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颜今今动作未停，轻声应道。
忽的，他嗤笑了一声。
“真是胆大包天。”
“再来一次小恪的身体就废了。”
颜今今替他沾湿嘴唇的动作一顿，轻声说。
“对不起。”
“你该对不起的不是我。”
她直起身，把棉签拿在手上，看向方晏。
“对了，方医生，少爷他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出去就会发热？”
方晏神色未变，眸光却一寸寸沉了下去。
“你只是沈家的一个佣人，请你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如果再有逾越，我想我只能和沈老爷子汇报这件事情了。”
颜今今应了句是，端着手里的水杯托盘出了房间。
外面一阵中药的味道，偏房其他人正在熬药，颜今今步伐一顿，把手里东西放到厨房，走了过去。
里头一阵忙碌，没人搭理她，颜今今看到佣人把药盛到碗里，然后端起往外走去。
她趁人不注意，拿起袋子把底下药渣装了起来。
然后顺便把熬药的锅也洗了一遍，垃圾桶里面还有上次剩下的药渣，颜今今用东西翻了翻，把药渣子拨弄到最上面。
那个佣人送药回来，见到颜今今在洗锅，有些诧异。
“今今，你怎么在弄这个呢？”
“我刚刚从少爷房里出来，不想让自己闲着，就找点事情做。”她虚弱又难过的笑，旁人都知道这次的病情因她而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诫。
“下次不要再犯了，不然，小少爷都保不住你。”
“嗯，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颜今今洗好锅，冲了冲手往外走去。
“那我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她走出一段距离，拿出藏在拐角的袋子，飞快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当天晚上，沈恪还没醒来，颜今今去了市里的一家有名中医院，把药渣拿出来给医生看。
双鬓发白的老医生推了推脸上眼镜，仔仔细细翻看着里头的东西，方才抬起头对颜今今说。
“这就是一些温补的药材，没什么特别的。”
“那能治疗发热吗？”
“发热？”他有些疑惑，思索了一下。
“这个药只能调养，强身健体，没有任何治疗功效的。”
颜今今半天没回过神，许久方才看着面前医生轻声问。
“我有个朋友，一出门回去就会全身发热，甚至昏迷不醒，只有待在房间才无碍，家庭医师给他开的这个药，每天都喝。”
“医生，您知道这是什么回事吗？”
“这个…”他沉吟，缓缓开口。
“没有见到病人是说不准的，不过发热的原因有很多种，人的身体很奇特，医学上至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颜今今垂下眸子，掩去眼里的失望。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起身，提着那袋药渣去推门，临走前，又听到后头医生的声音传来。
“不过建议你那个朋友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彻底确认病症。”
“去了。”颜今今回头看向他。
“几乎医院都走遍了，都没查出来原因，只有目前的这个家庭医生能治疗他的发热，但依旧会经常发作，连门都出不了。”
那个医生愣了一下，坐在那里不自觉蹙眉，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我也没办法了。”
“但是，”他想到了什么，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着颜今今。
“可以让你那个朋友彻底换个坏境试一下。”
沈恪一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颜今今端着热水给他擦脸和手，喂他洗漱吃东西。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出去。”这几天是她道歉最多的时候，颜今今有些低落。
“是我要跟你出去的。”沈恪喝了口粥，抬眼看她。
“那两天是我记忆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颜今今凝视着他乌黑的眸子，手里给他喂粥的动作都停住，沈恪点了点下巴示意。
“想吃青菜。”
颜今今连忙放下手里的勺子给他夹菜。沈恪还在打点滴，左手已经青了一片，此刻右手输液，不能动弹。
沈恪这次病了大半个月，就连沈老爷子都惊动了，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他，经常在沈恪房里坐上许久。
