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甜醋鱼
时间:2018-10-09 09:49:47

  “烘一烘。”
  陈澄想说不冷,但最终没说出来,嗓子眼发酸,只好紧紧地握住牛奶杯。
  后来电影放了些什么她都没怎么看进去。
  回到出租屋后,陈澄把那杯已经凉了的牛奶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盯着它看。
  看了会儿,卧室门被敲响,骆佑潜推开门进来,手里拿了一支软管药膏:“姐姐,你涂点这个。”
  陈澄这才想起自己的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红了一大块。
  她穿着高跟鞋,黑色细跟,脚趾细长白皙,脚背饱满,隐隐有穿破皮肤的青色筋脉。
  骆佑潜垂眼,把药膏塞在她手里,也没有多待,给完就走。
  关上门后,他靠在门板上,渐渐收回视线。
  他突然想抽支烟。
  ***
  第二天,陈澄起来时骆佑潜已经去学校了,她把外面桌子上放着的早餐吃尽,也同样去了学校。
  今天就是12月的最后一天了。
  临近跨年。
  是之前彩排的话剧表演考核的日子。
  就连徐茜叶这个常年翘课的不良学生也来了,她和陈澄没有被分在同一组,在不同的排练室练习,直到将近午饭时才约着见了面。
  一上来,徐茜叶就拉着陈澄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番。
  “真没受伤吧?”
  “没有,你就放心吧。”陈澄笑笑。
  “你别说,你家那个弟弟还真挺靠谱的啊。”见她没事,徐茜叶放了心,转而跟她打趣。
  陈澄叹了口气:“他以前拿过拳击冠军的,昨天我没拦着,我都怕那个什么‘总’要当场翘辫子。”
  “冠军?!拳击?!”徐茜叶目瞪口呆,“还有这种身份?”
  “呃。”陈澄顿了顿,“现在没打了,可能遇到些事吧,我也没好意思问,不想再揭人伤疤。”
  徐茜叶这朵从小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无奈,兴冲冲道:“我说呢,还以为现在的高中生身材就这么好,宽肩窄腰的,看着就要腿软。”
  “……”陈澄翻了个白眼。
  “对了,他几岁啊?”
  “嗯?18吧,高三。”陈澄说。
  “哦,那还好,成年人了,□□一下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就是还是个高考生,得再等等。”徐茜叶一本正经
  “……”陈澄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别跟我说你没兴趣啊,这种武力值max的小奶狗,我都要心动了好吗!”
  陈澄懒得理她,直接岔开话题:“对了,昨天那个肖总怎么样了?”
  徐茜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医院里呢,我跟你说这老东西名声早就臭到太平洋了!之前还有嫩模跟他的照片曝出来,反正我家还有项目投在他公司里,加上这事本来就他不对,让他不再追究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陈澄点头。
  “本来我昨天气死了,还联系了律师要告他性骚扰,但是他伤的严重,已经构成了轻伤的界定,如果真搬上台面,你的小奶狗也得背上官司,你肯定不乐意,我就没继续深究。”徐茜叶说。
  “这样就好,反正我也没真怎么样。”陈澄耸肩,满不在乎地朝她笑了笑。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徐茜叶竖起一根手指,怼了怼陈澄的脑袋,“不过娱乐圈的事我插不上手,那个角色估计……”
  “嗯,我知道,昨天他一开始喝酒我就猜到了。”
  说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等了这么久的机会。
  但也知道自己能攀上这个角色,估计本来就有这一层关系,不过是强买强卖,现在她拒绝了,收回也是合情合理。
  傍晚,话剧表演考核结束,陈澄所在的组拿了第三名。
  陈澄坐在化妆室里,把身上的衣服换回来,又把浓重的舞台装尽数卸去。
  “小黎,你跟那个许鹤鸣的绯闻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啊,他好像私底下有女朋友,没了解过,我不喜欢那一款,太娘了。”
  “我想也是,你这正经富家女,跟他门不当户不对的。”
  “哈哈,主要是我下个月就有综艺了嘛,所以公司让我先炒炒热度。”
  ……
  大三上学期就要结束了,再之后就很少有课程与作业安排了,他们的专业,上再多的课都不如到外实践学习的快。
  耳边是同学们的聊天声,陈澄不是个热络而健谈的人,安静地收拾完,跟徐茜叶说了一声,便打算回去。
  “今天是跨年啊,你这么早就回去了?”徐茜叶问。
  “啊,你今天不是要陪你男朋友嘛。”陈澄说。
  “啊对,我是跟他约了,我刚才听小黎说他们一会儿要去外面玩,你不一起吗?”
