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钢架如果倒在他这把老骨头上……
张天铭一阵后怕,立刻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扭头往书画市场前的小巷走,一路上不忘始终走在左边。
他在小巷子里忐忑不安地候了三刻钟,艾瓷一分不差地出现在巷口,仪态万千地朝他走来。
张天铭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态度之恭敬,不知道的还以为艾瓷是他长辈。
“大师,太谢谢您了,刚刚真的差点出事!”
张天铭是个上道的,知道这种事情可不能口头谢过,当即递出了一包让司机去准备的答谢红包。
艾瓷毫不客气地收下:“你今早出门前是不是还打碎了一个花瓶?”
“是啊,大师,您可真神了!”张天铭没想到她连打碎了花瓶这种小事都能知道。
艾瓷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碎碎平安,不然你今天可不会这么有惊无险了。你的面相原本是大富大贵、逢凶化吉之相,现在印堂却隐有一条黑线,割裂了原先的面相。现在虽然还能逢凶化吉,时间久了可没有这个运气了。”
张天铭大惊:“这可怎么办才好?”
艾瓷又问:“你近来是不是搬了新家?”
“是啊,就在西山别墅,郊外的空气就是比较好,儿子特意买来孝敬我的。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大师?”
“带我去看看。”
司机早已在巷口候着,见老爷子口中的大师竟然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悄悄地给老板报了个信。
西山别墅区坐落在帝都西郊的栖凤山上,这山敢起这个名字,显然自古以来都是被当作一块风水宝地的。
整个别墅群的布局都严格按照风水命理之说,暗合天地气运,照理说,住在这里的人不说招财进宝,也能事事平安。
张家别墅处在偏中间的位置。
按照老人家的喜好,装修十分复古,客厅里摆着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
正中间是一幅云雾山水图,画得灵气十足,山长水远,层峦耸翠,雾气缥缈,仿佛下一刻云雾就要溢出画外。在画的左下角,印着一枚小小的印章,红红的印泥圈出一个“艾”字。
艾瓷挑了挑眉:她的画?看画的氧化程度,是她四百年前画的。
现在被人郑重地挂在大厅里,而且墙上的三幅画中,唯有这幅画外面还罩着一个玻璃罩子,做了防护。
张天铭看她久久地站在这画前,忍不住问道:“是这幅画有问题吗?这可是艾枝的作品,您知道艾枝吗?”
艾瓷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艾瓷这个名字是她的第一个名字,现在只有她的同伴还这么叫她了,特别是艾斯北,他像是对这个名字有执念似的,过了这么多年,帮她做张身份证,还坚持用了这个名字。
而在人类社会行走,艾瓷不可能一直顶着同一个名字,所以换过不少名字。
艾枝就是她四百年前在人类社会短暂使用过的名字,不算太久远,她记得还挺清晰。
艾瓷随口一问:“艾枝的作品现在市场行情如何?”
说到这个,退休了没事情干就爱钻研书画的张天铭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艾枝的画在市场上很少见,但是艾枝的后人艾宁的画,前段时间拍卖行刚卖过一幅,卖出了三千万的高价呢!艾枝的画价格只会更高!”
艾宁是她两百年前的名字。
艾瓷心中一动:如果画的时间越久远越值钱,那她岂不是可以画上一幅,然后再氧化做旧……
张天铭以为艾瓷很感兴趣,便越说越激动:“说起来艾氏一族是真的神秘,每隔百来年就有一个惊才绝艳的艾家人横空出世……”
艾氏一族?
一个人撑起了一个族的艾瓷微笑不语,但她对张天铭这波发自内心的夸赞十分受用,暗自决定到时候收费给他打个八八折。
“……您别以为我说的是野史,虽然正史上很少提及她们,现在也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可我家祖上有幸和艾家人结交过,所以才知道这个传奇家族。”
“艾家人在画上的落款用的是同一枚印章,画风也十分接近,要看出是哪一代人画的,得看题诗的字迹。我家这幅,是祖传的,题诗的是艾枝同时代的大家曾明,这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祖传了一幅她的画?
这家人看起来确实和她有些渊源,难怪说起艾氏知道得不少。
这个房子的风水极好,还有她的画镇着,本不该招惹霉运才是。
艾瓷在房子周围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心里仍隐隐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个地方没问题得太有问题了。
她一翻手腕,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个罗盘来,又闭上眼睛调动起整座栖凤山的空气来。她站在屋前,长裙的裙摆在风中飞舞,实体仍在,意念却已经融进了空气里,覆盖了整座栖凤山。
鸟叫虫鸣,树叶轻颤,甚至连光下尘埃,都一一在她的识海里展现,她宛如怀抱了一座山,山上所有的动静都在她的鼻尖、手下、眼前。
她既站在屋子前,也存在于这山上的每个角落。
这山上别墅的布局从房屋道路到一花一草都十分讲究,按理说也是经过风水大师之手的。
不对。
艾瓷微微蹙眉。
她加大了操控空气的范围,意念一路延伸到山下。
找到了。
山下的树林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被人圈起了一片六芒星形状的花坛。
花坛里看似种着一片月季,在六个尖角处却悄悄地生长着几株蓍草。蓍草是古人占卜所用,但少有人知道,它用于布阵极易成煞。
如此一来,花坛正好煞住了别墅区的中间位置。
艾瓷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隔壁那栋别墅。
花坛正对的其实是那栋别墅,蓍草煞主要克住的也是它,张家不过是处在边上,稍微受了影响罢了。
是有人想对付隔壁屋子的主人吗?
