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北途川
时间:2018-10-03 09:41:20

  对同一件事。
  每个人的认知都不同。
  她有时也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宋易的场面,如何准确定义第一次呢?大约是吃饭那次,她远远地看见一个男生,个子很高,比哥哥还要高,眉目冷峻,神色沉威,几乎没有笑,整个人显出几分阴沉沉的气息来,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悯之吓了一下,筷子陡然掉了下去。
  她是怕他的。
  第一印象里,他并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但她其实不应该被吓到,可能只是她看他看得太入迷,所以被他目光扫了一下,白眼吓到的。
  她其实第一次见他,就很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是电梯里,他依旧很冷肃,整个人因为李静的渲染,变得变态又可怕。
  悯之小心肝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几次,脑补了无数被变态会长凶的场面,自己把自己都吓哭了。她记得他怕她感冒,给了她自己的外套,她也记得他把手机给她分散注意力,她甚至还记得,他把手递给她去握的时候的神情,不是很情愿,但莫名透着股柔软。
  她从骨子里认为他是个好人。
  是因为他曾向她展现过内心深处柔软的一面,虽然别扭又笨拙,但是是真心的,悯之感受得到,她有着最纤细的触觉。
  她记得自己去还衣服的时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仔细想想都是他在套路她吧!
  可悯之喜欢他,所以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
  或许她应该矜持点儿,按部就班地来,或许那样就不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了。
  她莽莽撞撞地一路跌爬。
  心高气傲地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
  但她现在后悔了呢!
  特别特别的后悔。
  回学校的时候,宋易就没再联系过她,好像两个人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在各自较量着,以一种对抗的姿态。
  也对,他不欠她什么,即便那边留宿她,也是她自愿的。
  却无端端被她家人刁难好多次。
  她很后悔,但后悔并不能改变什么。
  协会没多久就变成了公司制,一些管理上慢慢趋向正规化,悯之会长助理的职位像是被架空了一样,她很少再见过宋易,他变得更忙了,也或许只是躲着她。
  悯之的初恋变得悲情起来。
  可学校好多人都在心疼宋易,说他大约是被悯之甩了,毕竟过于悬殊的爱情,的确更脆弱些。
  但悯之觉得自己比他伤心一百倍,毕竟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所谓。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周乔还张罗着给宋易找下一任,悯之报复性地在聚餐的时候给他菜里加了超多的辣,辣得他满头冒汗又递给他一杯白酒。
  悯之觉得他可以直接表演喷火了。
  她变坏了都。
  可即便悯之吃醋也无济于事,两个人的关系忽然一下子降至了冰点,他忽然又变成了那个阴冷黑暗的会长,做事说话都认真一丝不苟,偶尔发起火来别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像那个随身带糖带巧克力送她小狐狸吊坠的男人是梦中出现过的似的。
  大约他在等三个月后她自动退出协会。
  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但悯之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就不退。
  于是周乔安排她做了文秘的工作,偶尔整理整理档案,和宋易也没了交集。
  大一下学期,宋易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公司各项管理成熟,他把整个公司卖给了DN科技,主要是管理模式和策划方面一些成熟的模板链条,合并成了DN的策划部。
  一部分人跟着去了DN,一部分人选择离开,但得到一笔不菲的散伙费,还有DN的实习证明。宋易一向是个大方的人。
  只是学校方面,这个协会不复存在了。悯之也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协会或者部门,她蔫蔫儿的,不那么开心了。
  少女的心事,于她来说,好像来得晚了些,但同样的忧愁和致命。
  悯之大二的上学期的时候,他又成立了一家游戏公司。
  做现下流行的手游,延揽了一大批计算机系的大佬,一个个感叹他的魄力和人脉。
  其实他是个孤僻又凉薄的人,但大约适合做商人吧,眼光毒,下手狠,定位精准,自带领导范儿,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他是实干派,做这种技术活比作策划更得心应手。
  李静去公司总部做过假期兼职,端茶倒水一类的活儿,给她拍过照片,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
  悯之一直觉得他像罂粟,越迷人越危险,越危险越迷人那种。
  或许一开始是冲动,但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好喜欢他。
  她有点儿鄙夷自己。
  近寒假的时候。
  大哥带他听新年音乐会,今年的乐队指挥是卡拉扬,是悯之最喜欢的一位乐队指挥,他的热情格外的感染人,很棒的一场音乐会,让悯之稍稍开心了点。
  后来有媒体转播那场音乐会的时候也报道了一些花絮,镜头里有陆遥之,有悯之,还有罗御宁,那个陆遥之大学时候同班的男生,经过这一年,他已经成功跻身二线,势头不可谓不猛烈。
  元旦过后没多久,消息就扑面而来了。
  有人说罗御宁在追求陆遥之的宝贝妹妹,包了一整个天顶餐厅搞烛光晚餐,亲手拉小提琴给悯之听。
  ……
  那是夜晚的时候,周乔东西落在公司了,回去拿的时候,发现宋易办公室亮着灯。
  宋易衬衣领口半敞着,目光沉沉地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无声地盘算着什么。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易都没反应,于是他绕到他背后去看他大半夜不回家睡觉,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片子。
  他盯着看了半分钟。
  发现只是娱乐新闻里一个简短的报道。
  唯一值得稀奇的,是里面有陆悯之。
  很模糊的画面,是夜晚,好像是什么聚会或者晚会,几乎看不清人脸,如果不熟悉,甚至都认不出来是谁。
  周乔终于忍不住出声“啧”了声,“你有病吧!”
