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10-06 08:05:41

  这一日的守城结束了,几个人一路沉默回到县衙里,颜青画累的不行,用了晚膳便早早睡下。
  她睡得很沉却没有做梦,整个人仿佛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水里,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刷着她的身体,叫她如何都不愿意醒来。
  就在这时,“嘭、嘭、嘭”的敲门声刺进颜青画耳中,她猛地惊醒惊醒过来。喘着气坐起身问:“出了什么事?
  外面传来春杏儿的嗓音:“夫人,叶大人和邹大人都来了,出前头出了大事。”
  颜青画身上的瞌睡虫一下子便不翼而飞,她急急忙忙穿上鞋跑出去,连头发的都来不及梳。
  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第69章 重归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 夜已沉沉。从回廊往外看去, 只能看见天上闪烁的星辰。
  整个怀远县城安静得仿佛沉睡中的婴孩, 只有风声飒飒作响, 大抵诉说着秋日的来临。
  春杏身上披着外袍, 半长不长的头发披散在脑袋后面, 显得俏皮又可爱。她跟着她身后一路小跑, 叫她:“夫人慢着些。”
  颜青画心里头着急,实在也听不进去。
  春杏无法, 只得喊:“夫人,是好事呢, 您听我说完。”
  一听是好事,颜青画猛地停在那,她回过头来,仿佛福灵心至一般, 睁大眼睛问:“是不是阿桀回来了?”
  春杏冲她使劲点点头, 笑得一张苹果脸都红了:“是的,叶大人是这般说的。”
  颜青画长长舒了口气。
  听见是这事, 她顿时有了主心骨, 招呼春杏帮她把头发盘个圆髻,这才道:“辛苦你了, 快去睡吧。”
  叶向北和邹凯都等在前厅里, 皆是一脸睡意。
  “大当家确实回来了?”颜青画问。
  邹凯点点头, 虽然十分困顿, 却依旧有些兴高采烈:“午夜时分, 斥候,斥候突然进城。来报说县衙以北三十里,三十里有一队人马正在往县城赶来。”
  他这一句话就说的磕磕巴巴,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便看向叶向北,示意他接着说。
  叶向北也利落,继续说道:“斥候见对方都穿着一色的军装,骑着战马行动有素,便推测是咱们的人赶了回来。”
  颜青画心里一阵激动:“阿弥陀佛。”
  从小到大她从不信神佛,然而这一次却依旧唱了一声佛偈。
  叶向北笑笑,脸上是近些时日以来难得的轻松写意:“大当家厉害着呢!他们刚一回来,擂响战鼓便一头扎进已经安营扎寨的琅琊府军里。哪怕是深夜,也还是开了战。”
  其实荣桀这一趟任务十分繁重,他需要绕路东北方向,取道陈湾镇去琅琊府。因多半数士兵出兵,琅琊府如今守备森严,只留了南城门可通行,为的是每隔十日运送粮草。”
  荣桀就是盯住这一个细节,直接领着骑兵埋伏在运送路上,成功截下两队粮草车,断了琅琊府军的后路。确认万无一失之后,他这才飞快转身回奔,一刻都没闲着。
  他们这一行人回来的太及时了,比原本计划的还要早上一天半,颜青画这一次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那我们现在是否就要出城迎战?来个两面夹击?”
  叶向北摇了摇头,他笑着说:“刚斥候同骑兵营接上头,带回了大当家的口信,大当家的意思是守军辛苦了,大家多半受了伤,剩下的琅琊府军不足为惧,就由他们善后便是了。”
  痛打落水狗的活儿就是痛快,琅琊府军也多半受了伤,纵使他们人数较多,对抗整整齐齐的三百骑兵也稍显吃力。
  这一夜,城北火光冲天,士兵的哀嚎声和马儿的嘶鸣声络绎不绝,直到天光微亮,延续了整整十日的攻城战才渐入尾声。
  荣桀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安置好阵亡的士兵,这才骑着马往县衙赶来。
  墙上的士兵们激动的看着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起欢呼起来:“我们赢了!”