顾庭按着手上的伤口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隔壁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香槟色长裙出自C家高定,顾庭是见过模特穿的,可是模特也没有她穿得好看。
微风轻拂,夕阳的余晖披在她身上,长裙上的亮片微微反光,使她整个人如同发着光一般耀眼。
可是他又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罗盘,眼底的惊艳顿时褪去,重新归于冷静清明。
第4章 暴躁的帝都空气4
艾瓷:“房子的风水没有什么问题。”
张天铭:“那我这霉运是怎么一回事?”
“这栖凤山本是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艾瓷不紧不慢道,“但山脚下近来却种了一小片花坛,位置很巧,花木生煞,恰好克住了你家。”
艾瓷没有说出那花坛是有心人故意种的,目标其实是隔壁那家,因为此事毕竟与张家无关,张家只是无辜受累而已。
“现在咱们去那里,把花坛处理了。”
张天铭满口应下,立刻就叫司机:“老陶,你快去把车开出来,咱们下山。”
“你等等。”司机点着头刚要去车库,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严厉的声音,他伸手拦住了司机。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西装搭配暗红色的领带,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国字脸配上浓黑的眉毛,带着一股成熟男士的韵味,板着张脸,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爸,”他大步走上前来,“那花坛肯定是别人的私家产业,您这是要去做什么?毁了它?可别听人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就听风就是雨的,咱们怎么好去动别人的东西?”
他凌厉的目光触及艾瓷,却是一愣,这个女孩子生得实在太好,却也实在不像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大师。
他不自觉地收起了上位者的气势,柔和了声音:“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可不要做这种骗人的事情。”
“子枫!不可以对大师这么无理!”张天铭冲儿子喝道,又小心地瞅了一眼艾瓷,生怕她生气,自己则来回跺了几步,指着张子枫的鼻子训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不是大师,你爸我现在就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哪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让你气我!”
张子枫有些无奈:“爸,那可能只是个巧合,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大师,能让您走在路上随便就遇到了一个?”
面对张子枫的质疑,艾瓷也不恼:“张先生的公司近来是不是老有些小问题?”
小问题确实是有,但哪家公司没有小问题?这个小姑娘想用这么万金油的句式来取得他的信任,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艾瓷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等他回答就又说道:“是不是员工之间有情感纠葛无心工作,大量客户被对家公司挖走,甚至最近一次投标,投标金额还外泄了……”
艾瓷一条条数着,还不忘点评一句:“啧,你的公司有内鬼啊!”
张子枫便是一惊,艾瓷已经说得相当具体了,而且件件都对。这都是些小事,虽然弄得他焦头烂额,但显然不可能已经传到外界,让公司外的人都知道了。
张子枫再开口就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恭敬的意味:“确实是这样,大师的意思是,这和那个花坛有关系?”对艾瓷的称呼都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师”。
艾瓷:“正是,只要处理好花坛,这些小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现在不处理,过段时间,你的公司,你的家人,面对的可就不是小问题了。”她语气平平,仿佛在说什么小事,话中的意思却让父子俩一惊。
张子枫赶紧把司机叫去开车,一行人下了山。
天色渐暗,他们打着手电筒穿过树林,果然在树林中发现了花坛。
这附近没有居民房,这花究竟是谁种在这儿的?
张子枫打了个电话要人去查,回头给花坛主人一些赔偿。
“不必,”艾瓷拦住他,“我给它改了布局就好,没必要毁了花坛。”
艾瓷又不知从哪里变出六枚铜钱,一一埋进花坛的六个角,接着又拿出一张黄符,口里默念了几句,就往花坛中心一抛。黄符轻飘飘的,此时又没有一丝风,竟然还能被不偏不倚地扔在了花坛正中央。
然后就见那黄符慢悠悠地下落,刚触到月季上,便“腾”地一下自燃起来。符灰落尽,铜钱埋下的地方恰在此时亮起了一条一条光线,勾勒出了一个六芒星形状。那六芒星缓慢地上浮到花坛上空,不一会儿又彻底地暗了下去。
张家父子已经对这反科学的一幕看呆了眼,此刻更是彻底确定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确实是一位大师。
可是如果有内行人在这儿,一定可以看出,艾瓷只是在装模作样地做法。
她确实有玄学的本领,破煞本也该有一套专门的方法。可这次碰上的偏偏是花草煞,对于艾瓷来说,她根本没有必要按部就班地施法。
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就是不给蓍草供氧,让它自己慢慢地死掉,花草煞也就自然而然地破解了。而她只要让这六个角保持无氧状态,蓍草再怎么种也不会长起来了,也可以达到规规矩矩施法能做到的永绝后患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