颜今今带他出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这次沈恪生病的原因，她能承受住旁人打量议论的视线，然而被沈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时，却是情不自禁身子微僵。
“爷爷，我第一次去了游乐园，原来在摩天轮上面真的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
“电影院的屏幕有整个墙壁那么大。”沈恪见状连忙出声，作势比划了一下，脸色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兴奋。
“整个人就像是在电影里面一样，比家里看震撼多了…”
“那有什么！”沈老爷子果然立刻从颜今今身上移开了视线，握了握身前手中的拐杖柄，中气十足道。
“爷爷给你弄一个私人电影院，就放旁边，随时想看就看！”
沈恪笑得格外灿烂，不说话，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眼睛弯弯。
漂亮的小孩总是格外讨喜，不止颜今今一个人觉得，沈老爷子更是心花怒放。
“乖孩子，是爷爷委屈你了。”他想到什么，面孔染上愁容，望着沈恪满脸爱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以后等你病好了，想去哪里爷爷就带你去哪里。”
“爷爷，我的病真的会好吗？”沈恪睁大眼睛乖巧地问。
“会！沈医生不是说调理两年就会好！”沈老爷子毫不犹豫肯定地点头，话语像是说过千万遍。
沈恪依旧单纯灿烂的笑着，一排细碎小米牙白得晃眼。
沈老爷子又和他聊了一会天，临走时，在一旁候着的颜今今起身送他，两人出门，沈恪被隔绝在里头，沈老爷子方才停下脚步，目光意味不明落在颜今今身上。
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颜今今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打量，过了许久，方才听到他轻哼了一声。
“恪儿喜欢你，所以这次我不罚你，但如果让我发现你以后再有逾越，不恪守本分，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是的，老爷。”颜今今恭谨应道。
沈老爷子仿佛对她的听话和乖顺有几分满意，目光又在她头顶停留了一会，收回欲转身走时，颜今今状似平静的出声。
“老爷，这次是我疏忽，因为小少爷前段时间一直和常人无异，我没有想起他的病，出去在外面的两天，他也很正常，没有想到回来被二爷训斥了几句之后，马上就病倒了。”
颜今今说完，声音突然染上了几分悲伤，含着泪意和祈求。
“我一直不相信人到外面吹风就会生病，所以没有把方医生的话放在了眼里，以后再也不会了。”
“请老爷千万不要把我赶走，我会全心全意照顾好小少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十二点之前~~~庆祝今今化身颜小侦探，发五十个红包~~
第33章 小少爷7
沈老爷子听完颜今今的话半响没有出声，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今今心里有些忐忑，垂眸看着地面，睫毛轻轻颤动着。
良久，听到身旁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颜今今抬头，看到沈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沈恪病了整个人都不舒服，抿着唇窝在被子里不爱讲话，颜今今趴在旁边，轻声细语跟他说着外面有哪些东西，他听得津津有味，只是精神不济，每次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盛夏来临之前，沈恪的病终于好了，家庭教师开始给他上课。
颜今今发现他不生病的时候其实时间安排得很紧张，学的东西也很广。
除了高中生正常的知识之外，还涉及了天文地理军事政治，诸如此类。
休息的间隙，老师会教他下棋活跃脑力。
每周还安排了书法，绘画等各种课外教程。
沈恪自那次之后沉稳了许多，也不和颜今今斗嘴找茬，像是一场大病消耗了他身上仅有的孩子气，反而在学习上刻苦起来。
沈老爷子每次过来验收成果时，总是满意得直点头，笑容和煦，眼角弯起深深的褶皱。
只是他脾气一如既往的坏，早已养成习惯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这天上午，颜今今不过是替陈管家到外头送了个东西，回来时，就见沈恪在发火。
“我不想吃，拿走。”
他现在不摔盘子了，但也好不到哪去，手一挥，差点打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脸。