  是啊,他们赢了。
  荣桀飞奔至北城门下,见那个被他们反复加固的北城门已经破败不堪,随随便便一踹就七零八落的散下来,成了断壁残垣。
  里面的巨石已经被清开,荣桀翻身下马,大踏步走进了怀远县城。
  早先被他们安抚在家中的百姓已经鱼贯而出,他们看着荣桀高大的身影,每个人都差点喜极而泣。
  他走了一路,跟士兵和百姓们微笑问好,过了很久才回到县衙。
  颜青画就站在衙门口等他,远远见他神采飞扬的回来,心里头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
  虽然他一身尘土,满面血污,却也难以掩他英俊的容颜和威仪的气度。
  直到这时,颜青画才发觉自己眼睛湿润了,她哽咽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些。
  “你回来了。”颜青画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仔细的看了看他。
  虽然在外奔波十日,他气色也还是很好,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是精神矍铄的,只是脖子上手上都受了些伤,露出些斑驳的血痕。
  “福妹,我回来了。”荣桀低头看她,冲她傻兮兮笑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颜青画实在也不好做些什么,她悄悄握住他的手,在袍服底下晃了晃。
  荣桀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从每一位兄弟身上扫过,见大家伙儿都好好的立在那儿,这才笑道:“几位辛苦了,多谢你们守住了怀远县。”
  他说道,同众人一起往衙门里走。
  “此番前去琅琊府,劫下粮草后我同琅琊府军询问了府城的情况。府城立城百年,易守难攻。琅琊府约莫有五个怀远县那么大,围绕在四周的城墙仿佛天堑一般耸立在那,牢牢护住了内城的一切。”
  他顿了顿,接过春杏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脸:“从外城门能看见里面的瓮城,墙上还架着□□,防御工事做得极好。”
  除了这个,剩下的事大家是都知道的。
  原本琅琊府是有两千多守军的,其中的一千骑兵早就被朝廷征调去前线,至今未归。城中的适龄青年也大多都征兵而走,这样便填补不上空缺。
  所以如今琅琊府的守军才这样少,派出这五六百人之后剩下更是不足五百。
  当时云州叛乱,叶轻言便是领着手下的一千士兵冲进布政使司,直接杀了布政使和都指挥使,自己自立为王。
  这足以证明一营的兵力是完全可以攻下布政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的,只要他们能进琅琊府城,一切就都好说。
  然而进不了城,一切便成了妄言,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庆祝胜守城的胜利,便已经开始操心琅琊府军的事了。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什么章程来,荣桀便简单同他们讲了讲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又听他们说了时日来守城的情况,这才同颜青画回了房。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却一点睡意都无。
  荣桀身上的军服脏的不成样子,春杏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他一进屋就赶紧进隔间沐浴更衣。
  颜青画给他找了件凉快轻薄的夏布里衣,坐在床边问他:“这一趟累着了吧?你辛苦了。”
  荣桀为了不跟琅琊府军正面对抗,绕了好大一圈路才抄到敌人后方,这一趟还顺手截断琅琊府军的粮草队,断了他们的后路。等这些都忙完了,又飞快骑马赶回来偷袭琅琊府军,好叫他们彻底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能不累吗?这十天他连衣裳都没空换,脏兮兮的满满都是尘土。
  荣桀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他认认真真的洗洗了两遍,才终于觉得畅快些。
  “我这有什么好夸奖的,辛苦的是你们才对。”
  颜青画顿了顿:“这原也没什么,就是将士们不容易。”
  荣桀也刚知道她是亲自上了战场的,也亲手杀了敌人。他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疼,自家福妹明明是个文弱的闺阁小姐,就因为他,却要面对这些是是非非,打打杀杀。
  他只穿着长裤,光着膀子走了出来。
  颜青画同他也是同床共枕小半年时间,早就没什么扭捏的了。
  “过来我给你上些药,这药是小韩大夫新配的,挺管用。”
  荣桀背对着她,沉声道:“原你说要跟顾丫头学兵法,我以为你只是想学功夫自保,强身健体。我没想到你自己要亲自上战场的,这不适合你。”
  颜青画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却反问:“那些姑娘们都能上战场,为什么我不行?你看我不是也好好的吗?我没给你丢人的。”
  荣桀回过头来,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他身上蒸腾的热浪,一下子扑到颜青画脸上,闷红了她一双杏眼。
  这人不在的时候,她觉得一颗心都浮着,没着没落。如今他回来了,她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一点都不知道怕了。
  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倾巢而出,寂静无声地从她眼睛里奔涌下来。
  她把头埋进荣桀宽阔的胸膛里,伸手抱住他的腰,好半天不肯撒手。
  荣桀轻轻拍着她瘦弱的后背,用最温柔的声音,低声哄她:“好了,向北刚还夸你坚强得很呢,这会儿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了,你想做什么都成。”
  颜青画从来不爱哭的,这是当日里那些恐惧和担忧一股脑的从她心里爆发而出,哭这一场也算是终于平静下来。
  “你不用管我的,我哭够就好了。”
  荣桀叹了口气,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我的福妹最乖了,你哭吧,我陪着你。”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抱了一会儿,直到春杏过来上晚膳才分开。
  荣桀已经两顿没用膳了,饿得不行,这十几天他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行军在外条件艰苦,只能就着凉水啃干粮,他倒不是嫌弃,只是确实没工夫用。
  这会儿见着软和喷香的米粥,他的肚子就跟着咕咕叫起来。
  他笑着端起碗,狠狠喝了一大口:“一会儿得跟兵营里的后勤兵说一声,这几日都给士兵们煮些小米粥,辛苦一场,也好将养将养。”
  颜青画陪着他一起吃,这会儿冷静下来,瞧着倒是更精神了些。
  人经的事多了,就仿佛正在蜕变的蝴蝶,早晚都能破茧而出,幻化成最美的那一只。
  她笑着说:“早就吩咐过了的,最近兵营里的伙食都比以往好上不少,就怕士兵们劳累一天晚上饿肚子,那怎么行呢。”
  荣桀叹了口气:“说是不想让你跟着上战场,可是没有你身边操心,我得少办多少事啊!”
