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这些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连生气质问的资格都没有。他抱住自己,蹲在地上,死死地咬住下唇,攥紧拳头,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来。一行清泪缓缓滑下,清冰自嘲,何必想这么多,又和他没关系。
锦觅姐姐也好,邝露仙子也好,无论是谁,她们都可以大大方方表露爱意,可他只能看着,什么都没法做,只能把所有的心意埋在心里。小时候,他可以找许多的借口腻在小鱼哥哥身边,可是现在小鱼哥哥已经有锦觅姐姐了,他找到可以相携一生的人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不顾一切,可是他不能只看得见小鱼哥哥,他还得顾及父神母神,他不可以!
魇兽跑近了,“呦呦”叫了两声,咬着清冰的衣袍要拖他走,去见润玉。
清冰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朝着魇兽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小鱼哥哥发现他的存在。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日清冰少神缘何不在洛湘府,倒对着这波澜辽远的洞庭湖伤春悲秋了?”
清冰眼眶还有些微红,但扫过的神色突然变得危险:“彦佑君有空取笑我,不如找个好地方躲起来,这火神的手下可是还没有放弃寻你这条水蛇呢!”
他眼尖,一下子瞧见了彦佑身后的男孩。“都说这彦佑君喜好眠花宿柳,但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的这几日不见儿子都这么大了?”
小男孩跑到清冰身前,一本正经:“我不是他儿子,我是鲤儿。”
彦佑一下子急了:“你这条小泥鳅,快过来!”这位清冰少神看着亲切,又有个爱玩爱闹的名号在,实则心思诡谲的很,翻脸无情的,可别惹到他才好。也不知水神风神这两位遁世高修的上神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的。
清冰哪里有彦佑说的那么可怕,他蹲下来,与男孩齐平,手抚上的男孩的脸。“你是鲤儿,我也认识一个鲤儿,只是他比你长得好看,也比你讨人喜欢。”他像在看这个孩子,又像是在透过他缅怀什么人一样。
突然间,清冰推开了男孩,仰天长啸:“这世间鲤儿千千万,却没有一个是他。他消失了,他不见了,他再也不记得我了,我再也找不到这个鲤儿了!”清冰的情绪有些过分激动了,连心跳也越来越快,脸色稍稍显得白了些。
小泥鳅吓了一跳,躲进彦佑怀里。
鲤儿鲤儿,这世间鲤儿千千万,他也是个假的罢了。
这鲤儿这个名字真的是,一个两个都跟被施了法术一样,疯魔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要这么对我的少神,我真的好心疼她!
第17章 chapter17
润玉本欲是将邝露送的红线还回姻缘府的,他到姻缘府时,一个仙侍都没见到,忽的,观尘镜亮了。
润玉其实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可镜中人分明旭凤和锦觅,没想到旭凤也下凡了,而且还和锦觅又一次产生了纠葛。
他从头看过去,指节作响,眸光阴沉。旭凤,这么多年我不争不抢,伏低做小地过日子,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连我的未婚妻都要抢?你到底还知不知道锦觅是你兄长的未婚妻?
月下仙人从太巳仙人寿宴吃了几杯酒回来,哼着小曲心情正美滋滋的,一瞧见润玉的背影,又吓得跑了出去。这匾额也没错啊,姻缘府,他还以为是他喝醉酒走到润玉的璇玑宫去了。
“大侄子一向守得清寒,怎么今日也耐不住寂寞到叔父这儿来了,莫不是来向叔父我讨红线的。”
润玉面色难看:“润玉是来还红线的,邝露年幼不知事,乱要红线,是润玉管教无方,还请叔父见谅。”
“哎呀,一条红线而已,你留着玩,中意谁就拴一个回来。”
“叔父又在取笑人了,试问这偌大天界还有谁不知道润玉心意?”
月下仙人接过红线,看了一眼观尘镜,懊恼的拍了拍头,怪不得润玉刚才那眼神凉飕飕的,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贼吓人的。
润玉思来想去,他还是得下凡一趟,从前他以元神入梦陪伴锦觅存在,可是现在他若真的还不出现,只怕这未婚妻也要成别人的了。他可以不争不抢,把所有的东西都让给旭凤,可是唯独这妻子,不可以!