  陈澄摇头:“算了,你不在我也挺无聊的,昨天那事闹得也没睡好,先回去了。”
  “行吧,那你小心点。”
  从学校出来后,陈澄坐在路口的公交车站台上,眼神放空,好几辆公交车经过她都没有抬头,懒洋洋地靠在背后的广告牌上。
  昨天大哭了一场。
  说实话,她甚至记不清上一次那样子哭是什么时候。
  挺伤元气的。
  ***
  出租屋里没开灯,窗帘全部被拉上,空气中混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骆佑潜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抬眼看站在他面前书卷气很重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佑潜,你虽然离开家了,妈妈也谈不上有教育你的义务,但我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女人刻板地说。
  妈妈也谈不上有教育你的义务。
  这难道不算一句病句吗?
  骆佑潜屈指,磕尽烟灰。
  “我现在怎么了?”
  “住在这种地方,小小年纪还学会抽烟了,你可是高三了啊,没想过自己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吗?”
  骆佑潜突然笑了声,犬牙磕在下唇上,邪气地舔了下唇。
  “你在骆晖琛回来后,赶我走的时候想过我会过怎样的生活吗?”
  骆晖琛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女人黑框眼镜下的瞳仁一缩,急于摆脱这罪名般开口:“我什么时候赶过你走,我和你爸爸都没有赶走你!是你从不服管束,是你……”
  “是,都怪我。”骆佑潜抬头直视她,“所以你们用冷暴力,多少次我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多少次饭桌上没有我的碗筷,你们当然没有赶我,两个大学教授赶走养子传出去多难听啊,是我自己走的。”
  这时,门口响起钥匙碰撞金属的声音,门开了。
  门外的寒风呼啸而来,卷走他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陈澄站在门口。
  她倚着身后走廊上微薄的霞光。
  骆佑潜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从裤袋里拿出两张一百块递到她手里。
  “你,你先去外面吃个晚饭吧,我有点事……不好意思啊。”
  陈澄没拒绝,接过钱,越过他的背看到身后的那个女人,而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门重新被关上。
  “你还跟女孩子合住?”女人吃惊地提高了音量。
  骆佑潜斜睨她一眼:“你回去吧,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你的话。”
  “你要是就真这么没出息甘愿过这种日子,妈妈也无话可说,我把你养这么大,把你养成这样是我这个做妈的错。”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骆佑潜却因为她这句话突然发怒。
  他朝着椅子狠狠踹了一脚,在地面上摩擦而过一声极其尖利的声音。
  “你算哪门子的妈?”
  他红着眼,却仍然固执地盯着她,脖子上拉扯出一条凌厉的线条,因为愤怒而胸口起伏。
  最后,跟这18年以来一样,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只不过,这次散,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女人走后,出租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光线很暗。
  骆佑潜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两根手指摁在眉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慢而浓重地呼出。
  他一手挡风,重新点燃一支烟,垂着头抽了好几口,过肺。
  他想,“这种日子”,现在的日子——面对早上起来破裂的水管,学校里枯燥的语数英物化生,以及学风极差的环境,不想惹事只能躲着大头那帮混混,准备根本志不在此的高考。
  他根本不知道由这种日子连接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唯一喜欢的女孩昨天还因为某个“总”的羞辱哭得坐倒在街头,他用拳头出了气,最后却还要让女孩自己去解决收场。
  这种日子到底有什么好过的?
