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更委婉一点:“你很好,你只是跟他不适合。”
当然还有一种最为幸运却也可能性极低的情况,就是他不反对,大概会说类似于:“我尊重他的选择,今天我找你过来,是因为作为儿媳妇我希望你能知道……”
……如此这般。
但秦建最后跟她说的话,却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种。
他说:“然然,也许你看得出来,这些年,秦佑跟我的关系很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岑然睁大了眼睛。
“是因为……他的母亲。”
外面的雨还在下。咖啡厅外的行人渐渐少了。
岑然离开咖啡厅的时候,秦建最后跟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然然,别告诉秦佑……我今天找过你。”
岑然点头。其实他不需要说,她明白。
而第二句,是“谢谢”。
岑然没有再回应,转身走了出去。她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
在她穿过马路刚刚走到车站的时候,她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未接来电。是秦佑打给她的。
车来了。岑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她回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她问:“刚刚手机静音没看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电话另一头他的声音很温柔,“我把明天的会提到了今天下午,明天我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岑然扬起唇角:“好,我可是很期待……我的生日礼物。你之前是不是答应我,二十岁生日要送我一只小乌龟寓意长命百岁?我可等着呢。”
他笑:“这你也信。”
她故意叹息了一声:“原来没有小乌龟么?好失望。”
“乖乖的,等我。我明天找你。”
“嗯,你去忙吧。”
电话挂断,岑然看着车窗外。窗上的雨滴将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她看不清楚。
到站了。
岑然下车往宿舍走。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整。
距离二十岁,还有八个小时。
暑假来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岑然一个人,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整理书架的时候,她取下了那个小美人鱼的音乐盒。
这似乎算是哥哥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不包括出于礼貌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不仅仅给她同时也给了岑文华和其他熟人的纪念品。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留着它。高考之后她和岑文华从别墅搬出去的时候,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是第一个就将它包好小心翼翼装了起来。搬进大学宿舍的时候,她也第一时间将它摆到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岑然拧动了一下发条,清脆的音乐声响起。
这个曲子……
是秦佑第一次给她弹的那首钢琴曲。
岑然抱着它,听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她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胸前只有一块玉佩装饰,显得简洁大方而又不失小清新。在秦佑的电话打来之前,她还有时间化个淡淡的妆容。
岑然本身就皮肤白皙,五官也精致,稍微修饰一番,真人就像是美颜相机修过的美图一样。
她没有等多久,他就打来了电话。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我下来了。”
说着她便已起身,拿起包包下了楼。
外面有点飘雨丝。她在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伸出手感觉到了雨滴,便停在了原地。而他的车距离他们宿舍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忘记带雨伞了。
刚要转身上楼,却看见他下了车,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在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脱下了外套,披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走吧。”
“你的衣服……”
“没关系。”
两人一起穿过雨幕,他为她拉开车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淋到,在他上车的时候她突然留意到车上其实有伞。
“你怎么不拿伞?衣服都淋湿了。”
“雨中浪漫么,我昨天在电影里看到的。”
“你也会看爱情片?”
“从前不看,但后来为了学着浪漫让你开心,偶尔……也会。”
她笑,心头一阵甜蜜。脑海中浮现出他为了自己而去干那些傻事的样子。
他带她去了奢夜巴黎吃了午饭。在同一个位置,顶层看台。头一回在雨中欣赏S市的建筑物景,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在用餐的时候她问他:“我的小乌龟呢?”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可说真的?”
“当然。你不会真让我失望了吧?”
“……”
“看来是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
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地给她:“打开看看?”
岑然瞅了一眼。又问出了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这回……这回是活的?”
他忍俊不禁:“你打开看看?”
岑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而项链的吊坠是一只小乌龟的造型。
“好可爱。”
“这不是普通是项链。”他告诉她:“这是一个小型通讯器。你按小乌龟的龟壳就能开始录音,再按一下就是停止。小乌龟的尾巴是已经保存的音频,可以放出来听。四肢分别都有不同的功能,我回去慢慢跟你讲,一口气跟你说太多我怕你记不住。”
岑然有些惊喜:“这么高级?它看上去这么小。”
“这是国际间谍级别的通讯设备。因为你非要小乌龟,我就特意叫人给你定制了这个造型……说实话,我觉得,很丑。”
“丑丑的才可爱。”
岑然收起了小乌龟项链,笑靥如花:“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
“下午我们去哪儿?”
“你不是跟我说想去新开的游乐场玩?”
“但是好像票很难订的要提前很久预约,你已经订到票了?”
“……这么简单的事就不用问了。”
岑然确实一直对游乐场有一种执念,她可能骨子里仍旧藏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直到现在都喜欢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少女心爆棚。
而他就陪着她坐旋转木马、陪她登上摩天轮,甚至陪她去坐碰碰车。岑然长相清纯,即使已经二十岁,但看上去就像是刚十七八岁的少女,仿佛还在上高中。
游乐场里的女生多半确实都是十八岁以下的小姑娘。
在两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的时候她问他:“哥,你陪我逛游乐场,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他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想来游乐场么?”
“为什么?”
