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良婿——求之不得
时间:2018-10-07 09:11:54

  帘栊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晚当是在马车上过了。
  他此番奉召入京,需在二月二十六前入宫觐见。
  他在元洲城已经耽误了几日,中途又去了一趟豫安县,剩下的时间容不得他再回趟元洲城去见槿桐。
  ‘清风楼’的名帖,他便让沈括送去元洲城给槿桐。
  沈括不在,他跟前的贴身侍从便成了郭钊。
  郭钊和沈括不同。
  沈括是将才,后来随他征战西南,抵御南蛮,是可以统兵数万的将领。而郭钊是江湖人士,武艺超群,幼时一门受了父亲的恩惠,才一直留在怀安侯府内。
  上一世尾声,就是郭钊拼死护着他,他才几番得以从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中化险为夷。
  景帝的目的是他,不是槿桐母子。
  所以逃出彤郡后,他就托郭钊带着槿桐和小宝寻另一条道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前一世最后如何了,但有郭钊护着,槿桐和小宝当是无恙的。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小宝长大。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沈逸辰放下水杯,指尖轻叩杯沿。
  郎朗夜空,无半点星目,过了许久,他才入梦。
  梦到的都是旧事。
  梦到在怀洲时,槿桐提起弘德十九年,席仲绵和萧过在元洲城的那场对弈。听闻当时不仅是长风,就连苍月,南顺,燕韩,甚至巴尔的棋坛都到齐了一半。
  槿桐每每提起,都遗憾不已。
  她明明有‘清风楼’的名帖,等到了元洲成却不知道在何处弄丢了。阖府上下找了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大哥和二哥四处帮她想办法,但对弈就在明日,怎么也弄不到多的名帖来。
  最后,她勉勉强强在外围的酒楼远远瞄了一眼,回头还哭了好几日。
  后来听别人说起,‘清风楼’的这场对弈经典至极,席仲绵和萧过执黑白棋子各自厮杀,这场对弈丝毫不亚于两军阵前对阵,可惜她没能亲眼见到。
  据说对弈的结果,是萧过略输了半颗棋子,席仲绵老先生以半颗棋子险胜。但事后有在现场看棋的人说,这半枚棋子其实是萧过有意输掉的。
  萧过其人在棋坛素有傲骨之称,为何要让席仲绵半枚棋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楼的棋谱,他见她摆过了多回。
  到底是遗憾的。
  ……
  梦中场景一换,他让沈括寻到了‘清风楼’的名帖,送去了‘仁和’医馆。
  可惜梦中只看到她背影,却看不清她的脸。
  但直觉告诉他,应当是清风霁月,眉眼灿烂。
  他连清风楼的名帖都想办法拿到给她了,她这么在意这场对弈,肯定感激,所以才会一路上都念着他,害得他喷嚏连连。
  等她也回了京中,应当是要找他上门道谢的,他便离做三叔的女婿更近些了。
  反正来日方长。
  他此番会在京中小住半年,而最多三月末,槿桐也会从定州回京。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朝夕相处,就如同前世时一般。
  日久生情,和和美美。
  睡梦中,沈逸辰笑了出来。
  这一晚上,便都是美梦,甜得“可耻”……
  等从梦中醒来,郭钊来说,离京城只有二十余里了。
  沈逸辰应了声好。
  就悠悠拿起书卷,在马车内打发时间。
  郭钊才退了出去。
  还有二十余里就到京中了,沈逸辰又缓缓放下书卷,伸手掀了掀车窗上的帘栊,向外望了望。
  加上前世,他似是有许久没有到过京中了。
  ——弘德十九年,先帝尚在,太子未废,景王还在京中,才封了亲王,意气风发。还请他做媒,向二叔求娶了安安了。安安出嫁时,景王信誓旦旦,说只娶安安一人,日后连侧妃都不要,只好好照顾安安。那时他同景王亲厚,他到京城住的是景王府,可以和景王用同一个碗喝酒,夜话时同塌而眠。他们自幼以‘兄弟’相称,他少有唤景王‘殿下’,唤的是“子笺”……
  ——弘德二十一年,太子废,先帝薨,他和二叔力保景王登基,怀安侯府一门荣耀。
  ——弘景七年,景帝赐死了安安,将二叔下狱,派了宫中最精锐的暗卫连同南蛮的死士到怀洲取他的性命,害他妻离子散。
  ……
  若非真实经历,就不会历历在目。
  人非圣贤,怎么会不耿耿于怀?
  思绪中,马车缓缓停下了下来。
  还有二十里才道京中,郭钊却掀起帘栊,让他看:“侯爷,景王亲自来京郊接您了。”
  李子笺……
  帘栊外,马蹄飞踏,三骑一前两后朝马车这端来。
  临到车前,又勒紧缰绳,马蹄急刹,溅起一阵扬尘。
  “沈逸辰!”