  当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上面的字。
  【陈澄:哭完了就开门啊,姐姐疼你。】
  “……”
  他下意识地抬手往脸上抹了把,并没有哭,就是眼睛涩得难受。
  他愣了愣,随即立马起身去开门。
  陈澄蹲在门口,晚霞从地下室通道尽头的小窗投射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脸色青白,白皙的脖子上隐约露出一条红色的细绳。
  她微仰着头,黑沉眼底里噙着笑意,眉眼弯弯。
  骆佑潜嘴角略微扬起,垂眸看她,轻轻笑了下。
  “拉我一把啊。”陈澄朝他伸出手。
  骆佑潜拉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拽起,陈澄只觉得鼻间涌入一股烟草味和他身上很好闻的薄荷味。
  她指尖绕上他的手,从他手中捻过那支烟,丢到地上。
  “不管刚才那人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少抽烟是对的。”
  “你没走啊。”骆佑潜声音发出来,才觉得哑,像是在砾石上磨过一般。
  陈澄把200块钱重新塞他手里:“懒得动了,我昨天刚买了菜,虽然是跨年,但我们就在家里吃吧,去外面估计哪都要拿号了。”
  说完她便挤开骆佑潜,直接进了屋。
  回来的路上她买了几罐啤酒,把袋子丢给他,骆佑潜默契地拿去冰到冰箱。
  她抓了几把米放进篓子里,水柱在上面打了一个动,陈澄洗了米,放回电饭锅又倒上适量的水。
  湿手上还沾着几颗米粒,她重新洗了手,把长发梳成一个高马尾,脖颈白皙细长,弧度漂亮到杀人不眨眼。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一点。”陈澄说,没有回头。
  “嗯?”
  骆佑潜不会做菜,在旁边帮她打下手。
  “我没那人过得日子多,但从我一出生就是我自己在过自己的日子了。这种东西吧,其实自己开心就好,你说我现在的日子,穷得要死,都不敢生病,我也不算完全没退路,有好几个公司想签我去当职业摄影师,但和做演员冲突,所以我拒绝了。”
  她笑了笑,往冒烟的锅底倒了一层油,噼里啪啦地油珠跳起来。
  “这一生也不过几万天,穷还是富,熬熬都过去了,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拳击。”
  这话没什么分量,就跟陈澄的人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轻飘飘的飞走。
  她不是说让骆佑潜一定要去追求自己喜欢的,更像是随口一提,纯粹为了抒发自己的感想,却在骆佑潜的心间打了个弯。
  拳击……
  “两年前……”骆佑潜的声线有些沙哑,尾音里带着鼻音,“我在比赛上出了点事故。”
  “我知道。”陈澄起锅。
  骆佑潜彻底愣住,没接话。
  陈澄把那碗菜倒进碗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继续说:“上过报纸,我正好看到过,那天……我去纹身。”
  说着,她扬起手臂,第一次直面地给骆佑潜看了她的纹身。
  以及那底下的伤疤。
  纹身那一天,正好是她割腕被救回来的两年后。
  她怕疼,纹身师在她手腕上刻字时她不敢看,于是视线只能落在纹身台底下的一张报纸上,闲着无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新晋少年拳王拳场失手,对手当场暴毙拳台!小拳王疑似服用兴奋剂!》
  后来看到骆佑潜的那块金牌,以及后来他不再愿意登上拳台,陈澄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这篇报道。
  查了手机,重新翻出旧新闻,才看到——新晋拳王骆佑潜。
  以及后续关于这篇新闻的跟踪报道,总之后来骆佑潜大抵重新做了各种检查,结果出来并没有服用兴奋剂。
  “啊,哦……”骆佑潜捏了捏鼻梁,“你为什么要纹这个?”
  “嗨,中二呗,自己觉得自己帅。”陈澄说。
  骆佑潜皱了下眉。
  陈澄自嘲似的,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慢吞吞说:“纹了一个‘向死而生’在身上,其实都是没放下的人干的蠢事,谁不是向死而生呀。”
  “哦对,忘了跟你说,其实这纹身底下是一条疤,已经看不太出了,割腕留下的。”
  说完,她捏着手腕,低头笑起来。
  骆佑潜发现她真的很爱笑。
  陈澄的面貌实际上细看起来有不近人情的疏离感,五官清淡,下颌线收紧,尽管很少见她严肃,但这样看似和煦温顺的人,实际上比性子本就冷漠的人更难接触。
  毕竟要剥开她那层柔软的外壳后,才能触及她坚硬的内里。
  “明天有时间吗?”陈澄问。
  “有。”
  陈澄晃了晃手臂:“陪我去趟纹身店吧,把这个洗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