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靠在树上,脸上表情不明。
两人一时无言,各个有所思。良久,江小芽伸手拿起地上的布条重新绑在元墨脚踝上,“靠在这里不要乱动,好好数数,数到一百,将脚脖上的布松开,然后数到10再重新绑上。”说着,起身,“我现在到路边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个人过来将你弄出去。”说完,快步离开。不管元墨是否是会按照她的话去做,也不管他是否相信她说的。未多解释什么,也没去保证什么。
信任这东西,只有时间能证明,而保证无用。
元墨静静看着江小芽的背影,不动不言,直到她走远背影都看不见,几个黑衣人忽然闪身出现眼前,“主子,您怎么样?”
“无碍!”元墨随应一声,伸手解开腿上的布条,点下穴位,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放入口中。
“主子,属下带您离开。”暗卫开口上前。
元墨却是未动,只是开口问,“都清理干净了吗?”
“是,都已清理干净,也已按主子的安排做好了部署。”
元墨点头,“裴戎那边呢?”
“裴世子还在城门外,刘凛率兵在不断喊话,只要敢萧仲出来接旨,大军绝对不会迈进一步,更不会伤害一个百姓。从早到晚已经喊了一天,而萧仲还未现身。只有萧易在不断回应,说萧仲病情严重,一时无力下榻,恭迎裴世子入萧家宣旨!”
简单的说,言语对持还在持续。毕竟,这一步不好迈出。
萧仲敢迈出,必死。
而裴戎若进去,率大军,百姓是阻碍。若只身进去,太危险。
进退之间,就看谁先动。而结果,不用想,萧仲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而裴戎……
耐性!
那是裴戎身上最没有的东西。谁敢跟他比耐性,他就先咬死你。所以……
元墨手指动了动,静默少时开口,“萧城那边有消息即刻来报,另外一边让元通守好,我随后就到。”
暗卫听了,不由皱眉,“主子,您现在不随属下一并离开吗?”
“我稍后。”说完,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暗卫看此,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敢说什么,习惯性的服从离开。
暗卫离开,元墨靠在大树上,眉头皱起,他留在这里意义在哪里?是想最后确定江小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奴婢吗?
在这种时候,探究这些好像毫无用处。就算她是个有心的奴婢又如何?有心,不代表她会让他感到顺心。所以,实在不该在这里等。
心里如此想,但却坐着没动。
男人心如海深,深到有时候连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
另一边,元通听完暗卫的禀报,脸色变来变去,各种猜测随之而来,主子不会是因为之前被江小芽又亲又咬的,给弄糊涂了吧?此时,还跟一个奴婢较什么劲呀!
元通不明白元墨心思,而萧家大小姐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天地都不一样了。
萧家
前一天,还是高床暖枕,自由自在。今天忽然就兵临城下,要打仗了。
萧家,萧城的特殊,萧凝儿多少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覆灭呀!
皇上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要覆灭了萧家。如果萧家没了,那她该怎么办?由萧家大小姐一夕之间变亡命之徒,或狱中罪人?!这太可怕了,只要想到就不寒而栗。
“桂香,大少爷回来吗?”
“回小姐,没有。”桂香说着,看着萧凝惶惶不安的脸色容,开口安慰道,“小姐,您别太担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安慰萧凝,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只是可惜,完全没用。这话一点儿也不能让萧凝安心。
见不到萧仲,也见不到萧易,就留女眷在府里死等,萧凝坐立难安,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想,真正到了危机关头,她的父亲和哥哥还会管她们吗?会不会直接舍弃萧城,抛弃她们直接逃离?
如果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想着,萧凝腾的站起,把退往外跑去。
“小姐,你要去哪里?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说了,您不能乱跑呀!”桂香在后面追着,喊着。心里一片焦灼!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是要去哪里呀?不会是……不会是去找元墨吧?
如果她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元墨。那,就真的成了一见真情了。可惜,不是。
城外,裴戎喝一口酒,看一眼刘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马上就子时了。”
裴戎听了,放下酒杯,抬脚从马车上走下来,整理一下衣服,往往城楼,对着刘凛伸出手。
看着裴戎伸过来的手,刘凛不由开口,“世子,要不再等等?”
裴戎斜睨他一眼,认真道,“等等萧仲会打开城门出来吗?”
