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邪归我——沈十六
时间:2018-10-03 09:39:44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林姣目光闪了闪,她太清楚这东西多耗钱耗时耗心力了。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西蒙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浅金色的头发,“不是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给你当嫁妆吧。”
  “……”她这都认识了一群什么人,不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你去换了,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在让人改。”
  拗不过西蒙再三怂恿,加上她的确有些感动,也就随了他的意思,试了试婚纱。
  VIP病房设施一应俱全,林姣换好了婚纱,对着镜子整理的时候,微微怔住了。
  常听人说,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是她穿婚纱的时候。她向来没这方面的概念,现在略微有些失神。
  林姣对自己的长相还算自信,倒也没倒引以为傲的程度,简单的说,就是没当回事儿。这会儿,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忍不住牵着薄纱,转了转。
  然后她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突然,想结婚了。
  西蒙难得没打击她,还挺好心的夸了几句,见她情绪转变,也不戳破,默不作声地偷拍了一张,点了发送。
  西蒙摸着下巴考量了下不合适的地方,就带回去改了。他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挥衣袖就走,林姣倒被弄得没心情了。
  先前她对结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真就见了鬼了,试完婚纱的那一刻,这个念头搅得人心绪不宁。
  她一连几天对其他事都失了兴致,可顾淮之最近似乎在忙什么事,先前不着急的是她,现在暗示他的话,岂不是很丢人?
  这事儿说给了唐暖,唐暖倒觉得不奇怪,“很正常啊,一般男人对婚姻并不热衷,需要考虑的东西多,又像是个禁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嘛,顾哥多喜欢你啊,可能最近忙吧。”
  确实挺忙,他最近忙到,一周没跟她相处了。林姣只觉得格外烦躁,可又不好细说,女人的想象力丰富,她最近脑补出来很多版本来了。
  时间一长,林姣突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失去兴趣了。说来可笑,这念头其实有点荒谬,可她真快信以为真了。
  说到底多思无益,林姣跟她聊了会儿,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抽走了林姣的手机,“被子都不盖,不怕着凉?”
  顾淮之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可林姣扯住了他,揉了揉眼睛,极力保持清醒,“你去哪儿了?”
  “处理点事,快睡吧。”顾淮之揉了揉她的长发,伸手去捞她一侧的被子。
  没料到林姣拽着他不撒手,“你是不是被外面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说什么呢?”顾淮之哑然失笑,低头嗅了一下,“你今晚不是喝酒了吧?”
  林姣却不满意他的答案,也不知道是困得还是委屈得,红着眼眶推他,“你一定是外面有狗了。”
  结果这么一推,她手被硌了一下。林姣醒过神,伸手去够他的风衣口袋。
  顾淮之却闪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握住了她的手。
  林姣的动作微微一僵,“什么东西?”
  顾淮之还没想好措辞,她直接从床上赤脚跳下来了,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抢。拗不过她,又见到她有点恼了,他才叹了口气,松了手。
  林姣捞出来一个小盒子的时候,手顿住了。
  傻子也应该看出来了,这应该是戒指。
  “换个场合拆好不好?”修长的手指搭在了盒子边缘,顾淮之有点无可奈何,“你好像要毁了我那么长时间的准备。”
  林姣盯了他几秒,就在顾淮之以为她要答应自己提议的时候,林姣的手指挑开了盒子。
  一枚钻戒安安静静地躺在黑绒布上,钻石在戒托上熠熠生辉。隐约能看到内壁上刻了字,一串英文。
  林姣的右手捂了捂胸口。
  好的,戒指都取出来了,他这段时间的精心策划算是泡了。
  顾淮之捏了下她,牵着她的左手,单膝下跪,“既然如此,这位美丽的小姐,没有浪漫的仪式和惊喜,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林姣低垂着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反悔了自己的草率。
  就在顾淮之打算说“要不你睡一觉忘了吧”的时候,林姣嘴唇微张,“好呀。”
  顾淮之短促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进她的手指。然后他起身,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这么没耐心吗?我本来,准备了很多东西。”
  “你最近不理我了。”林姣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是我让你久等了。”顾淮之将她抱到床边放下,低头靠着她蹭了蹭,扣在她腰间的手缩了缩,“我是想,等建完了再说。”
  “什么?”
