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姚笛和宋墨结伴赴遥京赶考，会试的结果前不久传了回来，两人都考中了贡士，名次也还不错。倒是莫忧的兄长莫怀，考到一半不幸病了，被人抬出了考场，自然也就没有成绩。
宋墨这个时候送信回来，肯定是说殿试的结果，由于殿试没有落第一说，大舅母接到信就笑开了。
“大嫂子，你先别笑，快看看阿墨信上说了什么，能不能给咱们凑个三喜临门？”宋墨是大舅母宋氏的侄儿，日后多半还是女婿，姚笛下个月就和顾二姑娘成亲，大姨母的话一点不差。
三舅母赵氏紧张地说不出话，直直盯着大舅母拿信的手瞧，女婿考得好，她家二姑娘未来就有靠了。
“阿笛中了二甲第七十五名。”大舅母先说了姚笛的成绩，三舅母顿时松了口气。姚笛会试排在百名出头，殿试前进了近三十名，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大姨母闻讯也很激动，姚笛是她夫家侄儿，姚家可算是出了一个进士了。激动过后，大姨母又问道：“阿墨呢，他考第几名？”宋墨会试的名次比姚笛好，排在十几名，殿试估计也很靠前。
“二甲头名。”大舅母轻声道，神情略显恍惚，“我总算是对得起我哥我嫂子了。”众人闻言唏嘘不已，纷纷安慰起了大舅母，说她否极泰来，福气还在后头。
大舅母抬手擦了擦眼角，对陆珊道：“珊丫头，你哥要来了，我们也能见着外甥了。”
她哥？！
陆琮？！
陆珊愣了愣神，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我哥什么时候来？跟二姐夫和宋表哥一起吗？”
大舅母点点头，干脆把信递给了陆珊：“我还是琮儿满百日的时候见过他一回，一眨眼十几年了，搞不好比我长得还高了。”
陆珊被大舅母的话勾起回忆，突然就想起当年那个满身铃铛的小娃娃了，他在院子里捉蝈蝈，捉到了献宝似的捧给她，他是她最好的哥哥。
第100章 缘分
陆珊把宋墨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尽管信里提到陆琮的就只有两句话。
七年了，她整整七年没有见过陆琮了，虽然每年都有好几封信往来，她对陆琮的思念还是与日俱增。
陆珊丢下信，猛地抱住身旁的顾漪，用力摇晃她的肩膀道：“五姐姐，我哥要来了哎！”
“我知道我知道，大伯母刚刚不是说了吗？”顾漪皱了皱眉，无奈道：“珊珊, 你能轻点吗？我快被你摇散架了！”她能理解陆珊的激动，可她承受不起她的热情。
顾漪有两个同胞哥哥，虽然年龄差距略大些, 可对她都是非常疼爱，兄妹感情一向很好。陆珊从小和哥哥分开, 如今要重逢了，顾漪也很为她高兴, 可她摇得太用力，顾漪就笑不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陆珊赶紧松开手，还是激动地不能自已，“这么多年没见，我家哥哥肯定又高又帅了。”陆昊长得帅, 顾萝生得美，陆琮从小就是美貌正太一枚，长大了肯定错不了。
顾滟闻言扑哧笑了：“我说珊珊, 你也想得太远了，我都担心你见着表弟认不出来。”顾滟跟陆琮同龄，就比他大了二十多天。
“不可能，我肯定认得出来，那是我哥哎！”陆珊自信满满，唇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看着无比兴奋的陆珊，莫忧黯然失神，别人的哥哥时时刻刻把妹妹记在心上，只有她家哥哥，连封信都懒得跟她写，真是同人不同命。
将军府三喜临门，最高兴的莫过于宁老夫人，她连声说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有福，还没过门就会旺夫了。
顾二姑娘下个月就要和姚笛成亲了，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顾三姑娘和宋墨还没正式定下婚事，闻言羞地不得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捂着脸跑开了。
“老太太，您以为每个人都是我吗？瞧瞧，三妹妹都被你吓跑了。”娘家喜事多，顾大姑娘干脆带了儿子回家小住，她是宁老夫人第一个孙女，打趣起老人家来毫不客气。
宁老夫人摇摇头，叹气道：“三丫头就是脸皮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墨哥儿中了传胪，以后前途大得很，三丫头这样可不行。大丫头，你是姐姐，私下里多教教她。”
顾大姑娘笑着应下了，心里却没宁老夫人那样的担忧。自家妹妹什么性子，她当姐姐的还能不了解么，虽然是庶出，可三妹妹打小养在母亲身旁，待人接物绝对是差不了的。
之所以没有二妹妹那么大方，主要还是她和宋墨的婚事没有正式订下，宋墨出息大发了，她心里忐忑不安，完全是人之常情，跟性格什么的，关系其实不大。
提到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莫忧的心情很复杂，就是因着嫡母心善，顾二姑娘和顾三姑娘两个庶女，竟然都有那样的好前程，差不多人家的嫡出姑娘，也不见得能嫁给少年进士。
