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间里的水管破了……”
“……”陈澄掀了他一眼,“我一会儿过去,你先给我滚出去!”
砰一声——
骆佑潜被她推到门外,身后的门重重关上,带着怒气。
他靠在门板上,舌尖顶了顶牙槽,然后手指抚上眉低头轻笑起来,似乎是在回味什么。
好可爱。
***
陈澄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后,娴熟地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卷专用胶布,而后关上水阀,拿胶布缠上裂隙。
“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人来修。”
骆佑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姑娘踩着塑料拖鞋,灰色运动短裤,白T,看得出来非常瘦。
“晚上我可能晚点回来,昨天试镜通过了,要去谈谈后面的事。”陈澄把脸上沾湿的碎发拨了一下。
“真的吗?”骆佑潜眼睛一亮。
陈澄笑着点了点头,抬眼,四目相触,过了会儿才轻轻松下一口气,上前一步虚虚地抱住他。
“都加油吧。”
***
城市的夜晚车流来往,空气里是不太清新的粉尘味,头顶蒙了层雾气看不见星星 ,路灯在行人身上勾勒出浅薄的形状。
今天是周末,骆佑潜和一群男生从篮球馆出来。
身上的棉服还没穿上,直接被冷风铺的打了个颤。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高二的小女生,瓜子脸,眼睛很大,笑起来眯成缝,很可爱,是贺铭刚追到的女神。
“没想到啊没想到,连我们胖儿都有女朋友了。”历郝在一旁打趣。
贺铭圈着姑娘在怀里:“瞎比比啥呢,你这是看不起你胖爷了?”
“别别,你俩天生一对,天造地设,成了吧?”
他怀里的女生捂着嘴咯咯咯笑个不停,眼里都是这个年纪女生该有的澄澈。
骆佑潜抬眼扫了她一眼,忽然想,这个年纪的陈澄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骆爷,我们一会儿去唱歌,你一起吗?”贺铭问。
骆佑潜刚刚给陈澄发了条信息——姐姐,你在哪——她还没回。
“先一块儿去吧。”
反正陈澄应该也还没回去。
贺铭怀里的小女生扯了扯他的袖子,贺铭俯身把耳朵凑过去,就见那女生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贺铭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你爸妈要说你了。”
“那你早点回家,回去了跟我发条信息。”女生小声说。
“知道了。”贺铭笑得春光荡漾。
于是兵分两路,贺铭打了辆出租车先送女朋友回家,骆佑潜和其他同学直接去了KTV。
他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本来就对一群人来KTV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手里玩着打火机。
“欸,骆爷,林慕说她也在这,要不要叫来一块玩?”其中一个男生问,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
林慕是他们班上的女生,喜欢骆佑潜的事大家都看得出来,刚才有人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有骆佑潜,林慕在底下评论,意思很明显。
“林慕?”骆佑潜没注意过她,回想了一下,淡淡道,“随便啊。”
“好勒!我这就让她过来。”
林慕还没有到,骆佑潜手机一震。
陈澄:来。
随即又发了个位置过来。
骆佑潜一怔,那一个“来”字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冲了出去。
***
“小澄,呃,嗝……这衣服穿一下又不会少两块肉。”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冲她一阵挤眉弄眼,手里拎着一见没几块布料的短裙,还酒气熏天地打了个嗝。
陈澄皱眉,手放在腿上,坐的笔挺,温声说:“肖董,这衣服穿着都该感冒了。”
“怕感冒啊!”肖董镜片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露出点下流意味,“没事儿!我让人把空调调高。”
陈澄坐着没动,眉眼间早就蒙了层冰霜,举止却完全脱离大脑。
她沉默下来,平淡地望着他。
在男人上来要抓她手时才起身抬手避开,语气平静:“肖董,请自重。”
“嚯!你们这种小网红不就是贵点的鸡吗?跟儿这装什么清高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导演说把角色给你?”
