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槙日
时间:2018-10-05 09:20:11

  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了:“接下来是来自E班的同学,陆朝,他今天给我们带来的表演曲目是《吉赛尔》的男子单人变奏曲……”
  陆朝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的姿势。
  没关系的,只要知道她坐在下面就够了。
  说到底,他自始至终只是想跳给她看而已。
  陆朝闭上了双眼,心中开始倒数。
  数到零的那一刹那,他再度睁开了眼,嘴角已经挂上了轻浮的微笑。
  音乐声响起,第一个垫脚,第一个跳跃,第一个回转,第一个定格。
  底下原本纷杂的声音顿时消弭,所有观众都安静地观看着台上的阿尔伯特,是的,之前站在台上略显拘谨腼腆的大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伯爵——名为阿尔伯特的伯爵化作农民的装扮,来到乡村游玩,他对这乡下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在这个普通淳朴的小镇,他遇上了一个美丽的村姑——吉赛尔。
  阿尔伯特无法忍耐,忍不住向吉赛尔展示自己的所有魅力,单纯的女孩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猝不及防就和他坠入了爱河。
  台上的少年明明是那么的稚嫩,每一个动作却俨然是一个伯爵才有的风范,他滥情,他轻浮,他毫无责任感,但是他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乔装为农民,都无法掩饰骨子里的玩世不恭,没有人能抵抗他的魔力。
  舞曲结束之际,陆朝的动作定格在了最后一幕。全场寂静无声,直到数秒过后,少年缓缓从舞台上站起,略带腼腆地低下了头,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地替他鼓掌。
  陆朝喘着气,再度扫视了一眼全场。
  她在看吗?
  她在看着吧?
  汗水濡湿了他的睫毛,模糊了他的视野,直到躬身准备退场,陆朝都没能在台下找到陆日晞的影子。
  他缓缓走下舞台的时候,莫名想起了这幕舞剧后续的剧情。
  阿尔伯特贵为伯爵,却不想履行早已定好的婚约,他乔装为农民正是为了躲避自己的未婚妻,吉赛尔最后发现了真相,心碎而死。阿尔伯特来到吉赛尔的墓前哀悼,险些受亡灵诅咒跳舞至死,紧急之下,吉赛尔的亡灵出现,庇护了阿尔伯特,在坦白了自己的爱意后彻底消失。
  十九世纪的芭蕾舞似乎都在大同小异地讲述同一个故事:主角在希望和现实之间挣扎的痛苦,故事中永远以一方的消逝结尾。詹姆斯爱上了希尔芙,却害死了自己深爱的妖精;齐格费里德爱上了奥杰塔,结果将黑天鹅误认作白天鹅,致使奥杰塔死去;阿尔伯特爱上了吉赛尔,最后也因为自己的错误失去了她。
  他依稀记得当时书上是如何叙述这些共通点的。
  Unattainable.
  可望而不可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要弃坑!!我每周都在考试!!!啊啊啊啊啊啊每个星期都要考试,暑假呢!!!!!为什么我已经不存在暑假了!!!!然后又懒得申榜,没榜又没有了死线压迫,就开始放飞自我随便更!!!!!!
  结局是HEHEHEHEHEHEHE,不用担心啦!!!!!!结局我是在开文的时候就决定的!!!甚至都写好了!!!!传统意义HE!!!!!!!!!!!!
 
 
第52章 
  从舞台上下来,回到了后台,陆朝的心跳频率也迟迟没有舒缓过来。
  一方面的确是没有从紧张的状态恢复,另一方面则是莫名的有些心悸。
  一股不安感不知何时开始缠绕在他心头,起初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先前没有在台下看见陆日晞的缘故,而这份不安感逐渐发酵,终于在他的指导老师张志铭急冲冲向他快步走来的时候印证。
  彼时陆朝才刚刚换下演出服,正准备卸下妆容,张志铭穆然出现在了后台的化妆室内,径直走向陆朝,抓起后者的手腕就往外走。
  “陆小姐出事了。”
  他说。
  ***
  当陆朝跟着张志铭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的阿姨林曼霜携着正儿子林征坐在外面等候。
  脑子一片空白的陆朝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透过窗户看见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女人时,他才猛然想起这份无助感和当时看见林曼霜躺在病床上时如出一辙。
  “陆小姐原本来校门口接我和小征。”林曼霜握着陆朝的双手,回忆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了,还好学校里人多,帮忙一起送来了医院,说是呼吸肌麻痹什么的……怎么就呼吸肌麻痹了呢……”
  “那不是……”在他表演之前就发生的事情么?
