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邱老先生怒不可遏地上前两步,扯住汪财的衣襟,用手中的拐棍连续敲打着汪财的小腿部分。“兔崽子,你是在戏耍老夫吗?”
“哎哟,邱老,您住手!他真的是大夫,是顾副将从东临军营请回来的大夫!”汪财痛呼,与邱老先生无法沟通的他唯有把顾副将的命令说了出来,不信他汪财的话,顾副将的话总得听吧?“顾副将有令,一切与将军旧疾有关的事宜皆听由季大夫的命令!”
邱老先生手持拐杖的动作一顿,用见鬼似的表情看着被汪财称作‘季大夫’的小鬼头。“他真是大夫?这么小年纪的大夫?他……”
“邱老!您噤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忍无可忍的季琉璃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她也懒得再去强调自己是个大夫,干脆用事实说话好了。“南宫墨白的情况您到底了不了解?”
“老夫当然了解!”邱老先生信心满满地走到南宫墨白的床榻边,将南宫墨白的病情告知给小小的‘季大夫’,其实这一举动也是他想试探试探‘季大夫’,看‘季大夫’懂不懂他在说什么。“将军旧疾是遗传自其母,将军从小体弱多病,三岁时初次发病,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睛发红,浑身骨骼肌肉均有僵硬地迹象,翌日恢复正常,第二次发病是将军四岁时,直到将军十七岁,旧疾每年会复发三次左右,发作期延迟至五日……”
季琉璃打断了邱老先生的话替他接着往下说。“十八岁开始每三月发病一次,每次发作期延长到十至十二日,发病症状日益严重,近来一年每次发病时的口吐白沫变成了吐血。”
季琉璃见邱老先生的嘴巴越张越大,便继续往下说,因为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南宫墨白吐出的血液腥臭无比,身上的肌肉逐渐萎缩,他这次发作的‘旧疾’异常严重,你们这群医者愈发束手无策了。”
随着季琉璃说到‘束手无策’几字,邱老先生不禁惭愧地低下头。
他们,的确是对将军的旧疾束手无策了。
他们这群庸医,只能在将军的旧疾发作的时候用药来强行控制,他们不知道将军的旧疾到底是什么,更不要说能够钻研出根治将军旧疾的药方了,那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庸医,一群庸医!”季琉璃毫不留情地怒骂了为南宫墨白治疗‘旧疾’的医者们,从南宫墨白的病症看来,根本不可能是‘旧疾’。“南宫墨白成了这般模样,都是你们这群庸医的过错!”
“你,你你你……”邱老先生被季琉璃狠辣的话语刺激地浑身发抖,他活了六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直言不讳’的人。
要知道,就连南宫墨白看见他也要敬重三分。
“季大夫,您是否说得太过分了?”看不过去的赵永桓挡在了邱老先生的面前,怒斥季琉璃的不识时务,他随时可以杀了季琉璃!“我敬您是东临过来的大夫,可您却这样侮辱咱们南稚的军医,在咱们南稚的地盘上您别太嚣张,当心性命难保!”
“休得胡言!”汪财伸出手捂住赵永桓‘口无遮拦’的臭嘴,季大夫是东临的众多士兵护送过来的,其中还有身穿将军铠甲的东临将军,绝对不能让赵永桓再说下去了,否则性命难保的就是赵永桓了!
“我说得过分吗?”双手叉腰的季琉璃颇显理直气壮,她通过南宫墨白口中的腥臭就能判断出南宫墨白是在娘胎中染了胎毒。“南宫墨白的症状完全是因为从母体中被染上了胎毒所致,压根就不是你们这群人口中所谓的‘旧疾’!”
“!!!”
“!!!”
“!!!”
“!!!”
汪财、邱老先生、赵永桓、封幽云四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注在季琉璃的身上,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胎毒……
这可不能乱说!
“小,小子,就算你,看不出,将军的病症,也不能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来对付老夫啊。”邱老先生悻悻一笑,暗中希望季琉璃是个啥都不懂的孩童。
若将军所染的病症是胎毒,那么将军的生母便是在怀孕前或者妊娠期里中了毒。
深究下去,将军生母的死因就有可能不是因为难产而导致的血崩……
不知眼前四人心中所想的季琉璃只是单纯地想向不信服她医术的他们保证她话语的真实性。“邱老,我季琉璃可对天发誓,南宫墨白是染了胎毒没错。”
营帐中围站在南宫墨白床榻边的五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南宫墨白皱起了眉头,更没有注意到南宫墨白慢慢握紧的双拳。
原来……南宫墨白在昏睡中被周遭的喧闹吵醒,身不由己地将邱老、汪财、幽云、永桓以及东临来的季大夫的言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五十六章 施针不可用金针
“咳咳咳咳咳。”床榻上的南宫墨白剧烈地咳嗽起来,鲜红色的血液随着南宫墨白的咳嗽飞溅在了洁白的床单上,他的一整张脸上也被飞出的血液溅到。
“将,将军!”邱老先生跪倒在床榻边,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伸进自己的怀中摸索着什么,在摸索到了想要的东西后,邱老先生将之摆在了床榻边摊开。
一捆由黄金铸造的金针展现在众人眼前,九十九根长短、粗细不同的金针静静地被插在金黄色的金丝布条上。
邱老先生微颤的手指在九十九金针间游移不定,不知道该挑选哪根金针为南宫墨白施针才最合适。
“金针?”季琉璃初见金针诧异不已,但在下一瞬便想起奶奶季青青曾经说过‘金针不可入体’的季琉璃拦下邱老先生挑选金针的举动。“停手!”
