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要被她忘记的江惜言,再次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不,她一个人跑不完全马。
这两个月刻意忽略的思念,在三十公里后,如同泉水般涌了出来。
她想他马上出现,陪着她带着她继续前行。
“夏芫!夏芫!”
好像有人在叫她。
好像是江惜言的声音。
夏芫微微睁开迷蒙的演技,看到前面一道熟悉身影,朝自己这边跑来。
是江惜言。
一定是她的错觉!
一定是!
江惜言心急如焚地跑过来,终于看到自己要找到的人,重重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了!”发觉她有些摇摇欲坠,赶紧扶着她,“你怎么样?”
手上的温度是真实的。
江惜言真的来了。
夏芫边慢慢拖着步子向前,边看向身旁忧心忡忡的男人,眼泪哗哗掉下来:“你怎么来了?”
她都已经决定跑完这四十二公里就忘记他了!
江惜言道:“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就马上赶过来了,你前前后后跑步加起来才半年,连半马都没参加过,直接参加全马,这不是胡闹么?我要不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出了事怎么办?”
夏芫忽然暴哭起来。
为什么要在她决定忘记他的时候,用这种关怀和温情再次打动她。
江惜言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受不了咱们就别跑了以后有得是机会,慢慢来。”
夏芫这两月积累的那道防线,在这一刻顷刻倒塌,无奈此时快要精疲力尽,暴哭了两下差点断气,只能深呼吸,平缓情绪,缓过劲儿。
江惜言递给她水,见她脸色苍白,道:“我看你还是别跑了,我有点担心。”
夏芫喝了两口水,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朝他郑重其事道:“剩下十公里,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能行的。”
江惜言看了看她,终于还是点点头:“行,我陪着你,要真发觉不对劲,就马上叫你停下来。”
夏芫朝他嫣然一笑,红着眼眶道:“惜言哥,谢谢你!”
江惜言笑了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谢什么?要是提前知道你参加全马,肯定阻止你,简直胡闹!”
夏芫没再说话,毕竟还得保持体力。
十个公里,看起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对于已经坚持了五个多小时的人来说,别说是跑,就是走都举步维艰。夏芫腿脚除了酸痛,再没其他知觉,走十几米就得歇片刻。
江惜言知道跑完四十二公里有多痛苦,何况是一个只练了半年,基础还很差的女孩子。看着她难受的神色,他一颗心就跟着揪起来,想叫她停下来,可是看到她疲惫的脸上,闪动的光芒,又实在于心不忍。
他以前觉得她很可爱,可这一刻,他觉得她原来是那么迷人——哪怕整张脸因为疲倦而变得并不那么好看。
两个人默默并行了一个小时,只剩下三公里了。
夏芫早就已经没有思考能力,脑子里混沌一片,视线也早就模糊不清,所有的意志力只集中在两只脚上,机械地迈动着。
直到剩下不到一公里时,忽然各种呼叫声响起,几只戴着兔耳朵的关门兔,从旁边冲上来,往终点跑去。
夏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要关门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她拔腿开跑。
只是双腿早不听使唤,跑了一小段,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
江惜言看了眼不远处人山人海的终点,迈动步子,在夏芫耳旁叫道:“五百米三分钟,你可以的。”他稍稍跑在她前面,“夏芫,跟着我,我就在你前面,我们一起跑向终点。”
夏芫抬头,看到那道自己曾经看过无数次,跟了无数次的背影,目光和脑子终于都稍稍清明。
曾经多少次,她快跑不动时,就是江惜言在前面跟她说“加油”、“再坚持一会儿”,于是她就坚持了一会儿,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灌了铅的双脚,再次恢复了一点力气,她紧盯着拿到背影,跟上去。
江惜言边跑边回头。
“再坚持一下!”
“还有四百米!”
“加油!”
“还有三百米!”
“夏芫!你太棒了!”
“只有两百米了!”
真的太难受了,喉咙在冒火,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呼吸也感觉不到了。如果不是江惜言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夏芫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闭上眼睛,眼泪狂飙。
跑在她前面的江惜言,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江惜言率先抵达终点,转身站在原地,迎接夏芫的到来。
七小时的关门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夏芫最后一秒用摔倒的姿势抵达了终点。
只不过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江惜言牢牢接住。
她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怀中,眼泪哗哗地流。
江惜言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把一样,又酸又软,边给她喂水边道:“夏芫,你成功跑完全马了。”
夏芫喝了水,却还是不说话,缓了会儿,忽然将他紧紧抱住,哽咽着一字一句道:“我不想一个人跑步了,我想你永远陪着我一起跑。”
江惜言身体微微一僵,声音有些发涩道:“只要你需要我陪,我就一定会陪你啊!”
夏芫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开口:“惜言哥,我喜欢你。”
江惜言这回是彻底僵住了。
夏芫抹了把眼泪,抽噎道:“就算你永远不会像喜欢那位不在人世的女孩那样喜欢我,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江惜言本来因为刚刚那句“我喜欢你”狂喜得差点心脏跳出来,这句话忽然又让他一阵凌乱,一头雾水。
还没问清楚,过度疲惫加上情绪激动的夏芫在她怀里昏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言哥:是是谁,我在哪里?
第30章
夏芫这一觉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最后还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江惜言顶着黑眼圈的一张俊脸。
“醒了?”
大概是睡够了,夏芫的脑子几乎很快清明过来,想起自己在跑完马拉松后的壮举,顿时无地自容般将被子拉起盖住了脸。
江惜言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哭笑不得,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夏芫却紧紧抓住不放。
“还挺有劲儿啊!看来是真没什么大事。”
夏芫本来是没勇气面对他的,无奈被子里空气实在不太好,只能松手,将脸从里面露了出来,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我跑完马拉松后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都不记得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啊。”
“是吗?”江惜言看着她笑了笑,忽然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唇上温热的触感,以及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夏芫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几分,她赶紧伸手挡住了脸,又忍不住分开手指,悄悄去看上方的男人。
江惜言笑道:“别挡了,又不是第一次亲。那次在酒吧那么主动,也没见你害羞?”
