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季琉璃眼眶湿润,这声‘璃儿’,跟奶奶唤她的称呼一样,只是不知,耶律卿唤的是否是正确的‘璃儿’?“不知道卿哥哥认为我的琉璃二字是哪二字?”
“流离失……”言语一顿,耶律卿见季琉璃眼眶红润以为是自己戳中了季琉璃的伤心事,赶紧避开‘流离失所’这个成语,硬是换上其他的词语来说季琉璃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流淌的流,离去的离。”
“卿哥哥,你想说的是,流离失所的流离吧?”季琉璃会心一笑,牵起耶律卿的手拉着他走到了桌子边,从茶壶中倒了点儿水在桌面上,就着这几滴清水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琉,这个璃。”
“琉璃?”耶律卿神情一愣,反复地在口中又念叨了两便季琉璃的名字。“琉璃,琉璃……好名字。”
但是……这琉璃……一般人是无从知晓的吧?
琉璃,在东临国又称作‘五色石’,其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其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由于稀少,琉璃甚至比玉器、夜明珠等还要珍贵许多,连身份尊贵的皇族都不一定能拥有,平民百姓哪儿可能知道琉璃是什么?
这小不点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不是像极了女娃儿的闺名?”季琉璃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不惜以自嘲闺名来不让耶律卿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这是我不喜让旁人知道我名字中的琉璃二字是哪二字的原因。”
耶律卿充满歉意地朝季琉璃道歉,真正所想,是要弄清楚季琉璃名字中的含义。“真是抱歉,璃儿,从未问过你名字的写法和含义。”
他相信季琉璃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也不是什么心怀叵测之人,他弄清楚季琉璃名字的含义完全是想了解季琉璃的身世,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不能怪卿哥哥。”季琉璃不知耶律卿心中所想,只是如实告知耶律卿,她不知道她的名字有什么含义。“我本就不打算告知任何人我名字的正确写法,至于琉璃的含义,我并不知道。”
“不知?为何不知?”耶律卿惊讶地看着眼底渐渐深沉的季琉璃,这世上怎有人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你的父母未将为你取名的含义告诉你?”
苦笑地摇了摇头,季琉璃忍不住悲从中来。“连生父生母是何人都不知,怎会晓得琉璃的含义?”
“璃儿你……”耶律卿单手扯过季琉璃的手臂将季琉璃拥入怀中后搂住她的腰际,抬起另一只手轻拍季琉璃颤抖的肩膀。
“弃婴。”季琉璃用双手紧紧抓住耶律卿胸前的衣襟,又想起了死去仅仅几日的季青青。“我是弃婴,是奶奶捡到了我,把我养育成人,也将毕生所学的医术尽数传授给了我。”
“我已经糊涂了。”耶律卿温柔地安抚着季琉璃的哀伤,他没想到,季琉璃会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既是被奶奶捡到,名字就不可能是季琉璃的生父生母所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是说,你是被奶奶捡到养大的,你的名字就应该是你奶奶所取?你怎么会说不知道琉璃的含义?”
他也不想追根究底地去刺探季琉璃的身世,但是没办法,他的好奇心被勾搭起来了。
此时,耶律卿不知道,引导他去询问季琉璃身世的并不是他的好奇心,而是……爱。
第三十一章 卿诺三年寻璃亲
“名字,不是奶奶取得,奶奶捡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上有块玉佩。”季琉璃松开紧抓耶律卿衣襟的双手,稍稍推开耶律卿的身子后用手探进自己的衣襟掏出挂在脖颈的凤形玉佩。“是这块。”
“巧夺天工,神来之笔。”耶律卿握住凤形玉佩的尾部欣赏其做工的精湛,对这块玉佩的栩栩如生是赞叹万分,可这块玉佩……为何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只是……”
未曾看到耶律卿皱眉思索的样子,也没有听到耶律卿口中的‘只是’,低头在看凤形玉佩的季琉璃回想起几年前,季青青跟她说过,她的名字,就雕刻在玉凤凰心脏之上。“奶奶说过,玉凤凰胸口处填充的金子上那两个小红点儿,就是我的名字。”
陷入沉思的耶律卿努力地想要把有关这种玉佩的记忆唤醒,他绝对是在某个地方见到过与这凤形玉佩相近的玉佩,那块回忆中的玉佩,貌似是一块龙形的……
“卿哥哥,卿哥哥。”发现耶律卿心不在焉的季琉璃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待耶律卿回过神后,季琉璃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太啰嗦了?吵着你了?”