陈澄没反应,她似乎是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不是没穿过那种短裙,但那时是为了拍戏,角色需要
现在,说来可笑,也是角色需要,穿了,再顺其自然地做了后续该发生的事,就有了那一个难得的角色。
其实也容易,不过是一闭眼的事。
可陈澄不愿意。
她死过一次,重生后只想随着自己的心去生活。
她轻笑,媚意横生:“不是装清高啊,我,嫌你脏。”
“在我这摆什么谱呢!”男人怒骂一句,恼羞成怒,直接冲上去就要掀她一巴掌。
陈澄下意识闭上眼,清脆的“啪”一声,巴掌却没落到她脸上,随即是包厢内酒瓶破碎在地的声音,嘈杂一片。
她睁眼,在一片迷蒙中,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是骆佑潜。
骆佑潜第一次在她面前彻底冷下脸,神色狠戾至极。
领口敞着,侧脸上倒映下的暗沉阴影,满是阴沉,他挡在陈澄面前:“没事吧?”
陈澄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男人先吼了起来:“你他妈又是哪来的畜生!怎么,也是这鸡的金主吗?!”
先前没人时倒不觉得臊,现在在骆佑潜面前被人这么骂,陈澄只觉得心口被一把钝刀反复碾磨。
骆佑潜直接大步踩在玻璃上,脖子上绷出几条锋利的线条,掐着人的衣领把他狠狠往碎玻璃上一掼,又是一拳把他打得浑身使不上力。
像一只被触及底线的野兽。
“有本事你就再说一句。”他声线冷硬。
男人刚要张嘴,又被骆佑潜一拳打偏过去,红着眼喊:“说啊!”
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背扎满了碎玻璃,脸上都揍出血,磨破皮,连眼神都涣散开。
“有钱有势就能那么跟女孩说话吗?!啊?”
陈澄恍然,扑上去拉住他还要打下去的拳头:“算了!算了,骆佑潜,我们走,快点。”
他身上还蹭着血,眼底的戾气和狠意没消散开,却和他的五官毫不冲突,仿佛他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骆佑潜又朝那人踹了一脚,拉着陈澄就走出了大楼。
北风猎猎。
陈澄的外套落在了里面,一出来就被骆佑潜拉进了怀里,被他的外套裹住。
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与起伏,以及那一腔还没来得及发泄的怒火。
陈澄在他胸口蹭了蹭,心想,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这样生气,只是觉得……丢脸。
她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陈澄……”
毫无预兆的,陈澄突然弓起身痛哭失声,她从骆佑潜的怀里出来,截截倒退,倚在粗糙的墙壁上,又慢慢地滑下去,双手紧紧捂在脸上。
口红蹭出了嘴角,泪水不断从指间渗出,头发被风吹乱。
大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骆佑潜一直觉得陈澄是个奇女子。
洒脱、慵懒、执着、勇敢。
他曾经想陈澄过着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从来不哭,但真正看到这一幕却震惊地根本没有了动作。
即便是陈澄,这个样子,也未免太可怜。
“骆佑潜……”陈澄没有抬头,她就这么靠在墙根,瓮声瓮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女孩。
她听到一个声音斩破周围所有的黑暗。
微凉的手指被一个滚烫的手心包裹,头顶传来一个让她安心的声音。
“我在。”
第20章 重生
“在。”骆佑潜又重复了一遍, 紧紧握住她的手。
陈澄反手握住他, 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头顶深深浅浅的云层。
街上太吵了,只有骆佑潜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的模样让她十分安心。
骆佑潜还捏着她的手,轻轻松松环了一圈, 很凉,而骆佑潜紧贴着的虎口却渐渐烧起来。
他张口,话在喉间滚了几圈, 还没措辞好, 陈澄就看向他。
红着眼眶看着他,睫毛上站着泪水,鼻尖也淡粉,眉头轻蹙:“别问我刚才的事情。”
声音像沙漠里最后一滴水,头顶是不太明亮的星光。
“我们去看电影吧。”她脱口又说了这一句, 顿了顿, 又笑着补充,“好久没看过了。”
“好。”
骆佑潜没再问,直接掏出手机点开购票软件,又递过去让她选,选完电影他选了最后排的两张票付了款。
她裙摆舞动, 透薄的袖子被风撩起,露出手腕上的那个纹身。