下界之前,他又去了趟花界,向长芳主和水神说了下这个事。长芳主苦口婆心的对他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润玉一下子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听长芳主的意思,无论他如何真心相待,锦觅都不可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他注定只能做无用功。
他却是不懂了:“长芳主对锦觅缘何有此悲观一说?”
长芳主叹了口气:“锦觅这孩子本性良善,奈何自幼凉薄寡情,这世间无一人能入她眼,更遑论入她心间。”
“小神却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润玉心中却隐隐有了别样的猜测。锦觅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是凉薄寡情的人,是人总有感情,而长芳主却笃定锦觅不会给他回应,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私自下凡,有违天规,只是润玉怕,再晚他就会失去锦觅这个未婚妻了,他不能失去这个依仗,也不能不争不抢到连未婚妻都被人夺走的地步。
水神对润玉的好感越来越深,看润玉这样执着,只能让他万事小心。
润玉想起清冰,颇有些担心,
花界没有人,洛湘府中也没人在,到底跑哪里去了。明明当时清冰说好让他陪他下凡,可是他没踪没影的,只传了讯说他有要事要办,只能爽约。
从什么时候开始,清冰居然会爽他的约了?好像是从他和锦觅的婚事定下来时起吧,他就没有想小时候那么黏他了,而且好像在慢慢疏远他,难不成清冰真的因为他算计了锦觅之事而心怀不悦。
不会,清冰说了不会就不会,他何时骗过他呢?
这么多年,他是清冰最依赖的兄长;而清冰,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他们之间,更胜亲生骨肉。
润玉第一次在锦觅面前现身,可怕锦觅吓坏了,从前她只在梦里见过润玉,没想到这一回是见到真人了!
可没激动死锦觅。
而清冰,自那日在天界撞见邝露表白后,就一直跟在彦佑身后,彦佑那是不堪其烦。
干娘让他去寻灭灵箭,让他去杀了旭凤,可是这位祖宗一直跟着他,他又不能将干娘暴露出来,怎么完成干娘交代的大事啊?打又不能打,毕竟是水神仙上的儿子,更何况,这位少神出了名的天资绝然,只怕打起来他也落不到好。
真是烦死蛇了!
“我说祖宗,您好歹是位上仙,怎么日日这么清闲,一心盯着我?”彦佑作惊恐状,环抱住自己:“莫不是您看上了我,这,这可不行,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啊还是放过我吧!”
清冰白了彦佑一眼,将手中棋子捏碎,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彦佑。彦佑躲闪不及,左眼硬生生挨了一拳,天哪,他的脸啊!打人不打脸没听说过啊!
“要是从你嘴里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本少神想你保证,到时候遭殃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的小命。”清冰徒然生出怒火,叫彦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鼠仙之所图,他大概能猜出九分,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何彦佑会和鼠仙掺和在一起,难道彦佑也对天后那个老女人心怀怨恨?
那日鼠仙在九霄云殿所说之话,虽然被天帝压了下来,可是他费了些小心思也总算问了出来。笠泽簌离,这正是令天帝恼羞成怒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名字鼠仙才会被天帝直接击杀。簌离,一个藏在悠远时光几欲快要被所有人淡忘的名字,却再被提起,这背后之人到底要搅弄多少风云?
鼠仙是父神的棋友,在洛湘府,他时常见到他。他不知道父神怎么想的,可是父神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而天帝同先花神的纠葛情仇,只怕这位鼠仙一定拉拢过父神。父神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超然物外,遁居世外,不会和鼠仙所谋之事牵扯在一起。
鼠仙已死,按理来说彦佑失去了主心骨,可观他一举一动分明还有人指使,鼠仙只是其中一环,背后必定还有主谋。这个人,一定非常熟悉当年的所有事,可是到底是谁?清冰却猜不出来。此人处处针对的是天后还有火神,足见是对天后恨之入骨,这样的人又到底会是谁呢?
清冰隐隐有个猜测,可是他曾亲眼看着那个人死去,又怎么会是她?