  沈逸辰微微阖眸。
  片刻,才睁眼,掀了帘栊下马车。
  马车外,一袭锦衣华服映入眼帘。
  玉冠束发,靛青色的利州锦缎上是金丝线绣着的腾云四爪金蟒,脚踏官靴,神采奕奕,应是才下了早朝便直奔京郊而来。
  收起马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递给了一侧的侍从,半是怒气,半是怨气上前:“沈逸辰,有你的!迟了几日来京中也不让人捎信来,害得本王日日都在这里等。”
  言罢上前,伸手揽在沈逸辰肩膀:“快说说看,是不是在元洲城看上哪家姑娘了?要真是的话,便看在这姑娘份上,这笔账本王就不同你算了!”
  沈逸辰敛声。
  景王停下脚步,眉头微拢:“逸辰?”
  他今日很有些奇怪。
  沈逸辰才转眸看他,应道:“是,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
  啊?
  *****
  元洲城内,自卯时起,四方街附近就热闹了起来。街道两头人影重重,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一面说话,一面踱步往清风楼方向结伴去。
  其中几人,方槿桐认识,是她在京中见过的棋士,眼下都来了元洲城。
  官府的衙役拦下马车,方如旭上前交涉,片刻才折了回来。方如旭一面掀起帘栊,一面“啧啧”叹道:“幸亏听了你的,今日早出来了。四方街附近便开始禁马车了,剩下的,我们得走着去。”
  方槿桐一身牙白色的男装,头上一枚素玉簪子束着发。她的个头原本在同龄的世族小姐里就算高的,但如今束着发,扮起男子,便像矮了半截似的。
  “阿梧,帮我看看头发。”清风楼的名帖只能方槿桐一人进去,带不了阿梧,若是束发散了,才是出乱子了。阿梧上前替她拢了拢,也只见有些细丝垂下来罢了,旁的并不打紧:“三小姐放心吧,簪子束得紧,不会散的。”
  方槿桐这才莞尔。
  又伸手进袖袋里,掏出那枚名帖看了看。
  没丢,还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今日再丢了,她哭死在清风楼外也无济于事。
  “这回可收好了,沈括都走了,再没有人给你送名帖来了。”方如旭从她手中拿过来,看了看,才故意同她打趣。
  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回名帖,一面往袖袋里收好,一面道:“这‘清风楼’的名帖本来就是他从我这里偷偷拿走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我的名帖丢了,又没同外人说起过,他恰好手中就有一个,还掐指一算,就让人假惺惺给我送回来了?”
  确实,方如旭也想不通。
  “那沈逸辰图什么?”方如旭不死心。
  方槿桐伸手抚了抚额头:“他若不是小气,一直耿耿于怀白瓷花瓶那回的事;就定是脑子有问题,尽做些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事。这样的人,以后绕道走就好。说不定下次遇到了,还会厚着脸皮,让我谢谢他送名帖给我。”
  方如旭啼笑皆非。
  言语间,清风楼就在眼前。
  四层的雅致阁楼,就在四方街正中间。
  席萧两大国手的对弈,已时才开始,清风楼外已经人满为患。
  方如旭便道:“快些去吧,兴许还能有个好位置。二哥在这里等你,看完了就出来寻我。”
  方槿桐从善如流。
  一楼大堂处,棋童见了她手中的名帖,便上前招呼:“公子,请随我来。”
  方槿桐跟在他身后。
  验贴的档口共三处,连在一起,中间有隔断隔开。
  方槿桐递上名帖,名帖正中烫了半个金印,金印旁是印上的‘清风楼’三个字。
  验贴人接过名帖,仔细看了看,接过来的名帖要和手中的另外半个金印模子完整凑上才能入内。而每道金印的纹路都不全相同,仿也仿不出来。果然细致,方槿桐心中叹了叹,难怪清风楼的名帖难求,也不怕旁人仿,是有缘由的。
  验贴之人又起身,从身后的锦盒中挑处了一枚对应的玉箸给她:“公子,请从此处上二楼,落座白云间。”
  方槿桐谢过。
  清风楼共有四楼,对弈的棋座设在二楼。二楼的座位是最适合观棋的,能在近处看到席大国手和萧大国手。方槿桐喜出望外。她的位置就在正中偏右一点,不仅可以看到全部棋盘,就连对弈之人的眼角眉梢都能看得清楚。
  是上上位!
  这白云间有差不多两部马车大,隔间同隔间之间只有木梁隔断,没有砖瓦,木梁之间挂了霜色的轻罗幔帐,很是典雅,透过这层轻罗幔帐,隐约可以看见两侧隔间里的人。
  右侧的隔断空着,想是人还没到。
  左侧的隔断里,却隐约见到两道人影。
  一人一贴,是清风楼惯来的规矩,这隔间里怎么会两人?