“你没看见将军又吐血了吗?要尽快施针才行。”邱老先生挣脱开季琉璃碍事的双手,在右手下方选出一根长短粗细适中的金针就要往南宫墨白的眉心插下。
不想再白费力气推开邱老先生的季琉璃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的力气微弱,肯定是比不过邱老先生的,若是不先阻止邱老先生的施针动作,南宫墨白恐怕会死于邱老先生的金针之下。
眼看邱老先生的金针离南宫墨白的眉心越来越近,季琉璃用近乎威胁的言语阻止邱老先生的施针。“想让南宫墨白殒命你就扎下去!”
邱老先生听见季琉璃的话语果然停下了动作。
“殒命?”邱老先生准备施针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为何他扎下针会造成南宫墨白殒命?为何?“小子,你何出此言?”
其实他大可不必理会季琉璃的话直接为南宫墨白施针。
之所以会询问季琉璃这针扎下去为何会让南宫墨白殒命,是因为他的内心不容他忽略季琉璃此人的言论。
况且汪财也说了,与南宫墨白病情相关的一切事宜要听从季琉璃的命令。
他虽医术不错,奈何只是个军医,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命令。
眼前狂妄自大的东临小子说不能下针,那他就真的不能下针,否则便是违抗军令。
营帐内的汪财、赵永桓、封幽云见季琉璃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邱老先生施针,不由得怒火中烧,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们不是大夫,不懂医术,不能对身为东临国军医的小子指手画脚。
“金针不可入体。”季琉璃严肃地夺下了邱老先生手中的金针插回原处,并将金针布条裹好递给邱老先生。“金中含有少量的毒愫,这种毒愫对健康之人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倘若进入体内,尤其对于身怀剧毒或胎毒的人来说,足以致命。”
“致命……”邱老先生精神恍惚地瞥了眼床榻上不断咳血的南宫墨白,想要接过季琉璃手中金针的那只苍老的手错过了金针,导致来之不易的金针掉落在地面上。
不过他顾不了什么金针不金针的了,东临小子的意思……是他老邱差点害死了将军吗?
“我不知道你用金针给南宫墨白施过针没有,反正这次绝对不行!”季琉璃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捆掉落的金针随意地放在一旁的木桌上,为南宫墨白施针一定要银针。“银针呢?”
“银针,在老夫的营帐里。”邱老先生转身跌跌撞撞地往营帐门帘处跑去,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老夫这就去拿银针来。”
“咳咳咳咳。”南宫墨白突然睁开了双眼,翻身侧卧在床边,口中吐出腥臭难闻的褐红色淤血。
好在围在床榻边的汪财、赵永桓二人反应快,迅速地避了开来,没被南宫墨白的血喷溅到。
“季大夫!”避开了淤血的汪财想起了站在床榻边的季琉璃,待汪财抬眼望去,看到的是三米开外,季琉璃被封幽云单手拎在半空中的模样。
想来,是封幽云在南宫墨白喷血的瞬间扯着季琉璃的后襟避开了吧。
见季琉璃安然无恙后,汪财忧心忡忡地看着季琉璃,将军的情况不容乐观啊。“季大夫,将军他……”
“放我下来。”悬在半空的季琉璃晃悠着两条小腿儿抗议封幽云像拎着小兔子似的动作,想跳下去查看南宫墨白的情况如何。“我去给南宫墨白号个脉。”
“抱歉。”封幽云极其有风度地向季琉璃致歉,将季琉璃平稳地放了下来,封幽云朝季琉璃深深地鞠了一躬。“季大夫,将军劳您费心了。”
季琉璃没有回应封幽云的话语,径直走到了床榻边,抓起了南宫墨白沾染了不少血渍的左手,闭上眼睛为南宫墨白号脉。
无力从季琉璃的小手中抽回手腕,虚弱的南宫墨白把视线转向了汪财,到底是谁自作主张去请了东临的军医过来?“汪财,咳咳咳,谁让你们去东临请大夫的!”