黑色的一团,隔着月光骆佑潜看清上面的图案,他的视线定在上面。
电影马上就开始, 骆佑潜打了辆车,两人赶到电影院时还有十几分钟。
“姐姐,你在这坐会儿,我去买饮料。”骆佑潜丢下这句,便去一旁的柜台上排队。
电影院的暖气开得很足,陈澄坐了会儿,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起来,她找出手机拨通徐茜叶的电话。
如果这事只牵扯她自己,她不愿意麻烦徐茜叶,但事关骆佑潜,她不愿意连累他。
那人的手段,如果不提前处理,到时候的真相就成了他是完全的受害者。
刚才的肖总是这一部片子其中一个投资方,但并不是最大一家,徐茜叶在这些资本运作上,靠着她爹还是能说上些话,办的了事的。
“两杯热牛奶,还有一份爆米花。”
骆佑潜对服务员说,回头看了眼陈澄,发现她正在打电话。
“嗯,我没事,没把我怎么样。”
“那人受了点伤,不是我……嗯,他过来了,他打的。”
……
挂了电话,陈澄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骆佑潜的背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神。
除了眼底还泛红,已经看不出来刚才在路边失声痛哭的就是陈澄了,她现在看上去非常平静。
甚至平静过了头,有些木讷。
“姐姐,你先喝点热的。”骆佑潜把牛奶给她。
“啊,好。”陈澄接过,低头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小口。暖洋洋的到胃里很舒服。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骆佑潜说。
陈澄跟在他身后,两首捧着热牛奶,亦步亦趋地跟着,大脑生了锈,完全放空,等检完票经过卫生间她才把牛奶杯递过去。
“我去趟卫生间,你先进去吧。”
“嗯。”
冰凉的水绕过指间,陈澄吸了口气,把沾了水的手在脸上搓了把,睫毛簌簌抖动,惹得手心有些痒。
双手撑在水台边,陈澄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浓重的青色,看上去病恹恹的,也不知道怎么会惹来那种变态。
从那个肖总不聊拍戏,不停的灌她酒,她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也不过21岁罢了,那种时候不可能不怕,却想不出叫谁来帮忙,徐茜叶去临市了,只好给骆佑潜发了信息。
还好有他……
陈澄往脸上泼了把水,走出卫生间,骆佑潜还在外面等她,靠着墙。
“走吧。”陈澄轻声说。
她抬脚往前走,却被一双手托住了下巴。
一张柔软的纸巾覆在了她的脸上,轻轻柔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水珠,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爱不释手的小心翼翼。
陈澄抬眼,直接撞进了他深潭似的瞳孔里。
她往后撤了一步,别扭地移开视线,心尖儿上最隐秘的那处却因为这格外爱护的对待泛起酸,这太奇怪了。
“走吧。”她又说了一遍,接过他的纸自己胡乱抹了把,即使阻止了这愈加暧昧的动作。
放映室的空调开得很高,一群人聚集在里面,闷得很。
陈澄把外套脱下来放在臂弯。
座位在里侧,他们只好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侧着身往里面挪。
荧幕上已经在放预告片了,最后一排上有个小男孩,捧着一杯可乐在椅子里晃啊晃,最后在陈澄经过时突然一绊。
可乐直接泼到了她身上。
什么叫诸事不顺,她算是体会到了。
“你干什么!”骆佑潜皱眉,把陈澄揽到自己旁边。
从收到短信开始就提心吊胆到现在,一点一滴的意外在他眼里都成了故意伤害,简直快有了被害妄想症,他声音挺响的,顿时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没事没事。”
陈澄扯了下他的衣角,打圆场,拿刚才的纸巾往衣服里抹了抹。
孩子的母亲也立马起身说着抱歉。
“真没事,看电影吧。”陈澄没脾气地笑笑。
到了座位,骆佑潜又从兜里拿出纸巾,侧身过去刚要帮陈澄擦衣服,一抬眼,又倏忽垂下。
耳尖红了。
“衣服盖上!”
凶巴巴的,骆佑潜把自己的外套扔到她身上。
陈澄怔怔的看他一眼,奇怪地低下头,才恍然发现自己里面的单衣刚才被泼湿了一块,内衣都透出来。
“……”
陈澄飞快地把外套盖上,别扭地拎了拎里面湿漉漉的单衣。
骆佑潜这才重新侧过身,替她把外套衣领掖了掖,把热牛奶放进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