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10-06 08:05:41

  一早起就忙着喂马装车,确实还没来得及用早膳,颜青画瞧了荣桀一眼,转身往膳堂走:“翠婶昨日弄好了早膳,一盏茶的工夫便能热好,我先去做饭。”
  他们下山时间早,夏日里东西又不经放,只得早上现蒸。
  颜青画打了一大锅小米粥,又在上面蒸了四十几个糯玉米,这才去拌咸菜丝。
  一早上忙忙叨叨的,好不容易趁着天气凉爽下了山。
  他们带了小三百斤农货,一小半是包裹精致的笋干,一多半是整斗的花生,正赶上夏种时节,也就这两样还能多换些银钱。
  为了能快点到奉金,荣桀只好减轻货重,好叫马儿不至于太过疲累。
  除去这些,荣桀这次还带了小两银子,具体要买什么没跟颜青画细说,不过两个人也是心有灵心,颜青画也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因着这么些货,山寨里的两辆马车都出动了。
  弟兄们的行礼都挂在自己的马上,剩下的货物一车一百多斤,既能保证速度又不会累着马儿,荣桀选了两匹最强壮的公马,这趟走商不会太辛苦。
  颜青画还是骑着她自己的红豆跟着下了山。
  等来到山脚下,荣桀就取了斗笠出来,弟兄们一人戴上一个,高高骑在马背上的样子倒是特别的英姿飒爽。
  “你先跟我们骑半天,下午再坐马车不迟。”荣桀跟颜青画低声道。
  他不会特别照顾她,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心底里却放不下,总是细致又体贴地安排好一切。
  颜青画笑着颔首,自己也戴上斗笠和面纱,双腿一蹬,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走喽。”她笑着喊。
  “走喽。”弟兄们跟着吆喝一声,挥鞭上了路。
  这一跑就是两天,他们自己带了粮食和水,头两日为了赶路只能风餐露宿,准备等第三日在找客栈休息。
  颜青画不是个娇气人,跟了两天也不觉得特别累,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路顺顺利利去往奉金,结果到了第三日也不知为何突然浑身难受,在马上坐都坐不稳。
  她怕耽误路程,借口腿疼提前上了马车,在车里昏昏沉沉了一整天。
  索性今日是夜宿客栈,颜青画下了车后还帮忙清点人数货品,晚膳趁荣桀不注意勉强吃了几口就回了客房,早早躺到床上休息。
  荣桀安顿好兄弟们回屋,点了蜡烛就开始勾画堪舆图,他用笔不太灵活,却还是分出心思关心她:“青画,你脸色不好,要不请了大夫来瞧瞧?”
  颜青画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将要睡了,闻言笑笑:“没什么事,兴许是骑马的时候有些长,伤了皮肉。”
  她声音很轻,带着难以觉察的柔弱,荣桀放下笔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弄了个热帕子回来。
  “你敷敷小腿,再擦些药膏,明日能好些。”
  帕子散着氤氲的热气,颜青画的眼儿也跟着冒着热意,她伸手接过帕子,轻声嘱咐:“你也早些休息,别忙太晚。”
  荣桀“嗯”了一声,见她精神尚可,便又回了桌前。
  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可记性顶好,又跟孟老先生学过识图,这一路上他自己弄了个图勾勾画画,竟也有模有样。
  岳父并未来过川西和溪岭,这一片地图大多空白,只零星标记了几个有名的大城。
  来之前荣桀叫颜青画临摹了一幅堪舆图,他如今正是在这一份上勾画填写,丰富空白的地方。
  前两日都是颜青画在写地名,今日她早早睡了,图上好多地方依旧空着。
  颜青画热敷了一会儿腿,觉得身子暖了回来,便把帕子放到桌上,翻身睡了过去。
  白日里睡了一天,晚上还是特别困。
  荣桀很快就画完了图,他把纸笔收好,轻手轻脚睡到了外侧。
  客栈里不如山上凉爽,屋子里的窗开不了特别大,荣桀不太耐热,压根就没盖被子。
  其他弟兄们一起包了间大通铺睡,这单间是荣桀自掏腰包住的,颜青画一开始不想多花这个钱,却也没在弟兄们面前念叨他。
  单间是末等,狭□□仄,除了桌椅架子床就再没他物,颜青画却表现得十分满足,为荣桀的这份心意所感动。
  荣桀摸了摸她的手,不由皱起眉头。明明是炎炎夏日,她的手却冰冰凉凉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他把自己那床薄被也给颜青画盖上,自己守在边上,想着明日若还不好定要请大夫,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是以刚一听到身边人细细的□□声,荣桀就猛然惊醒了。
  窗外黑夜已散尽,屋里半明半暗,荣桀坐起身来,侧身去看颜青画。
  小姑娘白着一张脸,皱着眉头满脸痛苦,她这会儿倒是出了汗,荣桀伸手一摸,她身上却还是冰凉冰凉的。
  荣桀这下是真的急了。