莫忧以前很看不上两位表姐的，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有点羡慕她们了，因为她未来的婚事，还真有可能不如她们。
莫忧偶尔会想，如果那日四表哥对她说希望她能留在西川时她答应了，那么她的未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但是莫忧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拒绝了顾泽。莫忧外表柔弱，骨子里却是个很倔强的人，嫁给顾泽能确保她一生安稳无忧，可顾泽不是莫忧喜欢的类型，她不希望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后悔。
只是太太年前派人送年礼的时候说了，年后接她家去，可到现在也没动静，是故意怠慢她，还是哥哥落榜了，又或者是家里有其他事耽搁了，莫忧不得而知。
若说莫忧只是有些淡然的惆怅，前两日刚被宁老夫人接来的宁大姑娘宁雅蕊，眼中一闪而过的就是明显的羡慕了，只是没人知道，她到底在羡慕什么。
众人陪着宁老夫人说笑了许久，直到宁老夫人面露倦意才逐一散去。
陆珊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她有话要跟宁老夫人说，人越少越好，打搅她老人家休息实属不得已。
“珊珊怎么回来了？有事要说还是落了东西？”大表姐竟然也没走，还猜出了陆珊的用意。
宁老夫人见状也问：“乖乖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快到外祖母身边来。”
顾大姑娘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谁能欺负我们珊珊，她不欺负人就是好的。”
陆珊白了大表姐一眼，正色道：“我有正经事跟外祖母说，不是来告状的。”
“什么事？我能听吗？”顾大姑娘好奇地问道。
“有关大哥哥和大嫂子的。”大表姐和大表哥是同胞兄妹，陆珊觉得她听了也无碍。
顾大姑娘微微蹙眉，嘀咕道：“我哥我嫂子的？和你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宁老夫人也是面露惑色，她知道陆珊和顾澈感情好，可顾澈夫妻俩的事，也不是小孩子该管的。
“外祖母可能知道一点，我家有位叔祖父还有位姑祖母，子嗣都特别艰难，成亲十几二十年了，膝下也没儿女。”陆珊首先摆事实，这样可以增加说服力。
宁老夫人略微颔首，陆珊说的事她的确听过，只是年代久远，后续有点记不清了。
“我曾祖母急得不得了，求神拜佛茹素许愿，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没有成效。后来是请教了白马寺的空明大师，我叔祖父的妾室才给他添了一子一女，我姑祖母也生了个女儿。”
“空明大师？！”顾大姑娘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是不是让三姑姑送你来西川那位？”
陆珊点点头：“正是他。我之前昏迷了三个月，宫里的太医都没辙了，就是他把我救醒的。”
闻及此言，宁老夫人眼神大亮：“乖乖，你怎么不早说？”
“大哥哥大嫂子那么年轻，我以前哪里想得到，那天也是无意中想起的。”她现在的年纪说这些事都有点夸张了，要是早几年，不被人当成妖怪才怪，再说那会儿也没这个必要。
宁老夫人细想也是，遂把陆珊揽入怀中，轻声叮嘱道：“乖乖，外祖母知道你的好意了，这件事就别跟其他人说了，知道吗？”
“我知道。”要不她怎么偷偷来见宁老夫人呢，就是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第101章 算计
空明大师是白马寺的高僧, 神通广大名声极好，又远在千里之外的遥京，便是宁老夫人信了陆珊的话，也不是马上就能请他的，因而陆珊把话带到了，就打算退下了。
顾大姑娘叫住了陆珊，说跟她一起走，还说自家小鬼这两天听了陆珊的事迹，对她崇拜地不得了, 还想亲自向她请教，就是不知道小姨什么时候有空。
陆珊闻言立即表示，教小朋友习武的话, 她随时都有空，要是糖糖不午睡, 她现在就跟大表姐过去。糖糖是顾大姑娘的大儿子，今年五岁, 他有个弟弟叫果果，只有一岁半。
“糖糖从不午睡，他精力好得很，不仅自己不睡，还带着果果也不睡, 兄弟俩每天在家闹腾，就差没把房子拆了。”大表姐回娘家没带小儿子，就是怕两个孩子一起闹, 她搞不定。
“我小时候也这样，跟着我哥到处跑，奶娘说带我比带她两个小子还要累。”提及以前在遥京的经历，陆珊一定会带上冯妈妈，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了。
“谁不是呢？”顾大姑娘说着露出向往的神情，“我们家的小孩子，性子都养得野。我和哥哥小时候，还是跟着三姑姑到处跑呢，亏得她也不嫌我们腿短，到哪儿都愿意带上我们。”
姐妹俩说说笑笑，径直往后门而去。顾大姑娘原先的院子在她出嫁后改作他用，她现在回娘家，都是住在大舅母院子的跨院，从宁老夫人的屋子过去，走后门更近些，也不绕路。