彦佑看似纨绔,可是话里话外全是警惕,丝毫让他探查不出与背后之人有关的线索,他只能先跟着,他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业障积多了,终有一日会被业火所焚。可无论如何,逝者已矣,这桩往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被提起,现在它只会伤害到不应该被伤害的人。
第18章 chapter18
彦佑看着终日紧随在自己身后的小少神,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位少神到底怎么想,暗中跟踪懂不懂,这么光明正大的真的很有束缚感,而且做起事来他还得有所顾及。
这监视可是真监视啊,连借口都很假,什么叫他彦佑走遍名山大川,可以好好给他当个向导,他们可不熟!
可是打不得,骂不得,真是要死人了,干脆把他这条蛇给炖了吧。
想到干娘的交代,实在是不能耽误,算了,爱跟就跟吧,大不了他行事的时候多注意些,免得被抓到把柄,干娘的身份可不能轻易透露了。
彦佑能想到的事,清冰怎么会想不到,私下跟踪,彦佑定然会多有防备,倒不如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彦佑行事虽然会有所顾忌,不能抓到他太多马脚,可是这样才能确保他身边亲近之人不会受彦佑所谋之事影响。
这一日,彦佑离开洞庭湖,来到人间的淮梧国境内,看似漫不经心,但又好似是在寻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让彦佑这么上心呢?
奇鸢被天后派遣下界,在凡间用灭灵箭将锦觅杀死,四下无人时分,奇鸢拉开了弓弦,灭灵箭破空向锦觅袭去。出乎奇鸢意料的是,灭灵箭并未射中锦觅,而是被润玉挡开了。
奇鸢心下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夜神居然或罔顾天规亲身下凡保护锦觅,看来,这次刺杀是完不成了,还是先撤为妙。
润玉看了一眼锦觅,缘机仙子从旁悄然而出,他也稍稍放了心,追随奇鸢而去。这六界想对锦觅动手、敢对锦觅动手的人也只有天后了。
清冰一路随着彦佑走入密林,也不知彦佑到底在寻什么,走走停停的,眼看着天都黑的不能再黑了。突然间,他听到细碎的声音,一黑影凌空而来,彦佑感觉到灭灵箭的气息,顾不得清冰在旁,朝着黑影扑了过去。清冰眼睛一亮,原来彦佑是在寻这个人。
他本不愿插手,但看这个蒙面人法术高强,彦佑居然隐隐落了下风,只好出手相助。忽然间,他身子扭成一个诡异的幅度,险险避开了自空中飞来的剑,只是到底这剑来的猝不及防,擦伤了肩膀。
润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连忙召回佩剑,可是还是慢了一步。他的面色阴沉严峻,看起来像要杀人一样。
奇鸢趁此机会逃走。彦佑灵机一动,这可是能够摆脱这位少神的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清冰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彦佑离开,伸出手了扯住彦佑的袖子,只听“刺啦”一声,彦佑的衣服被扯成了两半,清冰吓得赶紧闭上眼,彦佑趁机化作原型溜走了。
清冰不甘心,还想去追,却被润玉揽在了怀里。“小鱼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先把说话,把外袍撤掉,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不怒自威,不容置喙。他居然无意伤了清冰,真是该死!
清冰脸色大变:“不妨事的,只是擦伤,我自己就能处理了。”
擦伤?有这么轻巧,血渍隐隐地从月白衣袍中渗透出来,拧成一道暗红的痕迹。再看这小子的脸色,明明是强忍着疼痛,受伤了还逞强。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很着急,到底他怎么会和彦佑混在一处?
润玉很坚持,硬要看清冰的伤,什么鬼?能让他看才怪了!“小鱼哥哥,我真的没事,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心里,就不麻烦你了。”
“是我伤了你,你叫我怎么不担心,我若是不看上一眼,只怕是无法安心。”
看着润玉愧疚心疼的眼神,清冰拧着衣领的手越来越松,怎么办啊?他舍不得拒绝小鱼哥哥的要求,可是,这…真让人为难!
清冰小心翼翼道:“那小鱼哥哥你就把衣袍往下扯一点点,别力气太大了啊!”
润玉想到清冰方才将彦佑的衣服扯坏,眼神就如同寒冰,冷得能冻死人。
“不就是看个伤口嘛,像个姑娘家的,扭扭捏捏别别扭扭的,不成体统!”
清冰腾的一下站起来:“谁,谁像大姑娘了!”他拢紧衣袍,站远了,“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