  昨日颜青画还装的没事人一样,今日就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她没跟自己说实话。。
  他拍了拍颜青画的胳膊,在一旁喊她:“青画,醒醒,你醒醒。”
  颜青画只觉得肚子里又沉又胀,有什么东西搅得她肠胃都拧了个,她紧紧咬着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出声。
  “荣桀,我难受。”她细声细语说。
  荣桀这一会儿功夫就出了汗,他下床披上外衣,打起窗幔俯身看她:“你哪里痛?跟我说清楚,我这就去请大夫。”
  之前骑马伤了皮肉,颜青画都没觉得这么痛,那种由内而外的痛片刻间就席卷她全身,叫她的理智和冷静都不翼而飞,只剩下莫名其妙的委屈。
  “我肚子痛,浑身都疼,还冷。”颜青画哆哆嗦嗦说。
  荣桀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点都不烫,他略有些放心,却还是十分紧张。
  “我这就去请大夫,你乖乖等在屋里好不好?”荣桀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说过话,这会儿却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颜青画对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还在说:“麻烦你了。”
  荣桀微微皱起眉头去没说什么,转身匆匆而去。
  自己的媳妇自己知道,若不是特别难受,颜青画绝对会拦着他不叫他请大夫。
  哪怕耽误半天时间也要拖累镇子里的事,她很不愿意因为自己给其他人前麻烦,所以忍了这么一天一夜,到早上就真的忍不下去了。
  荣桀叹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到楼下房间里把雷鸣叫醒嘱咐几句,自己则问了客栈的小二去寻大夫。
  索性镇子很小,这会儿天也渐渐亮起来,大概一盏茶的工夫荣桀就找到了小二说的医馆,敲门而入。
  坐堂的是位知天命年纪的老大夫,得亏他起得早,这会儿正在后院炮制药材。
  他瞧着慈眉善目的,一听荣桀说自己媳妇腹痛难忍四肢冰凉,不由问他:“夫人的癸水是何时来的?”
  荣桀愣在当场。
  他隐约记得有这么个名头,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因此还有些不好意思:“癸水是什么?”
  这下换老大夫愣在那了。
  他疑惑地上下瞧了瞧荣桀,问:“你真的成亲了?瞧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荣桀心里头着急,也不管老大夫如何念叨,只催促他带上药箱跟自己走。
  老大夫见他确实着急,只好找了专治妇科的药,跟着他往客栈去。
  路上荣桀有些迟疑,还是问:“大夫,癸水到底是如何?”
  老大夫扫他一眼,低声道:“女子初潮便是长大,月月来癸水才能诞育子嗣,你媳妇没来过?”
  以前父亲隐约教过他这事,荣桀回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只他皱眉想了想,颜青画上山也两个多月了,确实没听她说过这个。
  老大夫见他一脸茫然,也跟着有点急了,问:“你媳妇年纪多大了?怕不是怀了娃娃吧?”
  这荣桀倒是知道的,他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呢。”
  老大夫:“……”怎么觉得听不太明白?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索性不再问这傻大个,沉默地跟着来到客栈,进屋瞧那生病的小媳妇去了。
  颜青画这会儿略好了些,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正在浅眠。
  直到荣桀给她脸上擦汗,她才猛地惊醒过来:“你回来了。”
  荣桀往边上让了让,叫颜青画瞧见等在那的老大夫:“媳妇别怕,我给你请了个大夫来,咱们瞧好病便没事了。”
  颜青画垂下眼眸,客气跟老大夫道:“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她伸出手,给他听脉,轻声道:“我昨日腹痛,手脚冰凉,头也有些晕,还犯恶心。”
  老大夫诊脉时间越长,脸色就越发难看,他抬头看了看颜青画的面色,微微摇了摇头。
  荣桀脸色大变。
  “怎么了?”
 
    
第40章 癸水 
  颜青画倒是比荣桀镇定,见老大夫还在认真听脉, 便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荣桀, 叫他不要着急。
  荣桀哪能不着急啊,这老大夫那表情跟颜青画得了绝症一样, 他刚才冷汗都下来了。
  然而老大夫却还是不紧不慢,他听了好长时间, 终于松开了手。
  “如何?”荣桀赶紧问。
  老大夫瞥了他一眼, 慢悠悠坐到桌边,却是问的颜青画:“丫头多大了?”
