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陆珊惊呆了,她对皇帝赐婚的故事不陌生,可谁家皇帝这么闲,还会给个小秀才赐婚。
原本,陆昊是想着春闱高中再上门提亲的,可既然圣旨下来了,他就遵旨成亲。
次年,顾萝生下陆琮,陆昊和陆昆一起参加了秋闱,两人双双中了举人。
对安远侯府来说,两位爷同时中举,那是祖坟冒烟的好事;对陆昊个人而言,成亲生子中举人发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是妥妥的人生赢家的节奏;只有陆昆,他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兄弟五人中,他的出身最不堪,就是有陆勉护着,他也摆脱不了外室子的身份。之前,陆昌陆昊爱胡闹,陆显陆晟读书不成,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陆励。
毕竟,盛宁王朝的驸马是不能议政的,可陆家不能空有爵位,没有人进入朝堂。要是那样的话,就算是世袭罔替的侯府,也会慢慢失去竞争力的。
谁能想到,陆昊竟然能杀个回马枪,而且风头比他还要盛。
第018章 较劲
虽说科举是凭自己本事,可朝廷三年一取士,一次三百人,偶尔还会开恩科,进士的人数还是非常可观的,不是每个考中进士的人都会有无量的美好前程。
若是乡绅商户人家,举家供个进士老爷出来,再有个七品知县当着,也许就会很满足了。可陆家是世袭罔替的四大侯府之一,陆家子弟进入朝堂,不爬到四品以上的位置,根本无济于事。
陆珊起初没把四品当做一回事,她娘还是三品县君呢,不是也说不稀奇,她爹要想混个四品官,应该不难吧。后来弄清楚了盛宁王朝的官制,陆珊才发现,哪里是不难,分明就是很难。
盛宁王朝的官制是开国皇帝顾修定下的,特点是无权的宗室和勋贵品级很高,握有实权的朝官,品级反而不显眼,能上三品的,都是非常厉害和了不起的。
先说宗室,亲王、郡王、镇国公、辅国公都是超品,下面的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分列一到四品,辅国中尉以下的宗室不分等级,通通算作五品。
宗室品级高,宗女也跟着水涨船高,其中郡主和县主是超品,乡主、郡君、县君、乡君分列一到四品,乡君以下全是宗女,也算是五品。
要知道,很多读书人寒窗苦读半辈子考中个进士,再奋斗半辈子也未必能爬到五品官的位置,可只要你是顾家人,生来就是这个品级,听起来待遇很不错吧。
可惜顾修只给了后人好听的名头,却忽略了最重要的实质。所谓五品宗亲,除了每年三两银子的赡养银子,就没有别的了;而五品宗女,也就是嫁人的时候内务府提供十两银子的嫁资。
说了宗室再说勋贵,盛宁王朝的勋贵分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中国公是超品,剩下的侯伯子男分列一到四品。除了安远侯府陆家、定远侯府沈家、镇远侯府虞家和威远侯府霍家是世袭罔替,其他的公侯伯都是五代而斩,只要第五代承爵人去世,朝廷立即收回爵位。至于子男两等爵位,比公侯伯还不如,三代到头就要回收了。
了解了这些,陆珊有些明白顾修的意思了,他是要严格控制宗室和勋贵的规模,不让他们无限做大,所以制定了各种苛刻的承爵封爵条件。
到了朝官的品级,大方的顾修变得吝啬起来。正一品的太师、太傅、太保和从一品的少师、少傅、少保都是虚衔,只用来给德高望重的老臣加官,并没有实际意义。
换句话说,盛宁王朝实际上的最高官职是二品官,即中书令、侍中和尚书令。可就是这三位,据说也是不常设的,他们的具体工作多是由下面的中书侍郎、门下侍郎和尚书仆射在分担。
顾家的皇帝有多专权,由此可见一斑,宰相的职务都一分为三了,他们还怕相权过大,愣是一个位置配置两位副手,再由六个人共同承担原来属于宰相一个人的职责。
陆昊陆昆的叔父陆励是探花出身,当初陆家的老侯爷还是有实权的,可陆励爬到正三品的礼部尚书,也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可见有多不容易。
陆家的资源是有限的,若是没有陆昊,不管陆昆的出身如何,只要他能考中进士,家里就会支持他。可要是陆昊也能考出来,陆昆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争不过兄长的。
陆昆所谓的争不过,当然不是说陆家就不管他了,那是不可能的。而是指家里会优先把资源倾向于陆昊,只有陆昊不需要的,才能轮得到他,陆昆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宝元十三年,陆昊跃跃欲试地参加了春闱,陆昆犹豫再三,却是放弃了。
旁人问起理由,陆昆只说是准备不足,没有把握,不如再读三年,届时再下场。
那年春闱,陆昊不出意料地落榜了,这是包括陆昆在内,很多人都能想到的。
陆昊非常聪明,此事不容置疑,可他从小到大,花在读书上的时间还是少了。秋闱能中可以说是幸运,但是春闱,只有运气也是不够的,实力才是最基础的保证。
大概是陆昊之前的表现太过得意了,和陆昆的低调形成了鲜明对比,春闱结果出来,陆家上下众说纷纭。陆昊听得烦了,干脆带着老婆儿子去了梓阳,求个耳根清净。