  顾淮之转身翻了翻,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送你的,不过还差一点,城堡后的花园还没修缮。”
  林姣翻开文件,被标题震住。这是一份财产转移书,内容是一座小岛。欧洲附近海域的一座小岛,岛上还有一座城堡,曾经是一个封地领主的财产。
  “你买了一座岛?”林姣有些错愕。
  “唔。”顾淮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姿态轻慢,“本来也是为你买的,现在也算物归其主。”
  “你是被钱烧得吗?”她不用想也知道,买岛耗钱,经营起来砸钱更是不计其数,“你是怎么想的?”
  “可能,我以前真的想过,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顾淮之半笑不笑地看着她,也不点破其中的缘故。
  林姣大概是忘记了,在游轮上,她承诺不会离开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你知道鹈鹕岛吗”。
  后来她离开,他心血来潮,买了一座小岛,他真的起过这种肮脏的念头。
  可惜,没舍得下手。
  可也没必要了,现在,她属于他了。
  -
  不浪漫的求婚后,顾淮之是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婚礼这么草率,婚期被推到了年后。林姣倒是无所谓,随他去。
  年前,林姣跟顾淮之去拜访宴松。顾老爷子能这么容易松口,左思右想,应该是有宴松的缘故,尽管宴松不提。
  他们到时,宴松在书房。
  敲门得到许可后,林姣推门而入,“宴爷爷。”
  “爷爷好。”
  书房的桌上和地下晾着不少写好的对联,还剩下几张。他摘了眼镜,“客厅茶几抽屉里有你蓉蓉姐带的礼物,你去看看。”
  林姣应了一声,正要拉着顾淮之出去,宴松就把顾淮之叫住了,“会写毛笔字吗?”
  “学过一点。”顾淮之从善如流地回了一句,也没太过推拒。
  林姣给了顾淮之一个眼神,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自己就回客厅拆礼物了。好半天,她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又溜了回去。
  再进去,气氛莫名其妙地和缓了许多。林姣还觉得稀奇,扫了一眼桌上的字,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稍稍晃了神。
  “你字真好看。”
  她在医院那次见过他的字,笔走龙蛇,字字皆张。不过远不如他的毛笔字令人惊艳,遒劲有力,张弛有度。
  学画的人大多会修习书法,她这人好玩,耐不下性子,字练得高不成低不就,左右能看得过去罢了。
  “以前让你好好练,不用功。现在后悔了吧?”宴松摇了摇头,显然因为这事对顾淮之改观不少。
  老人家惜才,又有见字如人的说法,不由得越看越顺眼。
  一顿饭吃得相谈甚欢。
  吃过午饭,林姣迟疑了片刻,回了家。林正豪正巧不在,林姣也没进去,她拎来的礼品和卡直接给了林茜冉。
  林茜冉身上的围裙还没解,家里的保姆正在往里面拎东西,她擦了擦手,“不进来吗?外面怪冷的。”
  “你在做饭?”林姣打量了她一眼,“不用忙了。”
  “心血来潮,学做甜点啊。”林茜冉唇角漾起一抹笑,纤细地手指细致地将作乱的碎发拨到耳后,“我还记得,中学时,学长说你做的甜点很棒。”
  “什么时候的事?”林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也没放在心上,转身要走,“你忙吧。”
  “你永远不生气吗?”林茜冉盯着她的背影,忽的笑了声,“或者,对你讨厌的人,生气都没有吗?”