“不是。”耶律卿用握住玉佩尾部的那只手搭在季琉璃的肩头,小不点儿有权知道关于这玉佩的一切线索,但他不确定小不点儿是不是会相信他的话。“璃儿,我若说好似在何处见过与之相像的玉佩,你信吗?”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季琉璃欣喜若狂地抓住耶律卿放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欢快地在原地蹦了几下,在激动之余还不忘问问耶律卿是在哪儿见过与她的玉佩相像的玉佩。“在哪里?你在哪里见过的?”
……
心中的歉意油然而生,耶律卿翻转手腕拉住季琉璃的小手让小不点儿蹦跶不起来,严肃地看着季琉璃,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是有意要泼小不点儿的冷水,可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种玉佩。“对不起,璃儿,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样啊……”乍听耶律卿说想不起来有关玉佩的事情,季琉璃不免感到失落,但耶律卿只是暂时想不起来,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她等,她可以等,等到耶律卿想起来的那一天!“没事儿,慢慢想,不急,不急。”
耶律卿虽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种象征身份地位的玉佩,不过他耶律卿从出生开始到直到领兵守境的那一年,未踏出过东临国半步。“有一点,毋庸置疑,我从小到大未出过东临,这种玉佩,我绝对是在东临国之内的某处见过。”
“顺其自然吧,卿哥哥,记忆这种事儿,你越着急越想不起来。“季琉璃开导耶律卿让他别太在意,她寻父母也不急于一时,她未曾见过面儿的亲生父母哪儿有这战场上无数的伤兵重要?
不是说她不期待与亲生父母相认,她连她的父母为何抛弃她都无从得知,何况,她现在身处战场,身为医者,救治伤患是她的职责。
如果,她的亲生爹娘真像耶律卿所说,是东临之人,那么,她就更有义务去救治与她同属一国的东临儿郎。
自责不已的耶律卿是极度懊恼,他好不容易多了个拜把子兄弟季琉璃,却因为回想不起玉佩的记忆而帮不上季琉璃。“都怪我,当时怎么就没把那玉佩放在心上呢!”
“卿哥哥不必介怀,起码我寻亲的范围固定在了东临之内不是吗?”季琉璃其实心里特别高兴,才从山谷中出来不过数日便有了关于亲生父母的线索,等耶律卿想起来玉佩的线索总比她漫无目的地去各国自己寻找线索要快得多。
耶律卿心疼地看着强颜欢笑的季琉璃,向季琉璃许下诺言。“璃儿,给我三年时间,我不仅会想起玉佩的线索,也一定会替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三年?”季琉璃不知耶律卿为何会将这个寻找她亲生父母的期限定为三年,三年,说久不久,说不久也久。“为何是三年?”
“容我结束这场战争。”耶律卿不能为季琉璃而弃东临将士的安危于不顾,这是不仁他同样不能为东临国将士的安危而将季琉璃扔在一边不管,这是不义。
他能做的,就是在三年内解除东临边境疆土的危机让他国不敢来犯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想起有关他记忆中那块‘龙形’玉佩是在何处见过他能做的,就是在三年之后为他可爱的拜把子兄弟找到亲生父母。
“好。”季琉璃信了耶律卿的承诺,这是她的‘卿哥哥’,她不信他信谁?
自季琉璃被季青青捡入山谷至今,季青青是季琉璃最值得信赖的人,现在,耶律卿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人。
她的亲生父母,等她在找到他们后弄清他们丢弃她是有意为之还是迫不得已,再说信赖与不信赖吧。
“璃儿。”耶律卿摸了摸季琉璃的小脑袋,他们拜把子的步骤还未全部完成,差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跪拜言誓。“咱们先将拜把子的最后一个步骤完成吧。”
“对哦,剩了一个步骤没完成。”季琉璃这才想起她与耶律卿拜把子的事情没有完成,没完成的拜把子就像是煮饭的时候加水没加柴一样,生米怎可入喉?“咱们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吧。”
“噗,好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哈哈哈哈。”开怀大笑的耶律卿是真心喜欢可爱得难以言喻的季琉璃,被季琉璃逗笑的耶律卿竟跟着说错了话。“这生米煮成熟饭啊……呸,不对!”
