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对迟野笑道:“你好啊小野,叫我江致就行。”
迟野漠漠地瞥了他一眼。
江致:“……”
“他起床气还没消。”初衍拉着迟野进屋,第一眼就看见了餐厅桌上已经摆放好的饭菜,有点儿惊讶:“这些哪弄来的?”
桌上放着好几道做法复杂的大菜,初衍不信这是江致的手艺。
“你们来了。”
这时从厨房出来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模样英俊优雅,腰上系着围裙,左手还端着一盘炒菜。
那瞬间,初衍还以为看到了第二个江致。但他的气质明显比江致更沉稳,也更温和。
这个感知初衍反应不及,一时没说话。
男人神情自若,把盘子放到桌上后解开围裙对屋内三人耸肩:“还不吃饭么?”说完他又对初衍和迟野道:“我是江致的朋友,蒋眠。”
“让我来解释一下,他是来应聘酒吧厨子的,今儿面试。”江致哼了声,走过来率先在桌旁坐下。
“……”
初衍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江致,他那间酒吧不提供中餐。
四人坐下吃饭。
蒋眠厨艺了得,几道菜色泽诱人,口味也很好,
“我和江致是高中同学,前几天刚回国。”蒋眠说道。
初衍看了眼江致,笑道:“让客人下厨,你也好意思。”
江致喝了口汤,扬唇道:“不然呢?等着我炸厨房啊?”
他模样穿着俊秀斯文,说这话时却带着一丝痞痞的笑意,那股子吊儿郎当和平时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迟野上桌后就没说话,胃口也一般,吃得很少。
蒋眠帮他夹菜,问:“没胃口?”
迟野没说话,初衍道:“他就是这样,每天深更半夜才饿。”
蒋眠低笑,歪头:“你还在读书?”
初衍碰碰迟野的手,后者不耐地恩了声,“高三。”
“高三啊,”江致托着腮,“那马上得高考了吧?”
迟野神情一阵迷茫,高考?
江致被他的反应逗笑,咳嗽了声,“六月高考,你不知道?”
迟野捏着筷子,没说话。
“不是说有好酒么?酒呢江致?”初衍突然问,把话题岔开了。
不等江致回答,蒋眠便站起来:“在酒柜里,我去拿。”
初衍默默瞥了眼男人的背影,又扫一眼埋下头喝汤的江致,不觉露出一个坏笑:“高中同学?老朋友?”
江致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不,恼羞成怒——他鼓起嘴,卸下平日的斯文模样,露出几分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有的孩子气,低声用气音道:“别乱猜!”
初衍乐了,逗他:“你急什么。”
“没有。”江致立刻心虚地别开眼。
一直冷眼旁观的迟野这时也反应过来,眼角的余光扫到蒋眠拿着酒回来,他放下筷子以确保蒋眠能听到的音量道:“他只是害羞。”
蒋眠:“?”
江致:“……”
初衍:恩,终于还是咬回来了。
第17章
晚餐后江致带他们到地下的影音厅休息。
这房子江致两年前购入,一切由他喜好设计。江致爱酒,也爱电影,影音厅的舒适度极高。沙发旁除了影碟架还有一台模型柜,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机车模型,迟野不由多看了几眼。
江致注意到他这一细微的动作,问:“你对这个感兴趣?”
迟野收回目光,淡淡应了声。
江致踱步走到模型柜前,目光一一掠过那些模型。其实他并不懂摩托车,也从来不开,却从世界各地运了不少模型回来,精致的、复古的、新型的……各种材质样式,只要合眼缘,江致都搬回了家。
几年下来,他收藏的模型多到可以开个小型展览,放在影音厅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初衍没少鄙视他这纯粹的暴发户行径,江致可不听,自得自乐地继续烧钱。
两人正说着话,蒋眠进来了,他也是头一次进这地方,四下一打量,视线便落在江致那处。他走过去,迟疑半晌,拿起最上层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黑蓝机车模型,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江致:“这是高中我送你的那个?”
“啊?”江致目露迷茫,“可能吧,太多啦,我记不清了。”
蒋眠垂下眼睫,忽然露出个极浅的笑容,“不会错的,当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
“当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看电影吧。”江致突然夺过他手里的模型放回柜架上,然后默默地坐回沙发,也不再继续跟迟野介绍了,神情专注地看着荧幕。光线昏暗,却依旧看得清他突然爆红的耳朵,还有那拘谨的坐姿。
蒋眠嘴角弧度未变,坐到沙发上,眸光不时飘向对面。
初衍将这一切看进眼里,简直服了江致这个怂货。正欲说话,却被迟野拽住手拉进了怀里。他顺势靠在她肩上,表情自然,声音沉稳:“我困了。”
“……你要在这睡?”初衍低头看他,不由自主去揉他的头发。
迟野皱皱眉,拉下她乱动的手。
电影开始了,四个人却没一个真的在看的。
初衍跟迟野相处的这几天基本也摸透了他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头铁人还浪,怕吵怕累怕麻烦,典型的少爷脾气,除了不挑食。
他们的沙发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离江致蒋眠坐的地方有一些距离。初衍便低头亲下去,趁机抬手摩挲他的断眉,半晌道:“没人告诉你眉毛修成这样不吉利啊?”