  “什么?”林姣停住了,半侧过身,抬了视线。
  林茜冉凝视着她,阳光折射进她深邃又平静的瞳孔里,起了一层昏黄的雾气,“我特别讨厌你,明明不是无动于衷的隐忍脾气。”
  “唔,知道了。”林姣轻淡地应了一声。对林茜冉不喜欢自己,她也没觉得多意外,唯一感到意外的,大概是她终于说了一次真话。
  “不进去等等吗?”大约料到了她的反应,林茜冉也没继续刚刚的话题,她唇角微翘,麋鹿一样的眸子泛起水色,“反正我妈也不在。”
  “下次吧。”林姣确实没逗留的打算。
  “虽然说起来你会不开心,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特别幼稚吗?”林茜冉今天似乎烦躁得离谱,格外不依不饶,“没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
  “也没有什么是必须原谅的。”林姣头都没回,轻落落地撂下一句。
  幼稚也好,冷血也罢,各人有各人的为难和委屈,也各有各的选择和去处。为一个名头,就要她懂事听话的忍下所有的委屈,说一句让彼此释怀好看的话,她倒不如继续幼稚下去。
  “怎么这么快出来?”顾淮之才刚刚泊好车,结果林姣下来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分了?”林姣抬了视线,忍不住问了一句。
  顾淮之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只牵过她的手,“想那么多做什么?没有谁,是必须担待一切的。”
  林姣扑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就你老拿我当孩子,哄我开心。”
  顾淮之也是笑,视线柔了下来,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风衣口袋。
  -
  过年几天是在老宅过得,顾家规矩其实不少,可一直以来,林姣还真没受过为难。
  其实顾淮之的性格挺奇怪,毕竟他父亲顾珩随了顾老爷子,脾气冷硬,身上像披着一层寒霜。他母亲温婉,闹腾不起来。叶婉秋英气,话也不多。这么一看,顾景宸比顾淮之倒更贴近。
  程曼青大约是不太喜欢她跳脱的性子,可也没说过什么重话。
  虽然不亲昵,可也挺热闹,除了没见到顾淮之的小叔,一家人聚齐了过年。白天林姣也不好问,怕戳人伤口,也就没提。
  除夕前门庭若市,外家本家还有宾客来来往往。这种时候林姣也不好偷懒,陪着应付了好几天,这会儿终于消停了。
  晚上无非也是下棋、摸牌、守岁,顾珩和叶婉秋有要务在身,这几年没在家过过年。倒是几个小辈都在。
  顾老爷子发了红包,就歇下了。
  林姣出去接了个电话,被程曼青叫住,“你跟我过来。”
  “妈?”林姣忍不住在心里思量着,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妥当的。
  怎么说呢,一见到程曼青,她就有一种犯了错的小学生见到班主任的感觉。
  她跟着程曼青走进书房,她婆婆这沉稳的性子,基本是不能指望从面上瞧出来什么。
  程曼青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取出来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一股幽微的香气扑鼻而来。这东西看着挺出戏的,像个古物,盒子开口处有机关枢纽。调了几下,盒子应声而开。
  一双羊脂玉镯,温润通透。
  “这是我结婚的时候,婆婆留给我的。”程曼青将盒子推向她,“现在归你了。”
  林姣微微晃了神。
  程曼青微微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将手镯套到她的腕上,观赏了会儿,叹了一口气,“还是年轻好啊泽。”
  “妈,您看着就很年轻。”
  这话挺真心的。她这个婆婆包养的好,最主要是身上有一股范儿,不止是多少修养才能沉淀出来的,别人学都学不来。
  “也就是看着吧。”程曼青眸色淡然,她拍了拍林姣的手,“我呢,以前调查过你,也不怕你恼,我不太喜欢你泽。”
  “妈,我知道。我也谢谢您能成全。”
  “什么成全不成全。”程曼青摇了摇头,“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在一起了,就好好过吧。”
  程曼青拉着林姣说了几句,也没深谈,就放了她回去了泽。
  林姣还真不敢把这镯子往外带,家传的东西,盒子看着不是现代的,指不定价值几何。她原样锁回了盒子,妥善地收了起来。
  折腾到后半夜,林姣撑不住,睡了会儿。半夜起了身,房间里灯还开着。
  顾淮之铺开一张素笺,他的袖子卷到手肘,提笔沾着剩下的金粉,大笔一挥,写了句什么。
  林姣掀开被子,好奇地凑到顾淮之身边,“你在写什么玉?”
  顾淮之刚好完成最后一笔,把毛笔往旁边一撂,握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不睡了?”
  “睡够了。”林姣偏头扫了一眼那两行字。
  ——“既许一人从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林姣心底微动,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还没办婚事,却像是过了一辈子的细水长流一样,恬淡又美好。颇有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味儿玉。
  顾淮之倾身,在她颈肩呵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醇厚得像陈年佳酿,“那你陪我-睡吧。”
  她正想说些什么,他偏头吻住了她的唇。
  记得早些年,她不太努力,在课上惺惺松松地睡醒。面前的习题册被风吹过几页,入目第一行便是缠绵悱恻的诗句。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那时候她心底微动,在旁边一字一顿地写了一遍,还笑自己的心思,特煽情,也特矫情。可现在,她真的遇到这么一个人,心甘情愿以色授之,以魂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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