两人正要出门，陆珊突然站住了，狐疑道：“又有人来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搅外祖母？”
顾大姑娘也觉奇怪，陆珊去而复返，主要是她的话人前不好说，只有等大家伙儿都走了，再悄悄说。如今这位又是为了什么，谁都知道宁老夫人每天要午休的，没有大事谁敢去打搅她。
思及于此，顾大姑娘干脆叫自己的丫鬟回去看一眼，到底是谁又来了。
小丫鬟很快过来回话了：“回大姑奶奶的话，是宁大姑娘来了。”
宁大姑娘，宁老夫人的侄孙女宁雅蕊。
陆珊和顾大姑娘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意外。
宁老夫人出身锦乡伯府，年少时祖辈和父辈的官职都不错，不然也不能嫁给亲王嫡孙。
现在的锦乡伯是宁老夫人的侄儿，才具一般，空有虚衔，没有实职。
原本，宁老夫人还有个更能干的侄儿，就是宁雅蕊的父亲。可惜宁大老爷身体不好，还是世子的时候就一病去了。那时，世子夫人有孕在身，悲伤过度早产了，生下女儿不久也去了。
宁雅蕊自幼跟着叔叔婶母长大，宁老夫人心疼她幼失怙恃，时常接了她来顾家小住。
以陆珊对宁雅蕊的了解，她不是冒失不知进退的性子，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宁老夫人，肯定是有大事。
“珊珊，我们过去瞧瞧。”很显然，大表姐的想法和陆珊差不多。
顾大姑娘和陆珊都是习武之人，武功还不算差，她们轻手轻脚走到窗外，里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蕊儿来了？快让她进来。”宁老夫人原是要歇下了，听说宁雅蕊来了，马上又起来了。
作为一个心善又心软的老太太，宁老夫人对家里这些小娘子的性子，多少都是了解的。宁雅蕊看似开朗，又会照顾人，可骨子里却是极敏感的，从不轻易麻烦他人。
宁老夫人最心疼宁雅蕊的，恰恰就是这一点，爹娘都没有的孩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老太太，你救救我！”宁雅蕊疾步走到宁老夫人跟前，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窗外的陆珊和顾大姑娘看到这一幕，也是双双惊呆了。前几日陆珊就发现了，宁雅蕊这回来了顾家特别沉默，几乎都不怎么开口。顾漪还说她订了亲害羞了，陆珊却觉得不像。
“蕊儿快起来，有话慢慢说。”宁老夫人的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把宁雅蕊扶了起来。
“老太太知道的，婶母昨年给我订了亲，说是家世前程才貌人品都是极好的。”说起自己的婚事，宁雅蕊脸上毫无喜色，只有明显的失望和不甘。
“她是你婶母，给你说门好亲事是她该当的。”宁雅蕊父母双亡，锦乡伯夫妇养她长大，跟亲爹娘也不差什么了，她是个女孩儿家，就得一份嫁妆，锦乡伯夫人有义务把她嫁好了。
宁雅蕊低下头，抬手拭了拭泪，轻声道：“我从没奢求自己能有多好的婚事，宁家的爵位传到叔父就到头了，他没有实职只是担着虚衔，我还没爹没娘，真正的好人家估计也看不上我。可婶母给我说的婚事太好了，好得我都有点害怕，这么好的婚事她为什么不给二妹妹，偏偏给了我。从小到大婶母没有苛待过我，可家里有了好东西，她一定是先给二妹妹，剩的再给我。有娘的孩子有人疼，我命不好没有娘，怨不得别人。毕竟公中的份例，婶母从来没有缺过我，要求她对我比对二妹妹更好，也是不现实的。我一直以为，婶母会给我说个差不多的人家，可我没想到……”
“宁姐姐的婚事有问题？”陆珊用气声问道，就差没用传音入密了。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以蕊蕊目前的条件，四角俱全的好婚事她轮不上。”不考虑锦乡伯夫人包藏祸心的可能，单说宁家现在的状况，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家里的小娘子都不会嫁得太好。
宁老夫人微微眯起眸子，宁雅蕊的话说得有些直白，可也都是事实。锦乡伯夫人的确偏心，无论什么有了好的都是先给女儿，可是到了婚事，她突然又变得大方了，这很不合常理。
“我起初以为，这门婚事是面上看着光鲜，毕竟婶母好面子，不愿意被人说苛待了我。谁知对方出手竟然很大方，送来的每样东西都是上好的，甚至不比老太太给我的差。我又担心那位小郎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家境真的很好，小郎君本人也出色，婶母怎么会让给我。下定以后，我们见过一面，小郎君一表人才，谈吐也很出色，要不是二妹妹的婚事还没着落，我都要以为婶母变了性子。后来还是奶娘帮我打听到的，这门婚事其他都是真的，只有我看到的小郎君是假的，他的双生哥哥才是跟我定亲的人，他有不治之症，也就两三年好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