“想跟我的少女时代……彻底做一场告别。”
他笑,“告别少女时代……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十八岁生日才会做的事,代表着成年。”
她不再说话,只是垂眸,笑而不语。
他的神色忽地暗了下去,喉咙轻轻动了动。
“我们晚上在这里吃简餐好不好?”
“好。”
他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他们在一家叫做“爱丽丝小屋”的小饭馆里吃了晚饭,邻座坐着很多小朋友,很多小朋友在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小孩子么,总是对好看的人充满了喜欢。
岑然也喜欢小孩子。她对那些小朋友甜甜地笑。
不远处有一群人在跳舞。
谢天谢地,在这充满了梦幻和少女气息的游乐场,暂时还没有被广场舞占领。柔和的音乐声飘过来,他们在跳华尔兹。
“哥。”
她对他说:“我也想跳。可是我不会。”
“想跳什么?”
“华尔兹。回去你教我?”
她知道他会跳。他们这些从小像贵族一样培养成长起来的人,一般都学过华尔兹。就像他们都会弹钢琴一样。
“嗯。”
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他带她去了二楼,也就是在S大时他和朋友聚会的地方。随着抒情的音乐声响起,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展开舞步。
“我现在教你基本舞步。”
她跟着他的节奏,慢慢舒展着身体。她小时候学过舞蹈,身子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柔软得多。
女孩的呼吸甜甜的。
他的动作优雅而熟练,她也渐渐越来越能找准节奏。
只是在中间他们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望着他那双深情而温柔的黑眸,微微失神了片刻。
那一瞬的失神导致她不小心走错了步子,他手臂一收,她就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不,准确说来,是撞进了他怀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几乎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不,慢慢地就无法共鸣了,因为她的心脏在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了胸腔。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
音乐还在放着呢。音乐声似乎盖住了她微微喘息的声音。
她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后背。
“哥……”
女孩吐露的气息令人迷醉。
在他的眼底,有什么在一点一点燃烧起来……
他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随着华尔兹轻柔优美的旋律,一点点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她连衣裙背后的扣子上。
他解开了她背后的第一个扣子。
第二个,第三个。
当最后一个扣子随着他修长的手指而松开时,他的手从她的肩膀滑过来,缓缓将裙子从她的身上褪下。
当裙子掉落的时候她听见了“叮咚”一声,是那块玉佩与地面相碰撞的瞬间,发出的清脆悦耳声响。
不过她已不再关注玉佩的声音。
那个夜晚他灼热的呼吸与她的娇`喘声交织在一起,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涣散,一瞬她陷入了深海,又一瞬她进入了云端。
外头又下起雨来,打湿了阳台上的芭蕉叶。
……
雨停了。
床上安静下来。
她枕着他的手臂,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闭上眼睛,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胸口。
“累了?”他问她。
“嗯……”
岑然像个小猫咪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瓷白的俏脸上还晕现着刚刚一番云雨过后尚未褪去的潮红。
“哥……你真好。”
他微微侧身,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更加方便他爱抚和亲吻她。
“哥,你说我在做梦么?”
“如果是梦……大概,这是我的梦……”
他笑,看着怀中的女孩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快感与罪恶感交织。
“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亲吻你、抚摸你、脱掉你的衣服、在床上欺负你……”
岑然的脸又红了,“如果那时候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岂不是变态。”
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呢。
“是啊,十二岁。”
他亲吻她的额头:“八年,你终于长大了。”
十二岁,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萝莉成为了他的妹妹。在订婚宴上她一边吃布丁一边偷偷地看他,在他们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朝着他甜甜地笑,那笑容纯真而又羞涩。
十三岁,圣诞节的夜晚,她拉着他的衣角说:“哥哥,我给你做草莓派。”
十四岁,她跟着他一起去爬山,那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十五岁,在那个他聚会回来的夜晚,她在他房间里睡着了。他抱着她回她的房间,却在楼梯上被岑文华狠狠打了一巴掌。
十六岁,她和他在她的开学典礼上重逢。他在那个叫杜晨的男孩看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爱慕之情,他告诉她不要早恋,他还告诉她男人都很坏。
十七岁,她在参加夏令营的时候睡在了他的公寓里。在那个鬼屋里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工作人员一个“不小心”,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样扑进了他的怀中。
十八岁,她和岑文华离开了秦家的别墅。他以为从此以后她会在他的世界中走远,她却又主动给他打了电话。她说:“哥……你还好吗?”
十九岁,她和他一起出了国。他们在莎士比亚的故居坐观光车,在温德米尔湖游船,在帝国大厦俯瞰整个纽约的繁华夜景。那天晚上他们拍了一张照片,被她寄存在了响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的某个小格子里,仿佛时间就会在那一刻定格。
二十岁……
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姑娘。
八年,他忘记了在这些岁月里他还经历了什么。那些与她无关的一切,似乎他都不需要再记得,因为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开始,那些就都已经不再有意义。
是了,那些与她无关的一切……早已不再有意义。
岑然乖巧地被他搂在怀里,如水般柔软。良久过后,她突然说:“哥,明天你陪我回一趟秦家的海景别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