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到……”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从前到了最后那几年,我怨恨金叹,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是他不懂收敛,拼命把我的尊严往地上踩。我恨金家和金南允,因为他们当年的骗婚,为了洗白金叹车恩尚对我的抹黑,为了侵吞RS对我母亲的算计……从前我对你始终心怀芥蒂,我承认,我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自私又自负,喜欢过车恩尚这点便是我们之间永远抹不去的隔阂,更何况,当初的你明明能够看穿我的脆弱,却跟那些人一样……”
弱势的车恩尚,强势的刘rachel,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示弱,却被他人当做可以抨击伤害她的理由。
她依旧记得当年父母再婚消息被大肆宣传的时候,储物柜前他看似吊儿郎当却安慰着她的话‘今天,要坚强,sister。’
在学生们一番真假参半的恭贺里,她还是忍不住到花园里哭了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她却明白了,有些话当下听听就好,死死记着,只会为自己平添苦恼。
“而这辈子……”她顿了顿,看着离开四年里面一笔一画出来的那些图像,短短一年多,却是唯一让她觉得快乐的时光,十七八岁的高大少年,故作老成的大背头,夸张顽劣的表情,欠揍的笑容。
那个男孩用最幼稚的方法关心她的饮食问题,替她推掉不喜欢的约会,别扭地给她庆生送礼物,用来接近她的理由总是很蹩脚,为她挡过篮球,打过架,真真切切地保护过她……
“既然知道了未来是怎样的,我就不允许自己在原地跌倒。和金家的订婚,必须解除!所以金叹和车恩尚在美国,我趁机推了他们一把,我就是那么锱铢必较,从前经受的痛苦和惶惶无助,我要他们都好好感受一下。”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崔英道慢慢从画像上收回视线,闭着眼答道。
“至于我的父母,为了弥补从前的遗憾,我加倍地和父亲亲近,可不曾想……这一次他会折在金南允手上!金南允,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她语气森冷,“还有我的母亲,esther。和她的罅隙,我不懂得这么去填补,我早早将她和尹载镐的关系捅到我爷爷面前,只希望她不要再重蹈覆辙,可四年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断的彻底,否则我父亲怎么会掉进金南允的圈套里?!我可能没办法原谅她了,但我害怕连她也失去掉,她依旧是我的母亲,我在乎她!”
“最后是你,崔英道。”刘rachel看着他的目光突然软了下来,伸手抚过身旁的雕像,“你四五年前的模样,我记得一分不差。从前的刘rachel和现在的刘rachel很不一样吧,你能分得清你心里想要的是哪一个吗?”
他望着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刘rachel就是刘rachel,过去和现在,你不过是长大了,还是我的rachel。”
“可你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崔英道!”她一字一顿,折磨着他的心脏,“为什么你要记起来呢?和那时候一样一无所知该有多好啊!”
“喜欢一个人却没办法接受他的全部,很奇怪是不是?你一直追问我相不相信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他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告诉你,我相信,我可以彻底将你和他分别看待,但我已经不爱从前的他,也无法爱上现在的你。”
“现在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爱情,似乎就停留在了离开前的那一刻,给了那个爱护我的少年,不再向前。我这样自私,只想要留住那份美好的,那些痛苦的便要统统摒弃掉。这种爱情,是你想要的吗?”
“Rachel……”他将将上前一步,清冷女声从头顶传来,“于我而言,那样,并不是我要的。”
下一秒,是重物落地的声响,方才她手边的雕像四分五裂地落在崔英道脚边上,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似乎正悲悯地看向他。
“再见,崔英道。”
Part 2.
画室门口,柳泰武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摇头道“又不欢而散了?”
刘rachel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不似以往清明,嘴里发出嗤笑。
将外套盖到她肩上,柳泰武随意在她身边的地上坐下,“又浪费了我的苦心经营,说吧,这次又有什么问题?”
“我跟他讲明白了,却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抓起身旁的相册塞到他手上,眼眶带些赤红,“我只怕我会猜错……”
“这是……什么?”柳泰武看着相册里重复的同一张脸孔,一页一页,黑白色相片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我父亲去世后,它们就突然凭空出现,越来越频繁,我的遗照。我想,这大约是一个讯号,提醒我时间快到了,我当初许下的心愿,只要扳倒金家,扳倒金南允,我的愿望完成,我的时间也就到了。”
“直到那天李宝娜告诉我一些事情,关于崔英道的,从前和现在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她揪着柳泰武的衣袖,痛苦的眼眸里浮现水光,“所以,我以为它们其实是回来找他的,我刚才试探他,希望一切能够如我所想,可是,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样,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柳泰武握住她的双手,才发现她的脸庞已经被泪水浸湿,她从未这样仓皇无助过,“Rachel,你慢慢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实我是真的害怕,害怕这样离开,害怕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把这张给补完了,大概正文还有三章就完结了 哈哈哈哈 心里一块大石就要落地了
第101章 (修)Femme Fatale
—— In its purest form, an act of retribution provides symmetry, the rendering of payment for crimes against the innocent. But the danger of retaliation lies in furthering the cycle of violence. Still, it's a risk that must be met when the greater offense is to allow the guilty to go unpunished.
究其本质,复仇是为了得到公正,使对无辜之人的犯罪遭到报应。但复仇的危险在于冤冤相报,暴力永存。然而,人们还是要冒险一搏,因为谁都无法容忍犯罪之人的逍遥法外。
Part 1.