夏芫脑子一懵,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知道那次是我?”
江惜言摊摊手:“我当时认出你后,拍你的肩膀跟你打招呼,那晓得你一转头,就抱着我亲上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这么非礼过。本来想找你算账的,后来遇到你,看你干了坏事好像自己也吓得不轻,就没忍心戳破了,怕你太尴尬。”
夏芫一想他刚刚搬来的那些日子,自己跟做贼心虚一样各种躲避,为此还剪了头发,后来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才放下了心,
没想到他一早就认出了自己。
实在是……太……太丢人了。
她艰难地翻过身,跟鸵鸟一样埋在枕头,再也不看她。
江惜言被她逗笑,道:“不过你对我做了坏事,现在知道负起责任,也不算晚,还是个好孩子。”
夏芫闷声哀嚎:“别说了,你让我死了算了!”
“那不行!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几个月前吻了我,昨天跑完马拉松又说喜欢我,不带这么玩弄人的啊,你必须给我负起责任来!”说完,江惜言将她翻过来,“赶紧起来吃点东西,我给你买了鸡茸粥。”
昨天下午睡到现在,就打了点营养针,这会儿夏芫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鸡茸粥,终于从要死要活中活过来,有气无力道:“我还没刷牙!”
“我扶你去卫生间。”
夏芫下床时,才发觉自己全省上下跟被车子碾过似的,又酸又疼,根本不听使唤,脚一着地,难受地倒吸了口凉气。
江惜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夏芫惊呼一声,想要挣扎,被他轻声喝住:“老实点,别乱动。”
“哦!”夏芫果然老实下来。
在卫生间洗漱完毕,江惜言又将人抱回床上,然后拿起床头柜的保温盒,边打开边道:“你好好坐着,我喂你!”
“……”夏芫,“我的手还行。”
江惜言瞪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强行跑完全马有多危险?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但身体上的损伤已经造成,至少得要一个月才能养好,这一个月,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有这么严重吗?”夏芫低声咕哝,“一般不是休息几天就好了么?”
江惜言道:“你知不知道有些运动损伤是不可逆的,留下的后遗症可能会伴随终身。”
“啊?”夏芫也被吓到了。
江惜言舀了一勺鸡茸粥:“啊什么啊?张嘴!”
夏芫乖乖张嘴。
到底是饿了,一盒鸡茸粥,她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江惜言给她投喂了一根香蕉和一苹果,都吃得一干二净。
腿太疼,想下地走动消化消化是不可能了,只能坐在床上,夏芫看着江惜言现在病房里忙前忙后,手指抠了抠被子,小声道:“惜言哥,咱们现在算什么啊?”
江惜言转头看她,眉头一挑,反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
江惜言扯了扯唇,迈开长腿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
夏芫被他这笑弄得有些发憷:“怎……怎么了?”
江惜言低低笑一声,弯身捧住她的脸,用力贴上她的唇。
这个吻跟之前都不一样,不仅唇靠着唇,江惜言还直接将舌头探进去,与她纠缠,灼热、濡湿、绵长。
夏芫除了面红耳赤待在原地让他为所欲为,是彻底傻了。
一吻作罢。
江惜言喘着气离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现在说说我是你什么人?”
夏芫红着脸,小声道:“男……男朋友。”
江惜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在她唇上点了一下:“这还差不多。”
夏芫想了想,问:“惜言哥,你喜欢我吗?”
江惜言高兴劲儿还没过,又被她给噎得差点暴走,他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亲你?”
夏芫默了片刻,想到什么似的,有些低落道:“算了,人也不能太贪心。”
江惜言皱眉看向她,这才想起昨天她说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好整以暇坐在她旁边,问:“你昨天说什么喜欢不在世的那女孩,到底什么意思?”
夏芫看了看他,道:“我知道你有一个喜欢的女孩,但是她已经过世了。活人是比不过过世的人的,所以只要你喜欢我就行,没有像喜欢她那么喜欢,也没关系。”
哎,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好伤心啊!
江惜言一头雾水地听她说完,忽然又茅塞顿开,哭笑不得地掐了把她的脸:“你不会是看到我房间里的那张照片,以为上面的女孩是我念念不忘的过世恋人吧?”
夏芫眨眨眼睛:“难道不是?”
江惜言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她就是我的一个同学,一个朋友。”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但肯定不是爱人。”
“啊?”夏芫有点凌乱了,“那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她的照片?”
江惜言默了片刻,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我说了她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但跟你想得不一样。等回去后,我一五一十告诉你。”顿了顿,又道,“我没有比喜欢你更喜欢过谁。”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拗口,但夏芫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耳根又忍不住红了,却还是有点不太确定:“你真的没骗我吗?”
江惜言觉得自己都想哭了:“我骗你干什么?”
夏芫哀嚎一声,重重趴在床上:“那我一个人跑到鼓浪屿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啊?逞强跑全马又是为了什么啊?我简直就是个白痴。”
江惜言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你以为我有个忘不掉的恋人,然后伤心之下一个人跑来鼓浪屿,想忘掉我?”
夏芫悲愤地点点头。
江惜言都想揍人了,转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师兄呢?”
夏芫闷声道:“我移情别恋了,早就不喜欢他了。”
江惜言愣了下,又笑了:“算你有眼光。”说完又有些恼火地掐了她一把,“你真是要气死我,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就是个小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