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忍痛,一边被酒精刺激着泪腺。
医生拿棉签处理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在几个严重的伤痕裂口上贴上纱布。
“好了。”医生贴好胶带,“身上有哪里觉得特别痛的吗?”
骆佑潜感受了一下,在胸腹间按了按:“肋骨骨折应该不严重,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好,你脸上的伤注意别碰水,别发炎。”
“嗯。”
他试探着睁眼,眼睫颤动,却被眼眶周围的残留酒精刺激,直接把眼角逼红了,一眨眼就是一滴泪。
“痛啊?”
他眨了眨眼,看清前面陈澄一脸紧张,宽慰地笑笑:“没有,不痛。”
“没眼看啊没眼看。”贺铭在一旁打趣。
骆佑潜斜睨他一眼:“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你妈不抽你啊?”
“今天刚开完家长会,回去才挨抽呢。”贺铭说。
“这么晚你妈都该睡了吧,你就先回去吧。”
“得,我走了。”贺铭朝他偷偷比了个口型——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又对陈澄说,“走了啊,姐。”
陈澄吸了吸鼻子:“嗯,你路上小心点。”
“嗳!知道!”贺铭乐呵呵道,道了别便走出休息室。
教练又和骆佑潜讲了会儿话,以及后续的计划,这样的小比赛只是迈出的第一步,只有等他慢慢适应,慢慢克服,最终才能真真站上国际的拳台上,拿到世界级的拳王称号。
“好了,你们也回去吧。”教练说。
***
出租车在接近凌晨的街道上开得飞快。
他们在浮动的世事中起伏,又一块儿回了那一处狭小却足够庇护的出租屋。
陈澄前几十年独惯了的后果,就是当自己的人生中,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出现了一个极重要的人后,常常惶然失措、动弹不得。
陈澄洗完澡出来,在床边安静坐了会儿,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气息中都染上倦意。
还是放心不下。
她起身出了卧室,走到隔壁的骆佑潜房门口,敲门里面却没应。
她把耳朵凑近门板,听到了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骆佑潜还在洗澡。
也不知道那一身伤能不能沾水……
陈澄皱了下眉,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东西都被随意摆放着,没有得到主人的勤劳打扫,换下的衣服扔在床上。
“骆佑潜。”她朝浴室里喊了声。
里面的水声几乎瞬间停止了,传出骆佑潜试探性的一声:“姐姐?”
“啊。”陈澄应了一声,“……我怕你又会觉得痛,过来看看,你这样能洗澡吗?”
“我不洗澡就睡不着……我身上的伤不严重,你放心吧。”
陈澄站在他床边,眼睫飞快扑闪了两下,竭尽全力压下心底鼓噪的情绪,然后认命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靠枕。
不再看一眼他伤口如何,陈澄也放心不下,索性趁着这时候替他整起了房间。
等骆佑潜艰难地洗完澡,穿上睡衣睡裤出来,陈澄已经斜靠在他床头睡着了。
女孩深棕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灯光下的脸庞柔和而宁静,让人一下子就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浅浅的呼吸让她胸腔有规律的起伏。
裤子蜷起,露出白皙瘦削的脚踝,上面的青色筋脉隐现,带着某种情.色的意味。
骆佑潜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彻底愣住了。
他微不可闻地唤了一声,这回不是什么“姐姐”,而是“陈澄”。
他几乎是不可自控地走过去,倾身靠近。
脑袋挡住了头顶的光源,遮住原本打在陈澄脸上的光线,她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便对上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
“!”
陈澄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要推开他。
手直接按在他青紫的腰间,骆佑潜蹙起眉,没忍住“嘶”了一声。
陈澄后知后觉地意识苏醒,反应过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立马扶住骆佑潜,连声问:“没事吧?疼不疼,我打到哪了?”