  颜青画这会儿比刚才略强一些, 人也清醒了,便答:“再过两月便十八了。”
  老大夫点点头,取了纸开始写方子。
  “丫头这些年是不是吃穿都不太好?你的癸水许久都没来了,怎么不早点寻医问药?”
  自从父亲走后, 颜青画就不再来癸水了, 那时候她年纪小, 不是很上心,这些年竟忘了这事。
  她一听这个也蒙了,好半天才嗫嚅道:“我忘了。”
  她是真的没往心里去, 饭都吃不饱, 哪里有心思管这烦人的毛病。
  老大夫叹口气。
  这年月家家户户都难,这姑娘十八岁的人了, 瞧着还瘦瘦弱弱的, 胳膊细成了麻杆, 听诊的时候都不好捏。
  “你前些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什么好东西都没补到身体里去,气血亏空经脉不通,癸水自然就断了。”
  一屋子都不是脸皮薄的人,说起这个态度都很自然,荣桀老老实实坐在床边,听得比颜青画还认真。
  老大夫见他那么上心,对他又是高看一分,脸色也好些了:“你们刚成亲没多久吧?”
  荣桀这会儿也略有些放心了,便客气道:“三月成的亲。”
  “恩,”老大夫看他一眼,“你照顾的倒是用心。”
  可不是吗?这丫头身体亏空成这样,两个月就叫相公补了七七八八,不用心根本做不到。
  荣桀脸上一红,高兴地挠了挠头。
  颜青画躺在床上,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他对我很好的。”她轻声道。
  老大夫把方子写完,又去药箱里翻找:“丫头是这两个月养回来了,身体好了些,所以癸水将至。只不过你癸水断了三年,这一次反应就大了些,肯定是难受得紧。”
  他取了个瓷瓶出来:“我这有补气丸,丫头连着吃三天,等癸水来了就能好些。”
  “不过每个人体质不同,今年内你可能间隔都不太准,一定要仔细养,多吃些温补的食物,寒凉的一概不能碰,要不然以后难受的是你自己。”
  老大夫这么大年纪了,见到他们这些年轻人就仿佛自己的子孙子辈,总忍不住语重心长念叨几句。
  荣桀都没问那药多少银两,接过就给颜青画吃了一颗,怕她躺在那难受。
  老大夫见他们感情这么好,也不由叹了口气:“我刚写了个方子,都是温补滋养的药,你若是不放心,等这次癸水结束后连着吃五天,三个月应当能见效。”
  他开这药是给颜青画调养用的,她身体太虚寒,来个癸水才弄得跟大病一场一样,实在很是折腾人。
  “方子用的都不是便宜药材,若是吃不满三个月,一两个月也行,总能将养一二的。”老大夫也很实在。
  荣桀点头,给颜青画倒了碗热水放到床边,便起身送老大夫出门。
  他刚才发现老大夫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有些话没当着颜青画面说。
  两人沉默地走出客栈,老大夫才开口:“老夫瞧着你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辈,刚当丫头面不好说,现在想同你说几句实话。”
  荣桀点点头,面上严肃了几分。
  “你媳妇身体亏空太厉害,又断了几年癸水,将来哪怕是养好了,可能也会妨碍子嗣。”
  荣桀微微一愣,很飞快问:“她能养好的对吗?就是不用再吃这腹痛的苦头了?”
  老大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没听明白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你们以后可能不会有孩子。”
  荣桀面无表情静了一会儿,随即颔首道:“我知道了。”
  老大夫叹了口气。
  他刚想劝几句,不料荣桀却轻声笑了笑:“没事的老人家,我们这等穷苦百姓能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还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将来哪一天再来饥荒,生养了又饿死可怎么办?我们相互扶持,能活下去便已经很好了。”荣桀道。
  老大夫难得有些动容。
  “你是明白人。”他说,“这事就别跟丫头说了,省得她伤心难过,小小年纪的,也是可怜。”
  荣桀颔首,一直把他送回医堂,接了诊金和丸药钱,还多拿了三副汤剂药材。
  “那药丸她吃能管用吗?要不我陪她在客栈多住几天,养好了再走也行。”
  走商重要,可媳妇也很重要,既然她病了,就没有坚持的道理。
  老大夫也知道他是个疼媳妇的,不由笑道:“无妨,这回她就是难受些,等癸水来了能好点,只是可能会断断续续,别叫她着凉便是了。”
  荣桀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回了客栈,颜青画已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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