金南允并不是个相信因果报应的人。
为了达到那个位于最顶端的位置,他的前半辈子都在为此拼杀。
为了守护那个得来不易的位置,他用后半辈子殚精竭虑地谋划。
报应,不过是那些弱者给自己的安慰。
当你权力在手,当你财富傍身,当你地位尊崇,报应也只敢绕着你走。
对着公司近期的财务数据,被病痛折磨的老人突然感到怠倦,眼皮渐渐发沉,他想也就是这几年了……
黑暗中,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笑声,甜甜的,暖暖的,仿佛那入口甘甜的橘子,丝丝甜意萦绕在口中,徘徊于心间。
金南允蓦地睁眼,窗外,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了暖橘色。
那片几十年未曾踏足的橘子庄园,那个曾经让他癫狂的带着宜人暖意的摘橘子的少女,到了后来,不是父亲的偏颇,不是人心的尔虞我诈,不是兄弟们微笑背后的捅刀,而是那个温柔无害的女人成了他前进的最大阻碍。
只因为她的良善,她的家世,以及她嫁到了一个会吃人的家族。
到了这个年岁,总喜欢回忆过往的事……
他只两个儿子,当年亲身经历了和众多兄弟争夺家产的可怕,他已为下一辈做好了打算。
大儿子从6岁那年便不再有孩童该有的天真神采,死气沉沉的,对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冰冷戒备的模样,包括他。他想,那样也是好的,一个冷情的继承人将来会少掉很多麻烦,不至于跟他这个父亲一样。
小儿子是他和前台女职员的私生子,他给予他们母子不错的生活,但孩子却被养的唯唯诺诺,他很不喜欢,毕竟还是他的儿子,以后也可能作为家族联姻的棋子,于是他使了些手段将他们光明正大的接回了本家。
金元,他最疼爱的儿子,他和最爱女人所生的儿子,暗地里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非是来自可怕的控制欲,而是害怕他走自己的老路。
当初当着金元的面羞辱全贤珠辜负他的栽培,勾引他的儿子,但他更想告诉金元的是他的自身体会,既然打定主意要站在那个位置,有些东西是必须放弃的,譬如当初他放弃了他的母亲Sofia Lee。有那么一天,当权利和爱情无法共存的时候,全贤珠也将一样被放弃。既然到头来都是这个结局,不如让他亲手斩断,避免日后更多的纠缠不清。
房门被轻轻推开,金元的脸色像极了暴雨前的天,分外阴沉。
“又出了什么事?”他问。
他很清楚刘rachel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但那份录音,她并不会随便就公布出来,毕竟中间还关系着一个李esther,关系着RS的名声。
才刚刚职掌公司的黄毛丫头,倘若为了对付他要孤注一掷,RS董事会的元老们哪里容得下她!
金元伫立在门口,没有近前,往常冷漠的眸子里存了些探究地看着他,“父亲,mega的李社长得到消息,一些媒体得到了不知名人士提供的关于帝国集团的丑闻,将在今晚发布,时间太紧,我们阻止不了了。”
“哦,是什么?”那些不切实际的报道,不过隔靴搔痒,就只有这些手段了吗?
“我妈妈的死因。”金元的语气静的像一滩死水,“所以,我也想请您告诉我,我妈妈,究竟怎么去世的!”
金南允的表情定在金元话语结束的那刻,这个精明一世的男人僵硬地转过头,机械地,迟缓地开口道,“你,说什么?”
“妈妈的死因,请您告诉我!”金元面无表情地对他九十度鞠躬,语气又硬又冷。他知道此时不是跟父亲置气的时候,但有些东西,在他心底比任何事物都要重。
金元的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那双眼睛,跟至今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双真是极像的。
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他满怀真心地迎进生命里,却用苦痛代价亲手送她离去的女人。那是一道无法结痂的伤疤,和他的生命已然一体,如同呼吸吃饭一样,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少数时候会带给他极深的疼痛。
心口狠狠地绞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力不从心,金南允拼命地想要保持清醒,意识却开始模糊起来。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被旁人碰触的死区,因为这种痛楚,是致命的。
也许,这就是报应……
Part 2.
没有永远的胜利者,也没有永远的失败者。
在那桩扑朔迷离的杀妻疑案中,帝国集团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偏偏身为嫌疑人的金南允会长重病昏迷不醒,董事们人心惶惶,郑迟淑便在此时趁虚而入,凭借金会长兄弟们的支持,与金元共同承担起公司事务。
偌大会议室,三人对面而坐。
金家兄弟面色已经十分难看,郑迟淑虚伪地假笑着,“会长和我还没正式离婚,就眼下而言,我还是你们的母亲,一家人不是吗?”
郑迟淑走后许久,金元依旧保持着散会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金叹担心地看着他,“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金元终于动了,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下一秒他狠狠将杯子摔了出去,“这些势力的老家伙!”
这是他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
以往的镇定清醒已经被接连不断的状况搅和得像一团乱麻,不过几天而已,金元眉宇间开始透出一种沧桑,脾气也暴戾起来。
那些原先金会长的死忠,到了这一刻,居然大多数倒戈向了郑迟淑。
然而还有另一件事,他知道自己可能走进了对方的圈套,但他偏偏又是心甘情愿,绝不会置之不理的。也就是这样的弱点,导致了眼前艰难的局面。
家人和家族?至亲和前程事业?
父亲总说他不够狠绝,妇人之仁,但如果真的完全变成一个为了权利可以放弃一切的人,像父亲那样甚至将感情子女都当成筹码的人,那么……他的心渐渐往下沉,那个在心中盘桓的答案,呼之欲出。
金叹不由心慌起来,抓着金元的衣袖道,“一定有办法的,只要等父亲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看着眼前这张惶惶不安的脸,金元强压下愤怒,缓了缓才道,“阿叹,有件事情,你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