  宋易抬起头来,眼珠黑的黑白的白,他不戴眼镜依旧显得变态。
  他“嗯”了声。
  他的确有病,还不轻。
 
 
第20章 你是我的一
  “有病就吃药, 大半夜的吓鬼呢!”周乔从他桌子上顺了一颗糖, 剥了放嘴巴里, 斜着身子靠坐在他办公桌上看他。
  宋易这段时间忒不对劲, 憋着一口气似的,整个人崩得像一根弦, 再拉扯下去,八成是要断了。
  太不正常了, 一个大男人都开始吃糖了。
  说他因为公司吧, 也不见得。他这人是有点儿工作狂的潜质,可该嗨的时候可也没抑着自己过。
  说他因为陆悯之?好像也不太像。这么久了, 没跟人说过一句话,没看过人一眼, 他都觉得他放手放得太干脆了, 没半点拖泥带水, 爽快得很。
  倒是陆悯之, 那小丫头片子看起单纯得很, 没想到却悄默声地阴他,害他吃辣椒配白酒, 差点儿当场表演喷火龙。
  原因不就是他开玩笑要给宋易找第二春。
  被陆悯之坑不说,后来还被宋易踹了一脚。
  他冤不冤啊!
  不得不说,他认为,陆悯之那个小师妹, 跟着宋易学坏了。分开多好, 免得被宋易这头狼祸害。
  水果味, 甜腻死人。
  周乔嘎嘣嚼了,又顺了杯水喝,勉强冲下去了,那甜味儿还消不掉,仿佛压在舌根,齁得人特别不舒服。
  对宋易来说,悯之大概就是那颗糖,即便干脆利落地嚼了咽了,但余味依旧无穷。
  “哎,你到底怎么想的?”周乔敲了敲桌子,看他仿佛一座古老的希腊雕像地杵在那里,简直是吓人。
  宋易没理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仿佛能把它看出个洞来,透过那个洞,他能伸手穿越时间和空间,触摸到那个他朝思夜想的人身上。
  他想抱一抱她,想得要疯了。
  “我很想她。”他像一个幽灵一样,猛不防地开了口,语气平直得近乎阴森,把周乔直接吓得从桌子上滑出去。
  “啊?”吓鬼呢,日。
  宋易起身捞了外套,面容冷静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仿佛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不是他说得似的。
  周乔盯着他那寂寥得仿佛被谁抛弃了似的背影看了会儿,得出结论来:真的是病的不轻。
  ·
  乔茵哭了一整天,从天蒙蒙亮,到夜幕降临,眼泪不要钱地时不时往外洒。
  唐佳文陪她去吃饭去逛街去唱K去蹦迪,都无济于事,嗨了一整天,从酒吧出来,乔茵眼泪突然又掉出来,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然后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爱情长跑,如果全程一万米,跑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米的时候,双方都停了下来,那场景是悲痛的可惜的不可理喻乃至黑色幽默的。
  没有撕逼,没有矛盾,就是突然觉得不合适了。
  可还有一点眷恋,一种对回忆执着的想念,谁都无法迈到未来,但又无法割舍过去。
  多伤心,多无情的一件破事。
  分手是乔茵提出来的,但罗御宁没有挽留。
  如果说这是各自最好的归宿,但为什么痛哭声绵延不绝?