  而左侧的隔间内,仆从模样的男子顿了顿,轻声道:“东家,白云间的名帖前日里给了怀安侯,来的这位,似是没在怀洲见过。”
  肖缝卿慢慢放下茶盏:“嗯,是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肖老板登场!
 
 
第9章 名册
  姑娘?肖挺倒是意外。
  世族名媛中喜好棋艺的确实不少,但少有姑娘家会亲自来清风楼观棋的。更何况,肖挺皱了皱眉头,更何况这白云间的帖子还是怀安侯的。
  东家有意拉拢怀安侯,白云间来的人却不是怀安侯。
  肖挺询问般看向肖缝卿,可是要去查一查?
  肖缝卿自顾品茶,面上的神色却并不在意:“你知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肖挺立即会意:“是,东家。”
  ……
  已时将近,清风楼里的人越来越多。
  先前白云间右侧的隔间里,也有人落座了。大国手对弈的棋座在二楼,故而二楼的隔间最少,也最是清静。
  方槿桐环顾四围,总共也不过十二个大隔间。想要拿这样位置的名帖,光凭一掷千金都不行,阳平竟然能寻到清风楼的邀约!
  方槿桐心中唏嘘。
  再仰首,只见三楼同四楼的人似乎就多了。
  从三楼和四楼看下来,应当只能看得见两位大国手的头顶,是看不到棋盘的。故而三楼和四楼的南侧各有一个巨大的棋盘悬挂着,届时有棋童按照二楼的棋局摆棋。
  元洲城的清风楼是有名的风水宝地,诸如这样的对弈棋局,珍宝拍卖,大家讲坛都在清风楼,连京中的思宝阁都望尘莫及。
  也不知这清风楼的东家是何人?
  胡乱思绪中,堂内的金钟敲响,守钟的棋童朗声道:“辰时八刻,有请大国手。”
  须臾,楼内便安静下来。
  二楼大堂的十二座屏风后,陆续走出来两人。
  前方的一人白须冉冉,身着青色的大袍,显得庄重而威严。席仲绵座下弟子三十六人,各个在当今棋坛里都拿得出手的,一代宗师,有这样的风骨不足为奇。
  方槿桐在京中见过席大国手几次,只是远远看到,并没有亲眼见过他对弈,但他的棋谱,她每局都看,她最敬重的棋手便是席大国手。
  席仲绵从屏风后走出来,方槿桐不由坐得端正了些。
  席仲绵身后便是萧过。
  都传萧过是怪才,为人孤傲,不喜与人为伍。
  四五年前才初出茅庐,用了三年时间击败了南派各大高手,一时声名鹊起。既不收徒,也不传艺,所有的时间不是用来下棋就是用来看棋,时常废寝忘食,所以棋艺之精湛,成为南派棋艺的巅峰。
  方槿桐一直以为萧过是四十上下的大叔,却不想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好棋者往往以棋艺较高低,忽略了年纪。
  左侧的秋风间里,肖缝卿端起的茶杯悬在半空,凝眸看向刚刚落座的萧过,嘴边微微勾了勾,也看到他向这边看来。
  辰时八刻,两人各抓一把棋子,交由棋童并数,若为单数,右侧执黑子,若为双数,左侧执黑子。
  黑子先执棋。
  棋童认真数完,将黑棋盒置于席仲绵跟前,白棋盒放于萧过身前。
  已时到。
  秋风间内,肖挺屏住呼吸:“不知萧二公子能否赢过席老先生。”
  肖缝卿也不抬眸,凉凉道:“他会的。”
  ……
  开局。
  下棋的人心无旁骛,随着黑子白子交叉落子,观棋者却有不少已经按耐不住,能零零散散听到叹息声和感叹声。观棋不语,但身在南北两派大国手的棋局里,不见得能控制得住情绪。
  这样的棋往往下得慢,但萧过却明显落棋利索。
  在这样的一场对弈中,最怕便是输了心态,失了平常心,便等于丢了棋局。
  萧过继续快而准,席仲绵却依旧不急不缓,当稳则稳,棋局一时难分上下。但席老先生走得步步精湛,相比之下,萧过倒是稍弱一些。
  已时三刻,萧过依旧快步落棋,全然没有旁的思绪,而席老先生却开始明显心有旁骛。每掷一子,都忍不住抬眸打量对面之人。
  方槿桐的座位离得近,席老先生什么棋局没见过,对弈场上输赢是常有之事,以席老先生这般年纪,不至于会被萧过逼到慌乱的地步,她能明显看到席老先生额头上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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