刘凛不说话了,默默把剑递了过去,只道,“世子,您在这里等着,属下带人去攻破城门。”
裴戎靠在马车上摆摆手,“去吧,攻不破不用回来。”
刘凛笑了笑,想听世子一句好听话,很难。
刘凛吩咐下去,兵士坐好准备,朝着城门进攻!
夜半时分,战鼓陡然敲响。萧仲听到,嘴角沉了沉,传闻果然不虚,这位裴世子的耐性确实够差。
差吗?不,对于裴戎来说,对萧仲他耐性已是足够了。想弄死他太久了,现在机会来了,如何还能再忍耐!
战鼓敲响,这一夜注定不会安稳。
刀光剑影,万箭齐发之中,裴戎骑在马上,看刘凛率兵拼力攻城,静静看着,静静等着,直到……
在看到萧仲身影出现在城楼上的刹那,裴戎眼眸陡然沉下,一片暗黑,戾气骤盛,随即提气,飞身而起!
看裴戎突然动了,刘凛心头一跳,暗道一句不好,赶紧追上。
战事爆发,瞬时既进入白热化,硝烟四起。
山林之中,元墨依旧坐在原地,遥望着萧城,看着那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的火光,眸色沉沉浮浮,一场期待已久的厮杀终于开始了,为这一战,他已等了十年之久。而现在……元墨抬头望望天空,他等江小芽好像也等了许久了。
这时长,去找人来的人,怕是也随着一去不复返了。
嗯,对着一个不时就会想弄死她,会说弄死她的主子,她趁机离开,好像也不意外,甚至可以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会饶恕!
江小芽今日这一走,数罪并罚,难逃一死。
所以,找丫头还是要找规矩些的,太过刁钻的丫头,让你好奇了,稀罕了,却也受气了,吃亏了。而最后结果,却也没脱离人趋吉避祸的本能,该离开的时候,照样毫不犹豫的走了。
这结果,可说是意料之中,不算意外。而江小芽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结论下,元墨动了动腿,站起,转身,抬脚,迈出的脚步忽而顿住,看着不远处,眼神微缩……
一张带着汗沾着土的脸。
一身残破凌乱的衣服。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还有身上那血红点点!
离开时整洁刁滑的丫头,此时……狼狈脏乱的像个乞丐。
“我不是说不让你乱动,为什么不听话?”完全质问的口吻,没规矩,没分寸。
元墨听到,此时却是忘了计较,只是问道,“江小芽,你为什么会回来?”
他都已经决定不再留着她了!她为什么偏偏还要回来?
金口玉言,落地砸坑,果断,果决!身为主子该是如此,元墨过去也一直都是这样。他最厌恶朝令夕改,也最不喜欢把绝对当屁。可现在……江小芽偏在他已经做了决定时回来,她是故意的吗?
江小芽听了,看他一眼,没多大表情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去找人,找到可以带你出去的人就王回来,你忘了?”
没忘!他只是没相信。
江小芽知元墨怎么想的,不咸不淡道,“重要关头,我不说瞎话,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就像之前被霍永富追杀时,我说想扒光你,这句,也不是假话!”
一句话,足以让元墨咬牙,什么复杂的心情都消散了。
“你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背他。”对着不远处的高壮男人,江小芽喊道。
男人听到,嘴巴抿了抿,狠狠等她一眼,然后咬着牙认命的走到元墨跟前,半蹲下,“上来!”
江小芽拉着元墨的手扶在他肩上,“上去吧!让他把你背出这片山林,然后我们骑马去医馆。”
元墨没说话,由着人背着往外走去。
因为‘眼瞎’,看不到江小芽现在的状况,所以没话可问。不过,不问心里也清楚,看江小芽现在的模样,还有这个男人那黑青憋气的脸色,就算是没看到,却也能想象得出,之前必然是经历一出羊吃狼的事。所以,当下这个男人才会这么听话。
三人走着,一言不发,直到走出去,男人将元墨放下,对着江小芽伸出手,粗声粗气道,“解药呢?”
“到了医馆自然会给你。”
男人听了咬牙,站着不动,一副你不给解药就别想我再动一下的表情。态度很坚决,可惜江小芽却是看都不看他,将元墨扶上马,自己随着爬上去,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挥动马鞭,“驾!”
