线条极其流畅柔美，妩媚惹|火却又不过分性|感。
她没有戴项链，耳上是两根极细的K金链子吊着两颗金色的小圆球，随着她说笑的动作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黑色衣服+金色配饰看上去格外和谐，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也许是察觉到顾建年在看她，陆濛也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心中都有微微的悸动。
“来来来，陆濛，跟苗苗坐这边吧。”吴双把陆濛和于苗苗引到沙发上坐下，帮她们和杨柏川做了个介绍。
于苗苗被安排在杨柏川身边，陆濛自然被安排在了顾建年身边。
杨柏川充分发挥NPC的功能，拉着于苗苗开始聊天。陆濛和顾建年僵硬地坐着，两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吴双看得着急，想了想，走到厨房让佣人出去，又出来喊顾建年、陆濛、于苗苗和杨柏川，“今天这顿饭我们几个人亲自下厨，大家一起做怎么样？这样又好玩，吃起来也更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