恰巧这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的顾隋远听见了南宫墨白的责问,到了床榻边就单膝跪在了地面负荆请罪。“将军恕罪,是末将擅自前往东临军营,打算放迷烟迷晕东临所有士兵偷军医,不料在这中间出了差错……险些害得东临全军覆没。”
“发生了何事?”南宫墨白的视线紧盯在顾隋远充满自责的面孔上,他也不好追究顾隋远带兵放迷烟偷军医的事情了,现在重要的是那‘全军覆没’是何意!
还有,既然都险些害得东临全军覆没了,那他身旁专注为他号着脉的东临季大夫又怎会来到南稚的军营中?
他在昏迷中时意识是清醒的,自然得知了为他号脉的小孩童就是东临来的季大夫。
“能不能安静一点儿!”季琉璃睁开双眼紧皱眉头,她在南宫墨白的脉象中察觉到一丝诡异,想一探究竟却总是被二人的言语声打扰思绪。
顾隋远冲着季琉璃点点头,站起了身退开了几步,看向一脸病态且满身血渍的南宫墨白。“将军,详情等会儿再相告,先听季大夫的吧。”
第五十七章 毒蛊胎毒互压制
噤了声的南宫墨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凝重的小孩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围的寂静让季琉璃再次闭上了双眼,号住南宫墨白命脉的那只手往上移动了几寸。
一般来说,脉象中的明脉位置在手腕处,很容易就能弄清患者的病情是何种原因形成。
可季琉璃光靠明脉已无法诊断南宫墨白的病情,那就只能号南宫墨白的暗脉来为南宫墨白诊断病情。
现如今整个永恒大陆估计仅有季琉璃一人还知道暗脉在人身上的何处了,另一个知晓暗脉的人已在几天前过世,就是季琉璃的奶奶,季青青。
暗脉,俗称隐脉,在用明脉无法断定患者病情的时候便要换号暗脉。
倘若真的到了需要号患者暗脉的地步,那就说明患者身中剧毒或……蛊毒。
季琉璃忽的松开了把住南宫墨白隐脉的手,自床榻边向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床榻上南宫墨白。“貂蝉蛊!怎么会是貂蝉蛊!”
貂蝉蛊是永恒大陆失传近两百年的残忍毒蛊。
季琉璃从小便跟着季青青学了医术、毒术这两种极端的药理。
毒蛊,是属于毒术中最恶毒的一种毒术,能长期潜伏在中蛊毒者的体内折磨人的身心,其中貂蝉蛊的毒性最甚。
貂蝉蛊是母子双蛊,母蛊存活于施蛊者体内,子蛊存活于中蛊者体内。
施蛊者可靠意念对体内的母蛊发号施令,子蛊会在母蛊的命令下活跃在中蛊者的体内,令中蛊者痛不欲生。
子蛊会对人类的身体产生伤害,母蛊却不会对施蛊者造成损伤。
除非子蛊死亡,那么母蛊自身所带的蛊毒就会在施蛊者的体内蔓延开来,最终施蛊者会因母蛊的蛊毒发作而瘫痪终生。
要是母蛊死于子蛊之前,子蛊便相当于是死蛊,不会再对中蛊者的身体产生任何的影响。
此刻,让季琉璃难以置信的事情不是貂蝉蛊的出现,而是若是貂蝉蛊加上胎毒同时存在于南宫墨白的体内,那么为南宫墨白医治一事会变得十分棘手。
床榻上的南宫墨白将季琉璃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猜到了季琉璃口中的貂蝉蛊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貂蝉蛊,是何物?”
季琉璃的目光沉了沉,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两个字。“毒蛊。”
“毒蛊?毒蛊是什么?”汪财有些疑惑地看着季琉璃,将军染上胎毒是季琉璃亲口说的,怎么不到片刻又改口了?“季大夫,您先前不是说将军是在娘胎里染上胎毒了吗?怎么变成毒蛊了?”
顾隋远、赵永桓、封幽云三人随着汪财的话语一同向季琉璃看去。
赵永桓、封幽云与汪财三人的心思差不多,齐认为是季琉璃之前的‘胎毒’是误诊。
“胎毒!”顾隋远才进营帐不久,胎毒一词的出现让他不免心惊肉跳,但他不会质疑季琉璃的诊断。
因为东临的那些人说过,季琉璃是东临军营中医术最好的大夫,东临军营的人还不至于在这方面欺骗他顾隋远。
“不是变成毒蛊。”季琉璃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要是她诊断错误就好了,毒蛊,起码是独立的一种蛊毒,可现在,毒蛊与胎毒都存在于南宫墨白的体内。“是胎毒与毒蛊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