  唐佳文蹲下身来,任谁费心哄了一天,一秒又跌回原点,都无法保持淡定,她脾气又躁,这会儿火气蹭蹭地往上窜。
  “这世界又不是只剩罗御宁一个男人了,不合适就散,还留恋就去追,你哭个毛球啊哭?你劝我放弃宋易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会儿怂什么怂?”好话不听就骂,骂醒算事,骂不醒再接着哄。
  乔茵还记得自己怼唐佳文的场景,妙语连珠,字字铿锵,男人算什么,爱情又是什么狗屎,合则聚不合则散,潇洒点儿不好吗?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她曾经是这样说的。
  可到头来,陷最深的却是她自己。
  她猛地一把推开唐佳文,道理都明白,可到头来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说什么爱我,说什么因为工作没办法照顾我自己他也很愧疚,说到底还是不够爱,这不是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
  唐佳文知道她在说陆悯之的事,虽然心疼,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他就是立马跟人领证结婚了,你们都分手了,关你什么事?”
  说得倒是,但干嘛说得这么明白呢?怪叫人难为情的。“我贱不行啊?谁爱一个人不贱的?有吗?你信不信宋易前段时间装得清心寡欲的,这会儿看见新闻指不定多妒火中烧的,他去把陆悯之抢回来才好。”她就是哭死,难过死,伤心悲痛死,怼起人来依旧一句连着一句。
  说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最好你过得不如意,才证明我们分开是你错了。她就是这么个自私无情冷漠不可理喻自我又自负的女人。
  “呸,你说什么呢!罗御宁移情别恋,你扯宋易干嘛?”
  “看吧,宋易就算去抢陆悯之了,你还是放不下。”她慢慢地滑坐在地上,一向衣洁光鲜妆容精致的她,这会儿毫无形象,她最后捂住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间流淌,“我也还是放不下他。”
  明明说好了分手的。她提出来的时候,目光锐利如残酷的鹰,冷漠不掺杂丝毫感情。
  但转头就哭得像个傻逼。
  在一起十多年了,从地下恋的早恋,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又到不得已的地下恋,到底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到分手,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理想背道而驰,又或者各自的前行方向岔开了路途,无论如何,最终都是输了,一塌涂地。
  年少时候以为爱情就是轰轰烈烈天崩地裂纵然你妈我妈是一个妈该领证了才发现各自是亲兄妹这样操蛋的剧情,我们依旧能战胜一切,白头到头。到头来发现,或许只是吃火锅的时候你没有给我夹菜这样的破事,都能变成分手的□□。
  爱情不伟大,她比劣质的厕纸还要容易破碎。
  但他们是真心爱过的,彼此相互陪着磕磕绊绊到现在,记忆里所有美好的浪漫的能让人在俗世的污浊里挣扎着喘一口气的瞬间,都和彼此有关。
  因为太爱了,不愿意承认,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唐佳文把乔茵塞车上扔回了家。
  然后打车去了滨江路。
  这可能是塑料姐妹情的又一次重要见证,因为她要去勾搭宋易了。
  她不想看着宋易去倒追陆悯之,最好罗御宁和陆悯之永不分离白头到老。
  那样才好。
  要分手就分得干脆。
  谁也别拖泥带水。
  双标和自我维护,是人类自保的本能。
  乔茵说得也没错,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其实大多数人爱的也只是自己。
  爱别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幸福更快乐,如果对方不能回以等同的爱就感到愤怒悲伤难过,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怜自爱。
  那么就,谁也别埋怨谁。
  ·
  大哥哥带悯之去听音乐会,请了一周的假。
  短暂的假期回来,好像时间一下子过去好远,有些记忆都模糊了。
  悯之觉得自己大概能忘了宋易了。
  她趴在咖啡店的吧台上咬吸管,听李静在高谈阔论着近期的八卦。
  “说一个,你绝对想象不到。”
  悯之意兴阑珊,她对八卦的热衷程度,还没有晚上那该死的古典音乐课来得强烈。
  “你回来的前一天,有人早上去找会长,然后不小心看见前校花魂不守舍地从会长家门口跑出来,妈耶,那个时间点,炸裂啊!”
  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总觉得悯之和宋易那短暂得还不如雷阵雨来得久的恋情,只是荷尔蒙发作下美丽的错误,隔这么久了,早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但八卦的生命力可是永恒且富有韧性的,没有人可以抵抗八卦的魅力,所以分享八卦对她来说是件重要的事,大于一切事物。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悯之仿佛被拧了发条的木头玩偶,突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问她,“你说什么?”
  “大家都猜……宋易和前校花……在一起了。”这个在一起是成熟男女的那种在一起,包含了无数的暗示和感叹。“毕竟……她们也是从小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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