耶律卿知道季琉璃多半是不懂‘生米煮成熟饭’的含义,不然也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了。
“怎么了?”季琉璃看着面目正经的耶律卿,对他失态的举止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几日经常有士兵在她的耳边提到‘生米煮成熟饭’这句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这生米煮成熟饭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生米煮成熟饭……生的米煮成熟饭……这不是废话吗?生米不煮成熟饭怎么吃?咬都咬不动。
第三十二章 男女不可言誓约
“咳咳咳。”轻咳几声,对这话题不想多议的耶律卿松开了季琉璃的手,转身躲开了眨着懵懂大眼、求知欲旺盛的季琉璃。“璃儿,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话,不说为妙。”
“为什么?”季琉璃疑惑地看着耶律卿,不满地抱怨着耶律卿与半个时辰前也让她不说某句话的李奎、孙冀等人。“你们这些人可真够奇怪,那句话不能说,这句话不能说。”
耶律卿知道季琉璃口中所说的‘这句话’是指生米煮成熟饭,但‘那句话’……是谁跟季琉璃说了什么话吗?“哦?不能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当然是……她身为医者,救治受伤的耶律卿是她的天职……
“那句话……”迟疑了片刻,季琉璃依然决定不跟耶律卿说‘那句话’的事情。“不可说。”
这是她与李奎、孙冀以及另外两名士兵的约定,她怎么可能告诉耶律卿?
兄弟是兄弟,约定是约定,不能混为一谈……就算耶律卿是她的拜把子兄弟也一样。
“好好好,不可说就不说。”耶律卿不强迫季琉璃说她不想说或不能说的话,谁让他们俩是歃血为盟的拜把子兄弟呢?不过,仍未跪拜言誓的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兄弟。“言归正传,这跪拜言誓啊,虽是跪拜天地向上苍言誓,但必不可少的还有一项……见证人。”
“见证人?”季琉璃坐在了身旁的圆凳上仰起头看向耶律卿,这帐内并无他人,他们该找谁来当见证人?“卿哥哥,你说,咱们让谁来当见证人好呢?”
耶律卿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他没有想好让谁来当见证人,见证人这个关键的角色是不能随意给旁人做的。“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就在二人惆怅之时,营帐门帘被掀动的声响引起了季琉璃、耶律卿的齐齐注目。
原来,是甄穆兰端着那碗熬好的汤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季大夫,你吩咐的药汤我熬好了。”甄穆兰心无旁骛地端着药汤走到了帐子里唯一的桌前将药碗搁下,在抬眼瞥见坐在圆凳上的季琉璃与杵在季琉璃身旁傻站着的耶律卿后,她艰难地吞了吞唾沫。“你们,作何这般看我?”
他们,正在用一种如狼似虎的热切眼神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东风来了。”喜出望外的季琉璃倏地自圆凳上弹跳起来,窜到甄穆兰面前就出其不意地抱了上去。“穆兰啊,来得正是时候。”
被抱住的甄穆兰牟然一惊,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有一种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的预感,向来是准确无误的。“季大夫,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耶律卿环抱起双手定在胸前,以质疑地眼光将甄穆兰上上下下彻底打量一遍,他不明白季琉璃为何会选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学徒来当他们跪拜言誓的见证人。“璃儿,你是说这小学徒?”
“嗯嗯,就是她,穆兰是我的知己。”季琉璃笃定地点了点头,那双璀璨迷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甄穆兰,兴奋地想让甄穆兰也感受到她的喜悦。“我跟将军要拜把子,已歃血为盟,现在要为拜把子的最后一个步骤寻一个见证人,这见证人,就你来吧。”
她们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世人的悠悠之口仅凭她二人是无力去堵住的,谁都不可能先舍下对方独自逃脱以后将要面对的侮辱谩骂。
她们是同扮男装在军营的女子,本就该患难与共、互相帮衬,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她们是医者又如何,终究也就是两个女人,女子入军营就是不对。世俗之人怎会谅解两个整天滚在数万男人堆里的女人?
她们更是束手无策、无处可去的孤儿,若不肝胆相照天理岂可容?
甄穆兰是她在这个军营中最信赖的一个人了,不让甄穆兰来做见证人让谁来?
再没有比她更合适做见证人的人了。
“拜把子?季大夫,您您您,您是个女……”结结巴巴的甄穆兰是一把就推开了季琉璃,纵使是惊愕万分的她也是时刻在替季琉璃的身份考虑着,在瞬间改变了她就要说出口的那个字。“‘旅人’啊,怎能与将军拜把子?”
她当见证人倒是没问题,谁让她当见证人都没问题,她当见证人见证的也是姐妹金兰之谊、男女结亲之礼亦或是兄弟言誓之约……
可一男一女拜把子算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