“小、小少爷，刘管家吩咐你一定要吃早餐…”她吓得肩膀颤抖，却依旧咬牙坚持完成刘管家的吩咐，不然出去又是一顿训。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沈恪冷冷一瞥，脸上的神色像是刀子一样锐利带锋，送早餐进来的佣人立刻退缩，忙不迭的应着。
“是是…”她托着盘子慌忙走到门口，正好撞见颜今今，小姑娘惊吓过度，抬起头来时眼里还是惶恐不安的。
“我来。”颜今今无声开口，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她松了一口气。
脚步声又响起，沈恪埋头在速写本上乱涂乱画着，语气差到极点。
“说了不吃，快走开！”
“又闹脾气了。”颜今今拍拍他的头顶，沈恪倏忽从本子里抬起。
“你怎么来了。”他看清颜今今之后，不自觉抿了抿唇，眼中冷硬戾气散去，眸中出现软和。
“办完事就回来了。”颜今今拉出桌子，把手里盘子放下，接着从上面拿出一个水煮蛋，轻轻磕了磕他的额头，沈恪往后仰了仰。
一声清脆的咔嚓，鸡蛋裂了缝。
颜今今慢条斯理剥着壳，露出了白白嫩嫩的鸡蛋清，她送到沈恪唇边。
“张嘴。”
沈恪有些不愿，但还是咬了一小口，颜今今随后端起旁边温热的牛奶，递了过去。
他又低头喝了一口，嘴唇沾上了乳白色。
沈恪伸出舌头舔了一圈，舌尖粉粉嫩嫩的，颜今今移开眼，假装没看到。
逼着他吃完一个鸡蛋，又咬了两口三明治，最后喝完那杯牛奶，颜今今才准备收拾东西出去。
“陪我下棋。”沈恪拉住了她的手，仰头命令道，颜今今思索了一下。
“不好。”
“为什么？”他黑眸中蕴出怒气。
“你今天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我…”沈恪想说什么，又不甘心的咽下去，最后恨恨地一把丢掉她的手，赌气道。
“不玩就不玩。”
“你呀。”颜今今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语气无奈。
“等过几天都十七岁了，一只脚跨入成年人的大门，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说我幼稚！”沈恪更加生气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她。
“你竟然说我幼稚！”
“你看，现在的样子就是了。”
沈恪被她气得眼圈都要红了，手里用力拽着她，须臾，一把扔开她手腕，吸了吸鼻子钻进被子里，把自己死死裹住。
他闭着眼睛等了半天，耳边都没有响动，颜今今也没来哄他，沈恪气鼓鼓的睁开眼，却看到眼前女孩正双手托腮看着自己。
那张脸笑意盈盈，小巧漂亮，像是灼灼盛开的桃花。
沈恪一时间看着她，忘记移开视线。
“好啦，不要生气了。”颜今今歪了歪头，眼睛明亮灿烂，能一瞬间驱开乌云密布的沉闷，压抑无趣的生活。
沈恪十分勉强，说。
“那你下午要给我做鲜花饼吃。”
“好好好，我们家小少爷说什么都好。”
沈恪彻底笑了，眉眼弯弯，嘴角翘起，像是一只神色恹恹低落的小狐狸，突然被外头欢快飞舞的小蝴蝶吸引，从窝里跳起来，朝她奔跑了过去。
沈恪生日那天，沈家一片热闹，灯火通明，都在为他庆祝着生日。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很少见外人，这次也是，只有沈家嫡系和旁亲来参加生日宴会，沈恪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像个成熟稳重的小小少年。
颜今今给他整理着衬衫领口，替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为他理顺有几分凌乱的发丝。
“小少爷，祝你生日快乐啦。”
沈恪无声凝视着她，须臾，握住她放在肩头的手，五指缓缓穿插进来。
肌肤之间的摩挲让颜今今情不自禁打了个颤，回过神，沈恪已经紧紧扣住了她，放在脸上轻轻蹭了蹭。
“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颜今今顺着话往下。
“未来的一年你要继续在我身边，没我的命令，不准走。”
颜今今望着他笑，声音轻柔。
“好，不止是未来一年，两年三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长大。”
沈恪唇边缓缓荡起弧度，那颗小虎牙冒了出来，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快下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嗯。”
过完今天，就是十七岁的少年了。
好像长大了一点，又好像只是年龄增长了一岁，没什么变化。
沈恪这一年身体好了很多，像是那一次的大病把他厄运都用完了，除了几次小感冒，看起来就是健健康康的大男孩。
但周围的人依旧严防死守，活动范围只规定在沈家，这还是身体好转之后沈老爷子仔细询问过方医生才同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