  颜青画微微扬起嘴角,给他夹了一块拍黄瓜。今日里的菜色要丰富一些,甚至还有一份小炒肉,荣桀把桌上的晚膳一口气都吃了精光,这才搂着自家媳妇躺到床上。
  “没有你陪我一起睡也要失眠的。”荣桀发自肺腑感叹一声,没注意到身边的媳妇已经红了脸。
 
    
第70章 漏洞 
  这一场大战过后, 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荣桀回来十几日了, 他们也还在修整, 至少要小一个月才能缓回来。
  琅琊府现在肯定也焦头烂额,一时间也管不了他们什么了。
  荣桀和邹凯等人一直在忙着安置伤兵,并给阵亡的士兵家属发抚恤金,每日从早忙到晚, 轻易也不得空闲。
  约莫十月中旬的时候, 他们终于忙完了,这才有空坐下来仔细商谈琅琊府的事。这小半个月来大家都累得不轻,却没有一个抱怨的, 大家的精神头十足, 能看到希望便比什么都强。
  就连不用上战场的侯师爷都清减了不少, 他每日登记阵亡士兵的名录都要熬到很晚, 却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认认真真抄录下来。
  几人坐在一起,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荣桀说道:“之前打劫粮草时我观察过琅琊府情况,也询问过当时截下来的后勤兵。只是他们都是最底层的普通士兵, 对琅琊府近来的攻防布置并不是很熟悉。”
  他说完,见大家伙都有些沮丧,不由继续道:“其实仔细想想, 琅琊府这一趟出兵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他们不仅白给咱们送了三百多琅琊府有经验的老兵,也送了辆攻城车来, 甚至粮草都给咱准备好了, 可省了不少的事。”
  荣桀若是想哄人, 一句话就能哄好, 叫大家听了心里头舒坦极了。
  想来也是,琅琊府里有本事的老兵这次都派出来,剩下的肯定还不如他们,到时候攻城说不定能轻省许多。
  若是怕琅琊府军不配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说到底大家都是国朝的老百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血海深仇,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且说他们虽然是“被俘虏”了,□□桀也没忒亏待他们,不仅安排了军医给他们处理伤口,一日两餐也能保证不饿肚子。
  就这么关了两三天,倒是那帮俘虏自己先受不了,撺掇着几个军官过来要求投降。
  一开始荣桀他们没工夫,只好压着没管这事,先叫他们再老实几天再说。
  今日既然要商谈琅琊府的事,倒是叫他想起这茬来,不由提了一句。
  叶向北笑道:“既他们有心投降,那总要卖些好处给咱们的。他们家眷也都在琅琊府,自然也都很想回去。”
  琅琊府军一家老小都在府城里,他们这一趟侥幸保下命来,却时刻惦记家中老小呢。
  再一个琅琊府军也不都是傻子,他们久攻怀远县不下,同他们的士兵一对一交战过,大多对怀远县荣家军的战力心里有了底。也正是因为看清怀远县的情况,他们才更能下定决心。
  国朝腐化至今日,已经弃军民于不顾,这次奉命统帅出征的是个千夫长,也多少知道些上面的事。关在狱中没事干,他还跟士兵们说些闲话。
  听闻国朝在汉阳关已经要撑不住了,中都的刘氏都已经准备撤离帝京,一开始似是想去业康,结果业康反了,便只好往衡原那边准备。
  士兵们听了都是一脸愤慨,皇帝都跑了,那他们紧挨着溧水的溪岭,回头还有什么活路?
  越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士兵们越是觉得这一趟出兵实在是亏大发了,这年月给国朝卖命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这怀远县,看看人家县城里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谁还不羡慕呢。
  心里认定了这些,他们态度就越发坚决,等到上面来人一请,剩下的三名军官就麻利地跟着去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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