  未等他将话说完,张志铭就故作糊涂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当时不是看着你要准备着上场,这种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有跟你……”还没脱口的话在陆朝仇视的目光下梗在了喉咙里。
  他从来没有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敌意,比起之前他屡次试图劝说对方回校时更甚,谈“恨”还算不上,更多的是呼之欲出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这下是真的被记上了。
  张志铭本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却在陆朝的目光下踌躇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留在这个地方,叹着气离开了。
  在他离去没有多久后,原本在病房里看护的杨澜也从出来了,她扫视了一眼伫立在外面的陆朝和林曼霜,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站在这里干什么?”
  “陆小姐她……”林曼霜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杨澜原本有些不耐,在林曼霜恳切的目光下又心有不忍,到底还是对这样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放不出重话,“我给你叫车,你先带着你儿子回去休息吧。”
  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施舍陆朝半个眼神。
  杨澜叫来的出租车总算抵达了医院门口,她跟司机报了个地名,提前替林曼霜母子付好了车费。
  “你不跟着你阿姨走?”杨澜见陆朝没有跟着上出租车,挑眉道,“我可没有心情照看你。”
  “我想留着。”陆朝声音细若蚊吟。
  他对这位陆日晞名义上的妹妹心有畏惧,她不曾给予过他和颜悦色过,每次都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像是能揪出他最卑劣的一面一般,让他无处遁形,所以他一直不敢单独在陆日晞不在情况下和她相处。
  杨澜却罕见地没有为难他,回了句“随你”,便回到了医院里。
  陆朝追上了她的步伐,在心底鼓了好几次气,却仍然不敢向杨澜开口询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思忖了很久,终于在杨澜准备推开房门进入病房之前憋出了一句话:“重症肌无力很难治疗吗?”
  杨澜顿在了原地,冷笑着转过了头,目光如隼:“你知道了不少东西啊。”
  陆朝别开目光,不敢接话。
  僵着的气氛维持了一瞬,杨澜继续将门把按下,打开门缝后,却没有立刻进去。
  “哎。”
  陆朝抬起头,原先在眼前的杨澜已经推门而入,只剩下那声幻听一般的叹息回荡在耳畔。
  陆朝坐在外面,他不敢去打扰杨澜,更不敢直接去面对里面的陆日晞,他在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没有想明白。
  老实说,就连他留在这个地方的理由,他都找不出来。
  他到底算什么?他不是她的亲人,不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恋人,他什么都不是……这份微妙而扭曲的关系维持到现在,依靠的是一份令旁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纽带在持续着。
  诚然她对他的同理心难以让人理解,他对她抱有的情愫他自己也不能明言……这份关系不可能长久地维持,同样的,这份情愫也不会有任何未来。
  他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不会开口,更不会去询问她不想告诉他的事情。
  就算没有未来也没有关系,就算只是目前的瞬间也好,他不会祈求虚无缥缈的未来,他只是贪心地想要尽可能地保持现状,保持现状就够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镜花水月都要被那么快地击破呢?
  ***
  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声打断了陆朝的思绪。
  他看见杨澜走出了病房,后者背着身靠在门上许久,眼角有晶莹未干。
  杨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他在打量她,等了好一会儿,杨澜才抹了抹眼睛,挺直了脊梁,走向了匆匆别过头的他。
  “她说想见你,进去吧。”杨澜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向凛然高傲的她,此时的背影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从未过多交谈过,陆朝也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纠葛,他却仿佛什么都清楚了一般,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才敢进去。
  病房内,陆日晞的病床靠背已经被支起来了,她依靠在上面,嘴唇仍然没什么血色,眼神却意外地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身患重病的人。
  见他进来了,她朝他招了招手,待他顺从地走过去后,她连忙拉着他的袖子问:“比赛怎么样了?”