“……没事。”骆佑潜喘了口气,“腰上紫了一块,没事。”
陈澄还有些放心不下,想要掀开他的衣摆看看,却在伸手时被骆佑潜抓住了手腕,触及他掌心还未干的水汽。
陈澄莫名心虚地停了动作。
鼻间都是陈澄身上刚刚洗完澡后清新而浓郁的沐浴露味,层层包裹,缱绻而温柔,奇妙地在他心头发生了化学反应,被汹涌而来的情.欲所折磨。
骆佑潜的嗓音完全喑哑,带着疏离感,性感而冷漠。
“我又想抽烟了。”
“你得戒烟。”
“可我现在忍不了。”
陈澄没敢看他,只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背,拖鞋虚虚地吊在脚上,欲掉不掉。
骆佑潜额头滑落一滴汗,像个上瘾者一般,咬紧了牙根,下颌线绷紧。
“对了。”陈澄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快递包裹进来,“今天刚到的,差点忘了。”
“这是什么?”
“戒烟糖,之前买的。”
“……”
陈澄撕开胶带,利索地打开快递包裹,里面是一个铁皮盒子,盒子里面圆柱形的软糖。
她把盒子拍到他手里,说:“想抽烟的时候就吃点这个,我就来看看你的伤,那我先……先回房了。”
骆佑潜等她走后才取出一颗放进嘴里。
并不好吃,虽然被称为糖却没有糖分,倒有一股淡淡的苦味,融合黑巧克力与咖啡味。
他砸吗了阵,仍然没能压下烟瘾——毕竟这瘾的源头不是烟,而是陈澄。
***
那天晚上骆佑潜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人唇红齿白,笑靥如花,如瀑的长发散乱在床上,双手紧紧缠住他。
他嗅到底下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于是凭着直觉和本能靠近,手臂环过她狭窄的腰肢,手掌用力,肌肤相贴。
一个滚烫,一个微凉。
月光从窗户里洒下来。
借着清冷的光,他看清了陈澄的脸。
大概是情.动的原因,她的脸比平常红润许多,在洁白的床单下仿佛一支绽放的玫瑰,红唇微张,轻轻喘着气儿。
他难以自抑地俯身下去,吻住她的唇。
又讨好似的伸出舌头在她唇瓣上舔舐,吻得认真又虔诚,像是对待这世上最难得的珍宝。
他又小心翼翼地伸出虎牙,贪婪地啃噬,口耳尽没。
黑暗中,骆佑潜突然睁开眼,从一片混沌而又美好中幡然转醒。
胸腔还在不住地起伏。
心脏抵着血肉,震颤地肋骨发疼。
他的眼底黑沉,望不到边际。
真是要疯了。
第28章 许愿瓶
骆佑潜的恢复能力极强, 没几天就基本都恢复了, 就连学校的功课都一天没落,好在作为一个谜一般的男子,加上贺铭在一旁圆谎,除了被老岑训了几句外, 别人也没多想他那伤是怎么来的。
而陈澄签约的那个节目也即将开始录制。
这次节目一共请了五个人,两男三女。
两个男艺人中一个是流量小鲜肉,叫俞子鸣, 另一个是刚刚成名的中年创作型男歌手, 李世琦。
三个女艺人分别是陈澄、赵涂涂、邓希。其中邓希是圈内有名的脾气不大好的女演员,陈澄和赵涂涂差不多,都是十八线演员。
“这是节目的流程,你看一下。”申远递来一个文件夹。
“嗯。”陈澄坐在申远的车上,接过文件。
上面详细的列了这次节目录制的时间安排, 一共分两次。明天就是第一天, 半个月后的正月初二结束,后续间隔十日后还有第二次录制。
而录制的内容则是去西北地区的穷山村里的穷游,光鲜亮丽的明星与精打细算的穷游。
“那个邓希跟杨子晖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你留意一点她,人倒不坏, 但是使性子是家常便饭。”申远说,“这是我名片,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嗯,谢谢。”陈澄接过。
她自己所在的公司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皮包公司, 除了分成照收不误以外,从来没帮陈澄拿到过什么好的资源。
两人在车上聊了会儿关于节目的注意事项以及今后对杨子晖要采取的措施。
“那今天就……”申远话头一顿,看到不远处小区门口的男生,“那个是你认识的吗?”
陈澄闻言抬头看去,便看见骆佑潜正朝车内看过来。
“啊,对。那我先走了申先生。”
陈澄跟他道了别,便下车朝骆佑潜走去。
“你今天没去拳馆啊。”她抬手看了眼表。
骆佑潜还望着申远的方向,过了会儿移开视线,“嗯,请假了。”
“请假?你不舒服啊?”陈澄问。
“没有。”他拿过陈澄肩上的帆布包拎在手上,“你不是今天晚上就要去机场了吗,我就想早点回来。”
两人回到出租屋,行李箱倒在地上,刚才陈澄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申远一通电话叫出去了。
“一会儿我陪你去机场吧?”