若不是有了陆珊,顾萝能带着陆琮一直在梓阳陪陆昊,但是家里人都说,还是在遥京待产安全,陆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顾萝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从梓阳回到了上京。
陆昊原是打算在陆珊出生前赶回来的,可惜大病一场,什么事都耽误了。
此番重回遥京,陆昊和陆昆较上了劲,两人都憋着一口气,要在明年的春闱压过对方。
若是陆昊和陆昆互相不说话,陆珊可以理解,她小时候也不爱搭理自己的二姐。偏偏事实并非如此,陆昊向陆励请教问题,陆昆偶尔会插上两句,陆昊虽然不高兴,却不会不理会。
倒是坐在陆昊身旁的陆晟,一直埋头喝着闷酒,根本不搭理自己的亲哥哥。陆昊和陆昌交换眼神,和陆昆讨论问题,偶尔还招呼陆显两句,只有陆晟,他仿佛当他不存在。
陆珊见状有些想不明白了,在座五位里头,只有陆昊和陆晟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其他人都是同父异母,怎么就他们俩的关系最差呢,难道是吴夫人的关系。
不过上次王氏设计狸猫抓她,系统又说陆晟没有参与,陆珊真是越想越糊涂了。
就在陆珊皱眉思索的时候,陆瑜误会了她的意思,好奇道:“三妹妹是不是想吃东西?”安远侯府的中秋节宴是男女各开一桌,下一辈的小朋友单开一桌,但有乳母在旁边跟着。
陆琮的想法和陆瑜差不多,但是自己的妹妹怎么能让别人投喂呢,于是陆琮让佘妈妈帮忙,夹了几样陆珊能吃的食物到他的碗里,准备对陆珊进行投喂。
陆珊对陆琮的举动很欢迎,喂什么吃什么,吃得津津有味。陆瑜有样学样,却被陆珊拒绝了。谁让他以前欺负她来着,说不吃就不吃,坚决不吃,陆珊朝着陆瑜扮起了鬼脸。
小婴儿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无聊,陆珊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努力练习说话走路。但是顾萝似乎不想太早看到陆珊从爬行动物进化成直立动物,每次她辛辛苦苦站起来,她都会把她摁下去。
“我不爬了!”陆珊怒了,扶着炕柜站着,认真抗议道。她又不是小猫小狗,两只手也没法当成前脚,爬起来很慢很辛苦的,为什么不让她走呢,这是人类几百万年进化的目标啊。
顾萝正要把陆珊再次摁下去,有人来报二姑娘来了,顾萝立即命人把陆昕请了进来。
陆昕进屋就看到陆珊气呼呼的小模样,笑问道:“珊儿这是怎么了?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顾萝侧身在炕边坐下,顺手把陆珊扯过来抱进了怀里,笑道:“小妮子想走路了,我不让,她就不高兴了。”顾萝一边说着,一边还在陆珊气鼓鼓的脸上揉了揉。
陆昕闻言惊诧道:“珊儿还不到八个月,学走路是不是早了点?我听说小孩子说话早的走路晚,走路早的说话晚,怎么珊儿两样都比旁人早啊?”
顾萝无奈地笑道:“早说话没事儿,可小孩子骨头软,太早走路不是好事。”
第019章 分歧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小孩子太早走路对骨骼发育不好,陆珊汗颜了。
她能说第一次学走路的经历太过遥远,她已经不记得了吗。看来为了能让顾萝放心一点,她还是再当一段时间的爬行动物好了。
陆昕显然也是第一回 听到这样的说法,她笑了笑,伸手揉揉陆珊的小肉脸:“小珊儿,别生气了,看看姑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说着拿出个漂亮的小荷包,挂在了陆珊身上。
陆珊对陆昕的印象一向不错,她记得端午节的时候,陆昕还亲手给她打了两个五蝠络子来着,就笑眯眯地伸手去抓荷包,结果从里面翻出一枚小小的白玉弥勒佛来。
陆昕是姑姑,给侄女做个荷包小意思,就当是锻炼手艺了,可眼下不年不节的,她荷包里放东西做什么,顾萝有些不解,就多问了句。
陆昕立时笑了起来,随即道:“三嫂别多想,这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之前三哥病着,我和三妹妹去白马寺烧了香,顺便给琮儿和珊儿求了两样小物件。只是你和三哥都不在家,我就把东西忘在屋里了,今日整理箱子,才给翻了出来,就赶紧拿过来了。”陆昕说完拿出另一个荷包递到顾萝手上,“这个是给琮儿的,三嫂可别说我偏心哦。”
顾萝接过荷包看了看,赞道:“二妹妹的针线越来越好了,嫂子我是自愧不如的。只是不知道,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竟然还能抽出时间给侄儿侄女绣荷包。”
陆昕顿时羞红了脸,好半晌才小声道:“三嫂好讨厌,人家好心给琮儿珊儿做东西,你还笑话我,我以后不来找你说话了。”她说是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听到顾萝赞赏陆昕的针线活儿,陆珊陡然想明白了,她最近莫名感到的违和感是什么。之前住在冬荷院的时候,陆珊经常看到曹氏在闲暇之余做针线,偶尔还会教陆玲打络子。
可是回到秋棠院,不要说看到顾萝拿针了,陆珊就连针线篓子都没见过。这说明什么,说明顾萝要么是不擅长要么就是干脆不会针线,如果顾萝都不会,她将来大概也许应该也就不用学了。