一声喝,策马前行。
男人大骂一声,赶紧跟上。态度坚决有什么用,没人吃他这一壶。
元墨骑在马上,看着怀里小小的丫头,看着她外露的手腕上那让人难以忽视的大块淤青,还有手背上和外露肌肤上的划伤……
“萧城出事了,当下进不去。所以,我们就近找了一个医馆。”
元墨没吭声,而江小芽已经习惯了元墨对她爱答不理,也没再多说什么,忍着身体的不适,漠然前行。
这一身的伤痕累累,元墨静静看了好一会儿,默默撇开视线,当下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元墨,清楚的记住了江小芽此时的模样,还有他此时此刻的那种心情。
到了医馆,江小芽没有失言,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男人,“后会无期。”
男人接过放入口中,瞪她一眼,转头看向元墨,“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在狼窝里训大的?小小年纪就这么狠辣?”
“知道她狠辣,你还敢当着她的面如此说话,不怕她再撕你一次吗?”元墨不咸不淡道。
男人听言,冷哼一声,“真是有什么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算我倒霉。”说完,憋着一肚子火气,骑马离开。
“真不会说话,明明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才养出了什么样的下人,哪里是下人带坏了主子。”江小芽废话一句,抬手开始拍门。
元墨听到她那句话,面无表情,她至今都未能立功成功的原因,有一部分都是因为她这张恼人的嘴。想到江小芽这张嘴,不由的想到了她亲他的事。瞬时,对于江小芽的牙尖嘴利,不愿再多想。
啪啪啪!
拍门,踢门,一番努力,里面的人终于有动静了。
看门打开一个缝,看一个脑袋伸出来,满脸的忐忑不安,“你,你们是谁?”
“大叔,我……”江小芽说着,转头看元墨一眼,开口,“我和我哥赶路的时候不小心马车翻了,伤着了,还请大叔打开门给我们兄妹看看好不哈?”
一对狼狈的苦难兄妹,比有钱家公子夜晚不睡带着丫头乱窜,来的更加惹人同情吧!
门内的中年男子听了,看看灰头土脸,年幼弱小的江小芽,再看看脸色不佳,双眼无神的元墨,男人眉头皱了皱,一时没动。
“大叔,您放心,我们身上还有些个铜板,一定不会缺了您的诊费的。请大叔帮帮忙,给我们看一下吧!”江小芽仗着年纪小,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扮弱很天然。
中年男人听言,犹豫了一下,打开门,“进来吧!”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江小芽说着,牵着元墨走了进去。
中年男人往两边看了看,又望了望萧城方向,看到往昔平和巍峨的地方,此时烟火烟火缭绕,尘土飞扬,心往下沉飞,叹息一声,掩门进屋。自来争战,受苦受难的都是他们老百姓。只是,此时有谁会在意?
权利之争,在意也无用,所以只能看着。但其他的,该在意的还是必须在意的。
“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爹爹很就过来。”
“多谢姐姐。”
“不用,不用。”女子快步走出。
听脚步声渐远,江小芽转头对着元墨开口,“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什么?”一时不明白她说什么。
“刚才的女儿声你没听到吗?”江小芽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随意道,“这家也有女儿,所以你记得安分些,不要乱开屏。若是这个时候不小心又招蜂引蝶,那……”
安分些?乱开屏?招蜂引蝶?
这大不敬的字眼,这甚至可称的上警告式的语气……这是丫头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祖宗。
元墨冷着脸,沉沉道,“那你要如何?为什么不说,嗯……”
话没说完,身体陡然紧绷,腰间被狠掐了一下,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这声音出,元墨嘴角下垂,脸色乍青乍黑。
江小芽不看他,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姐姐,家里有水吗?能不能接口水喝?”
“行,你坐着,我给你倒。”
“谢谢漂亮姐姐。”
听着江小芽那甜腻的声音,元墨伸手摸摸自己被掐的地方,磨牙,“该死丫头。”气,气到没脾气。
隐匿在暗处看完全程的暗卫,此时心里,江小芽是怎么护元墨的已经忘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护着主子太正常,那是身为下人的本分。
所以,小芽是如何护元墨被忽略不计,他们现在只是看到小芽怎么欺负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