“没事儿,好像到时候节目组会派车来接,听说也是录制的一部分,做预告吧。”陈澄说。
“嗯,你就这一箱东西?”骆佑潜问。
“对啊,也不允许我们带吃的,本来就是拿穷游做噱头的。”
骆佑潜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陈澄把几件厚衣服硬生生塞进行李箱,又拿了几支口红放进背包,算是整理完了行李。
“对了。”骆佑潜突然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陈澄接过。
“许愿瓶。”
“……”
她手指一顿,眨了眨眼,拆开纸盒。
里面是一个半弧形的许愿瓶,有点像水晶球,里面是几枚精致的纸卷,周围的玻璃中空,翻转时有亮片浮沉。
“之前……你说喜欢。”骆佑潜带着几分紧张地说。
陈澄把它放在手心转动一圈,细细地看,然后浅笑:“嗯,我喜欢。”
她没拆开看纸卷里有没有一言半语地真心,也不敢看,只把它重新收好,放进了行李箱中。
***
当天晚上节目组便把五人各自接到了当地酒店做临行前的第一次拍摄。
和陈澄在一个城市的是李世琦和赵涂涂,一个中年创作型男歌手与和她一样的十八线女演员。
“你们先认识一下吧。”导演说。
机子已经架好了。
赵涂涂最先反应过来,驾轻就熟地抱住陈澄,笑嘻嘻道:“陈澄姐好,我叫赵涂涂,你长得真好看!”
镜头外一个工作人员提醒:“涂涂,你年纪比她大一岁呢,叫什么姐啊。”
她出道比陈澄早许多年,早期十七八岁时是女团出生,习惯了逢人就叫声姐姐或是哥哥。
“你才23岁啊?”赵涂涂吃惊地问。
“嗯,长得不像吗?”陈澄好脾气地笑笑。
“也不是,就你今天打扮得挺御姐风的,看不出年纪。”赵涂涂有点自来熟,马上亲昵地挽上了陈澄的手臂。
她又朝李世琦打招呼,陈澄也同样跟他握了手。
李世琦到底已经三十来岁,跟他们一群二十几的小姑娘聊不到一起,便提前回了房间。
徐涂涂则拉着陈澄一通聊。
“陈澄,你这口红是什么色号,我看着还挺好看的欸。”
陈澄从包里取出口红递给她:“这个。”
“这支我也有,涂出来好像没你这么好看啊。”赵涂涂说。
“我唇色淡,所以涂出来不一样吧。”
拍完姐妹花的内容,赵涂涂便跑去编导旁边跟他闲聊起来,陈澄坐在他们旁边听着。
“咱们这次去的地方怎么样啊?我听我经纪人说还挺苦的。”赵涂涂问。
“其实苦倒还好,就是环境恶劣了点,戈壁荒漠那种,吃住的话正常水平能保障,我们的噱头就是‘穷游’嘛。”编导说。
“啊?”赵涂涂缩缩脖子,“我还以为穷游就是不给我们买东西呢,戈壁荒漠那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买的吧。”
“这只是我们的第一站,后来也会去些其他地方。”
聊了一阵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明天一早的飞机。
陈澄和赵涂涂住一间标间。
“陈澄姐,你……欸我又习惯性叫姐了。”赵涂涂啧了一声。
“你叫姐也可以,反正你看着比我小点。”陈澄在一旁收拾东西。
“嘿嘿也行,陈澄姐,你现在洗澡吗,还是我先洗?”
“你先洗吧。”陈澄说。
等赵涂涂进了浴室后房间里才又重新安静下来,不过很快浴室就响起欢快的哼歌声,陈澄失笑,在床边坐下,觉得这个小姑娘倒是挺好相处的。
她从来没这样跟同行相处过。
坐了会儿,她拿出手机翻开,里面有一条徐茜叶发来的短信。
——宝贝儿,你们节目组去哪啊,我正好愁去哪过年呢,到时候来找你玩啊。
陈澄发过去一个省份名。
又回: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听导演说是什么戈壁滩,也不说详细的,像是要把我们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