顾萝不跟陆昕说笑,正色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害羞可以,也别过头了,我跟你说正事呢。”世人都说小姑子难缠,顾萝却觉得陆家姑娘不错,陆昕天真,陆晓内秀,挺好相处的。
“三嫂要跟我说什么?我保证洗耳恭听。”陆昕敛起笑容,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她有五个嫂子,亲的就是顾萝和王氏,只是陆昕看不惯王氏的为人处事,平时就跟顾萝特别亲近。
顾萝把陆珊放回炕上,让她自己爬着玩,笑着对陆昕道:“你也别这么严肃,搞得我像是在训人似的。其实该说的,我想母亲都对妹妹说过了,可我当嫂子的,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两句。”
陆昕今年十七岁,已经订婚好几年了,按照陆家和姜家最初的商议,是希望陆昕及笄就嫁过去的。但是吴夫人只有陆昕一个女儿,舍不得她早嫁,就提出要把陆昕多留一年,姜家同意了。
谁知刚过半年,一向身体很好的姜家老爷子突然去了,陆昕和姜柏的婚事被迫再度推迟。
姜柏不是长孙,按说守孝一年就够了,可他父母尚未出孝,当儿子的自然不好操办婚事。陆家和姜家就商定好,等春闱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把陆昕和姜柏的婚事给办了。
如今距离春闱不到半年,吴夫人这边已经是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顾萝不协助吴夫人管家,要做的也就是给陆昕添妆,可她想着平时和陆昕相处不错,还是提点了她不少吴夫人忽略的地方。
陆珊百无聊赖地抱着个佛手坐在炕上,两只小耳朵竖起,专心致志听顾萝说话,越听越觉得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容易,一辈子除了围着老公和儿孙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与此同时,陆珊也有些惊诧顾萝对陆昕的态度,不是关系真的好了,她根本没必要对陆昕说这样的话。只是陆昊、陆晟和陆昕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怎么互相的关系就那么别扭呢。
出于对顾萝的信任,陆珊委屈自己多爬了两个月,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自己站了起来。而此时,她都不需要经历扶墙的过程了,直接就能从房间的这一头跌跌撞撞跑向另一头。
顾萝见女儿跑得欢快,也不拦着她了,反正冬天穿得厚,就是摔了也没关系。
转眼到了年尾,安远侯府的下人统一换了喜庆的制服,男孩子们也热闹地放起了爆竹。
陆珊最初听到陆琮说可以放爆竹了,还以为是小厮放,小少爷们在旁边看,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后来发现是陆瑾陆瑜和陆琮自己放,顿时就来了兴趣,还嚷嚷着要跟着去,让嬷嬷们很无语。
原本,陆瑾陆瑜说要自己放爆竹,老太太和侯爷夫人都是不允许的,说是不合规矩事小,伤了手不是好玩的。但是燕国公主支持儿子,还找内务府定制了专门的爆竹给两个儿子玩。
嫡公主位比亲王,陆瑾陆瑜是她亲生的,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由着燕国公主去了。
有陆瑾陆瑜在前面带头,陆琮跟着他们去放爆竹也就顺理成章了,倒是王氏把陆理看得紧紧的,从来不让他去玩。至于陆玲和陆玮,两位小姑娘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玩。
见陆琮牵着陆珊来了,陆瑜又惊又喜,指着陆珊问道:“三妹妹不会被吓哭吧?”
陆琮自信满满地拍着小胸膛保证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妹妹胆子可大了。”
虽然陆琮这样说,但他们开始点爆竹的时候,陆瑾还是牵着陆珊走到了远处,还对她道:“三妹妹别怕,那些爆竹不是很响的。”说完还要帮她捂耳朵,被陆珊及时制止了。
尽管刚刚只看了一眼,可陆珊还是看到了,特制的爆竹个头不大,引线很长,估计里面的火药含量也很低,要不燕国公主和顾萝怎么就这么放心让儿子玩,再说周围还有一圈小厮守着呢。
等了会儿,陆珊看到陆琮用香点燃了引线,然后听到了砰地一声。陆珊愣了愣,无语地笑了,这个声量比她预计的还要低了一倍,纯粹就是哄小孩子玩的。
爆竹声噼里啪啦响了半个月,终于到了除夕夜。年夜饭还没开吃,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王氏提前发动了,并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生了个大胖闺女。
又过了三日,乔氏也生了,她生了个儿子,也是又白又嫩,惹人喜爱。
正月里添丁是喜事,而且这一添,陆家的四房五房就都是儿女双全了。安远侯府这个年,过得不知有多热闹,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见此情形,曹氏大概是最不是滋味的,因为妯娌几个里头,就她没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