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钱找回来了,还“打”出一片名声来。
所有人都说那小子被抓不简单,肯定是唐丰年使的手段。
人家“好端端”个人,他都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送进去,其他人哪里再敢惹他们。外加唐丰年也低调,不爱惹事,又总能从包工头手里接活,倒是又多了几个跟着他的人。
李曼青一听又放下心来。
只是,片刻才回过味来:他居然什么都不跟她说,这么大的事过去两个月了居然只字未提!
想着就气恼得很,上次云喜煤矿的事他也不说,季老板怎么就同意跟他和解了他也不提,甚至东升煤矿垮台的事,她也隐隐觉着跟他有点关系。
她的气恼实在是太明显了,孟起超看着就愧疚起来,“我……嫂子别气,都怪我这张嘴,尽跟嫂子说些有的没的……其实丰年哥挺好的,待咱们都很好。”
她实在忍不住想爆粗口:这他妈说送人家进去就送人家进去了,还叫好?好个屁啊!
他有没有想过,万一没人愿意指证,万一警察不当回事,他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怎么做事前都不兴过脑子的吗?不过脑子就不能跟她商量商量吗?
却哪里知道,五次电话她只接到两次,唐丰年比她还恼呢。
“嫂子别恼,丰年哥心里有成算呢,那起子外省人,现在都不敢惹咱们了。现在只缺人手和本钱,不然我丰年哥肯定早做大了!”左一声丰年哥好,右一声丰年哥棒,简直成了唐丰年的小迷弟。
当然,事实也证明,“丰年哥”的话比他爹妈还管用呢。
李曼青憋着股气,不忍心说“你丰年哥好个屁啊”,终究还是忍不住关心:“那你们伙食怎么解决?”
“有时候是跟着工地食堂一起,每天一块钱,一天管三顿。有时是咱们自己下馆子,丰年哥请客,比食堂吃的好!”
每天一块钱的伙食费,确实够便宜了。李曼青又问“能吃饱吗”“有没有肉”“一个月有几天休息天”……
小伙子都一五一十的答了。
不知不觉,居然聊了一个多钟头,李曼青见他也难得回来一趟,道:“以后我再问他,你快回去看看媳妇和儿子吧,记得有空上家来玩啊。”
小伙子应着跑了,想到儿子真是心急如焚。
他丰年哥说的没错,有了孩子才算人生完美了。父母生了孩子,创造和欣赏就是最大的成就。
所以,他要回去好好欣赏儿子了。
第69章
今天虽然又多烤了两箱, 但还是跟昨天一样的,四点半就收摊了。
回家第一件事——数钱。
因为有早餐客流量的加持,今天又多赚了七十多, 加一起居然有三百块了。李曼青大喜,仿佛看到了一沓沓的百元大钞正向她飞奔而来。
昨天买的芒果已经没了,赚了钱她就想对自己好点, 趁孩子还睡着, 又去买了几斤回来, 大快朵颐。
至于唐丰年的信?
哼!就不看!谁让他大男子主义,什么都瞒着她,那么大的事提也不提一句。
她一面抱着孩子喂奶, 一面寻思:那么厚个信封, 也不知道是塞了多少页信签纸, 他写了多少字……平时打电话也没几句话好说, 怎么写信反而还话多起来?难道真是个茶壶煮饺子的?
她不由得想起去年那本日记,他那些悄咪咪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好。
能有他在身边, 她真的好幸运。
想着想着, 就笑起来。
大双见妈妈笑, 就抬手摸她下颌, 一边摸一边“哦哦”,意思是“傻妈妈快别笑了”。
李曼青却笑得更开心了。
等吃过晚饭,带孩子出门散了快一个小时的步, 记着明天要早起卖早点的事, 才八点半她就回房了。
还没到两姐妹的睡觉时间, 就放她们在床上玩玩具,她拿出白天那个牛皮纸袋子,慢慢摩挲着外壳。
小双见她手里有东西,眼疾手快的一把抢过去,看也不看就塞嘴里。
“哎哟小祖宗,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她“抢”回来,赶紧坐远些,拿剪刀拆开封口,伸手一模,果然是很厚的一沓。只不过触感有点粗糙和锐利,不大像信签纸。
等拿出来时,她都被惊呆了。
居然是厚厚一沓钞票!崭新的蓝紫色的百元大钞!预料中的信签纸只有一张,叠成钞票的形状,放在最上头。
李曼青第一反应当然是先数钱,一张一张的,生怕新钞黏在一起数错了一般。一张,两张,三张……居然有整整二十张!