  陆朝皱起了眉,他没有预料到她看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件事,本想告诉她那种东西的结果相比她的事情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却在她希冀的目光下改口道:“我不知道……”
  陆日晞“哦”了一声,目光黯淡下来。
  “应该还行。”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补充道,“结果没那么快出的。”
  结果她跟变脸一样,松了口气,立刻喜笑颜开。
  “那就好。”陆日晞又躺了回去,自顾自地歉意道,“对不起,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却……”
  “够了。”陆朝打断了她,尾音颤抖。
  陆日晞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哭腔,愣怔在了原地。
  “不要再这样了。”陆朝直视着她,“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故意在他开口之前将话题岔开,故意率先道歉让他感到措不及防,故意用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从这段谈话开始就明白她没有坦白事实的打算。
  放在平日里,他能说服自己顺着她的意愿继续对一切视而不见,只是因为那就是她所希望的,但是现在的他没办法那么做。
  他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她真正的状况装作一无所知了。
  “我查过了。”陆朝没有选择直接道破一切,而是徐徐开始安慰起陆日晞,“没关系的,有办法治好的。”
  陆日晞只是凝视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仅仅只是这样,却让陆朝仿佛如鲠在喉。
  陆朝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重症肌无力就算没办法完全治好,稳定住应该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查了很久关于这个病症的相关信息,知道它无法根治,知道它容易反复。
  “我会……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会照顾她,会看护她,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报她。
  陆朝郑重地向陆日晞许下了陈诺,视线一刻也不敢从她脸上挪开,小心翼翼地等待她的回应。
  这番话下掩藏着他卑微的私心。他一边盼望着她听出这份承诺背后蕴藏的那点恋慕,同时又恐惧着她知晓自己的心情。
  但是陆日晞忽然笑了,明明还皱着眉,目中有道不尽的苦涩,嘴角却勾起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怜爱的微笑。
  两份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交错在一起,融合在了一起。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应付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错将这个反应当做默许的陆朝在那一瞬间心底萌生出一股背德的欣喜。
  彼时的他仍未理解那声叹气中蕴含的感情,也根本不清楚自己那番小心翼翼的试探究竟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直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之际再度回首,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申榜真让人嗨皮,那种想更就更不更就放飞扭屁股的自由和快乐~
  咳。
  咳咳。
 
 
第53章 
  这次不同以往,陆日晞在医院里躺下来后,就再也没被放出去了。
  没有主人的公寓只剩下陆朝一个人,杨澜这个时候莫名地对陆朝亲切起来,不仅早上送陆朝上学,下午还会接他回家。
  一开始陆朝还不习惯,看见杨澜那张毫无波澜的扑克脸时谈不清是受宠若惊还是胆战心惊,但是两三天下来发现她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可怖,没有了陆日晞,她似乎根本不屑对他这种人产生情绪波动。
  他下课后就会跑回家做饭,都是他和陆日晞同一屋檐下来总结出她爱吃的菜色,做好后打包在食盒里。杨澜会坐在车里在楼下等他,看着他跟一只蜜蜂一样忙里忙外,然后沉默无言地将他送到医院里,一点也没有之前急着赶他走时的凶恶。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主动开口攀谈的人,杨澜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竟然也能相安无事地和平相处。除了下车前他的颔首致谢,两个不需要进行任何沟通。
  陆日晞每次打开他准备好的便当,总是会露出小孩般惊喜的笑容,一边跟他道谢,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陆朝喜欢看着她眯着眼睛吃饭的模样,她以往尽管也是亲切可人,却总是挡在他的身前,留给他的总是遥不可及的背影,现在的她却仿佛触手可及了。
  这样的现状让他莫名地产生了一股不该拥有的满足感。
  她的病情详细陆朝仍然不了解,但是她目前似乎只是留院观察,既不用打点滴,也没有看上去要做手术的准备。
  陆朝以为这是问题不大的意思,便每日盼望着她出院的那一天。
  学校那边很快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比赛上表演出众,已经被内定为今年去保加利亚参赛的代表,那是一个重要的国际赛事,评委几乎都是富有盛名的国际舞蹈家。即便不能取得顶级的名次,只要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未来的机遇是不可限量的。
  陆朝得到这个消息时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波动,说来可能有点自负,这个结果在他眼里算是意料之中,所以比起兀自欣喜,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将它分享给陆日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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