但她却欢喜不起来。
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加上前几天汇回来的,一共四千块钱,他才去了三个月,又不是抢银行,怎么能挣来这么多?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男人的能力,而是时代在这儿摆着呢,她一个月刨去成本剩一千块,都是不敢想的高收入了。他居然一千多?
尤其是他还有“前科”,险些成了诈骗犯,她总觉着他会再干什么铤而走险的事,心里毛毛的。
不行,越想越觉着不安,得知道他哪儿来的这多钱才行,她赶紧打开那张信签纸。
只见白底红线的纸上,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一切安好。
第二行:不用挂念。
李曼青:“……”
就这么八个字还兴师动众,让人大老远帮着带回来。
这个男人的脑回路,她真的理解无能,心内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的,就觉着落差有点大。本以为会有那么几句诉衷肠的话,结果也太冷静了吧!
多写几个字会怎么样嘛?!
哼,早知道还不如不看呢!
等李曼青憋着气喂好孩子,哄睡了她们,那四千块钱却还是像大石头一样压在心上。越想越不安。
不行!
她起身穿了衣服,老两口还在屋里聊着天呢。
“妈,要不你陪我去孟家一趟,咱们提几个鸡蛋去看看起超媳妇儿。”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啊。”老太太打了个哈欠。
李曼青怕明天孟起超就走了,她得问问他们到底在那边干什么,最主要是唐丰年他到底背着她在干什么。
“我想起还有点事没问起超,他媳妇儿听说是足月顺产,应该也出院了,就当去看看吧。”
老太太只得起身,一面回房换衣服,一面问:“生的儿子还是闺女?”
“儿子。”
“哦……”可能是联想到刚“泡汤了”的双胞胎孙子,老太太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换了身新衣服,拿上手电筒去厨房里捡了一箩鸡蛋,约摸三十来个,下头垫了一层米,倒是不怕路上磕破。
“外头黑洞洞的,要不我送你们过去吧?”公公放下水烟筒。
“我们有伴儿,你别去了,在家好好看着孩子。”顿了顿,老太太又道:“一会儿进去看一眼,大丫头睡觉不规矩,爱蹬被子,别让她着凉了。”
大双真是越来越像她爸爸了,一个人靠墙睡,四仰八叉,稍微不注意,小身子就露外面一大半。李曼青夜里要帮她拉几回,早上她出门了,老人也要时不时进房去帮着盖被子。
“成,那你们早去早回。”
四月的夜还挺凉,婆媳俩裹紧了衣服,出门左转,出了莲花村一路往西,顺着田埂再走五六分钟的小路,就到孟家所在的村子了。
此时的孟家正热闹着,隔老远都能听见有人说笑,等走近了见院里还亮着个昏黄的大灯。大门敞开,里头男男女女坐了不少人,都是孟家本家。
“呀,嫂子怎么来了,快进来。”孟家婶子把她们请进屋,“来就来了,怎么还拿东西啊”,不过人却高兴得合不拢嘴。
硬煮了两碗红糖汤圆来给她们。
李曼青其实肚子是饱的,但为了图个喜气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直到吃完都没见孟起超,她就问:“起超呢?我找他问点事儿。”
孟家婶子刚要像以前一样扯着嗓子喊人,想起刚抱回来的宝贝孙子,又道:“看我这毛病,孙子魂魄还不齐呢,你们别介意啊。”笑着进屋叫儿子。
老太太听见“孙子”,羡慕极了。
只是还顾忌着孩子不满月不好见外人,忍住没去“欣赏”人家孙子。
“嫂子来了,是要给丰年哥带东西吗?不急,我后天早上才走,明天下午过去拿就行。”刚当爹的孟起超,连牙都比白天更白了。
李曼青把他叫到门外,离老人远了,才尽量冷静着问:“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在那边到底在干嘛。”
她紧紧看着孟起超的神色,见他微微一愣,诧异道:“嫂子这是怎么了?就白天说的啊,打桩,粉墙,我回来时候墙还没粉完,丰年哥让我别等了,赶紧回家来。”
小伙子眼神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飘忽不定,跟白天一样的答复,应该是真话。
可,就干这些,怎么可能挣到四千块钱?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吃尽了生活的苦头,才知道挣钱的不容易。
“那……你们到现在挣了多少钱了?”她试探道。
小伙子挠挠头,“我没丰年哥能干,只挣了八百多,但也已经很满足了,拿到的钱,丰年哥都是按上工天数分的,几个哥哥也不嫌弃我动作慢……”要是跟着别的人干,他顶多能有七百。
“那,你现在结到手的有多少?”惯例,工程没验收之前都会压三分之二的工钱。
“加上找回来的,本来只有两百九,但丰年哥怕我回来不够用,拿了四百给我。”
他的工钱倒是还算合理。
但,唐丰年就算是包工头,也不至于能挣他十个倍啊。
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再三的追问孟起超有没有见唐丰年离开工地,他一天都干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谁想,小伙子却误会了,赶紧道:“嫂子别多想,丰年哥可规矩了,哪儿都不去,他们去蹦迪和滑冰,每次叫他他都不去,更不会去那种地方……”
“没事,我知道,就是问问,你别跟他说啊。”他要是敢去那种地方,也就不会憋成那样了,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既然问他问不出什么了,那就明天打电话去问,她就不信了,他还能不说实话。他要是还瞒着她,她直接杀到深市去,看他到底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有了这插曲,晚上李曼青就睡得不踏实,梦境纷繁,一会儿是唐丰年被抓了,戴着副手铐蹲在墙角,胡子拉碴,满眼悔恨。一会儿又是公公婆婆拽着警察的手哭“我儿子是冤枉的”,一会儿连大姑姐也来了,说因为他被抓了,芳菲也被学校开除了。
其实,在梦里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么漏洞百出的“剧情”,哪里可能成真嘛……但他那来历不明的四千块,又总觉着不踏实。
她仔细对照过两辈子的轨迹,上辈子他有很大概率是真在矿难里没了的。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重生,蝴蝶效应让他侥幸躲过一劫,会不会他的人生轨迹只是暂时的偏离,不用多久又要重回悲剧?
不,她不允许。
她要他好好活着,好好的抚养孩子,好好的担起责任孝顺老人,他休想把老人丢给她,把孩子丢给她!
一想到每一次在电话里,问他住哪儿,他都要么含糊其辞,要么转移话题……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事。
她好想亲口,当面问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好想能揪着他的耳朵警告他:你不能违法乱纪,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
不行,越想越睡不着。
小双侧着身子,小手抱着她胳膊,连呼吸都秀气得很。里头的大双跟个男孩子似的,一脚伸在被子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举在头顶。
她的两个孩子就是上天的恩赐!她好想让唐丰年看看,看看他们的女儿有多乖,想让她们被他架在脖颈上,欢快的奔跑在阳光下的绿草地。
她也想他了。
突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想法就从心里冒出来。
去看看他吧。
理智让她赶紧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按下去,悄悄的躲回心底去,光来回车费就得一百多呢,够给孩子买一年的新衣服了。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你得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你得让他看看孩子,也让孩子见见爸爸。四月份天气不冷不热,孩子去了还能适应气候,她们自出生还没出过宣城县,就当带她们长长见识吧。
至于一百多的车费,也就是她卖面包两天的收入罢了。
她想他了。
在电话里他不是委屈得跟个孩子似的,老问他想不想他吗?
如果,假如,万一,他看见她和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反应呢?是惊喜得跳起来,抱着她们使劲亲?还是板着脸说“怎么不在家好好挣钱”?
她还真想不出来。
因为,唐丰年给她的意外太多了,多到很多时候她都觉着自己不了解他。
所以,想他,那就去看看他吧。
这种想法不能有,一旦冒出来就再难按下去了。一想到可以见到他,可以知道他有没有违法乱纪,她的心口就噗噗直跳。
大半夜的,居然兴奋得红了脸。
她轻轻摸着小双的小拳头,自言自语:“老天爷如果想让我去的话,就给个提示吧!”
静默几秒钟,没有闪电,没有打雷,连窗外的风吹草动都听不见,空气里依然只有两小只的呼吸声。
她又不死心的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好吧,那就是让我别去,睡了啊。”李曼青倒回床上,心跳渐渐平复下来。一会儿用被子把头蒙起来,蒙了两分钟依然睡不着,又掀开来,听着闺女的呼吸发呆。
就这么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没有闹钟,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窗外狗吠声,鸟鸣声,还有身旁两小只的“啊啊”“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