迟野不屑。
初衍:“不信就算了。”
迟野:“这是天生的。”
欸?初衍怔了怔,她一直以为这是迟野为了耍帅故意弄的,沉吟片刻,她玩笑道:“他们都说断眉的人薄情。”
对方却好似没听到她这句话,神情漠然地看着前方。忽明忽暗的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瘦削凌厉的线条,初衍看得出神。
突然腰上一紧,迟野把初衍打横抱到腿上,俯身贴住她的额头,嘴角扬起轻佻的笑:“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女人牙尖嘴利不是好事?”
初衍粲然一笑。
看完电影,江致送他们出门。初衍迟野是打车来的,蒋眠又喝过酒,江致叫了代驾,等待的功夫,几人便站在门口路灯下闲聊。
谁知代驾没等来,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车前的大灯差点闪瞎江致的眼,喇叭贼响,连车带人都带着一把火似的。四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陶敛从车上下来。
陶敛浑身浓烈的酒气,直冲着江致和初衍过来,连讽带贬地道:“没见过跟老情人约会还要带这么多观众的,初衍,你挺行啊?”
初衍本来就没兴趣跟偏执狂理论,更何况他现在还喝醉了,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
“你不准走!”陶敛此刻没剩多少理智,酒精和怒火占据了他的大脑,完全是醉鬼闹事的姿态,一边拦住初衍,一边指着江致鼻子就是一通骂。
江致真实地懵了一瞬,他警校读了两年就退学了,早忘记还有陶敛这号人。还以为这是初衍不知从哪惹来的烂桃花,喝醉了酒上他这来撒泼——可笑,他哪是能让人随便骂的?当即吊起眉梢回击。
江致在城东边混边玩这么些年,别看外表做派斯文,刚起来毫不含糊,“哪来的野狗眼都没睁开就乱咬人?来,先告诉爷爷是哪门哪道儿叫什么名,不然叫你狗人家宠物都嫌跌份儿。”
陶敛脸上阴晴不定,抓起江致的领子要往草地上摔。蒋眠却比他出手更快,扣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推,陶敛脚下不稳,身形往后一晃,手里一下就松了。得亏初衍在后面拦了一把,不然得直接摔个狗啃泥。
江致不悦:“拦他干嘛?让他摔呗,最好摔个脑袋开花长长记性。”
“把他弄进医院你才麻烦。”初衍虽然也烦陶敛,但还是拽着他站好。
“我麻烦?我麻烦个屁。”江致皱起眉,“这人到底是谁啊?”
陶敛经过刚才那么一弄,浑身的力气突然泻光。他有气无力地靠着墙,半晌苦笑了一下,他记仇记了这么久,这人却连他是谁都忘了。
初衍沉默了会儿,镇定地开口:“总局刑警大队副队陶敛。”
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是让江致不要做过火,二是提醒陶敛自己的身份。
“陶敛?”江致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那厢陶敛抹了把眉心,冷冷道:“你们不是分了么?这算什么,藕断丝连外加脚踏两条船?”
“……”江致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初衍:“他在说谁?”
“醉鬼的话你也听?”初衍没好气,一回头对上迟野,他神情冷漠,正看着她和江致,眼底有清晰的嘲讽。
初衍被他这一眼看得怔住,脑子里蓦地划过一个声音:陶敛刚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蒋眠沉声道:“你们在一起过?”
江致:“……啊?”
蒋眠:“你和初衍。”
江致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呢?”陶敛大笑,“当年他们可是校园情侣,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呢!”
“你给我闭嘴!”江致一脚踹向陶敛,后者顿时半跪在地,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笑意愈甚。他狠狠望住江致:“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初衍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儿,一边勾引高中生,一边还和老情人纠缠不休——”
一道黑影如疾风般闪过。
下一秒,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里。
陶敛重重垂下头,瞬间失去了意识。
迟野收回脚,眸光静静地落在远处的一片浓黑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初衍都来不及阻止。
她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疼。
**
等处理完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陶敛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到底被迟野那一脚踢断了一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昏迷未醒,具体赔偿和解决方案得等他醒来才能有结果。
初衍累得不行,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
迟野沉默地站在窗前喝水,同样没说话。
“你要听解释吗?”过了会儿,初衍坐起来,抬头看着迟野。
迟野扯了扯唇。
他明显兴致不高,初衍耸耸肩:“那就算了,反正我也累了。”她说着站起来,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在快关门时又说:“江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但不是陶敛说的那种关系。”
窗边的少年仿佛没听到,只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就像今晚在医院一样。
这让初衍觉得有点烦躁,因为她和迟野其实连恋爱关系都谈不上,“在一起”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谎言,和她之前的很多次恋情大同小异。既然彼此都没有真心,也就免去了很多正常情人间该有的矛盾,这让初衍觉得轻松,也满意。
初衍相信迟野和她的想法一致,所以才会主动开始这段关系。
可今晚的迟野,让初衍觉得有一点陌生。
陶敛说着那些话时他眼里深刻的嘲讽,以及后面突如其来的失控,都是初衍预料不到的。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这段关系”中所会发生的事情的范围。
所以就算他一直沉默,初衍也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而这个解释,一样超出了他们的关系范围。
说实话,她和江致多年好友,从前几任里不是没有介意江致存在的,但初衍从来不屑多说一句,大不了一拍两散另觅新欢。对方怎么想,她从来不在乎。
初衍脑子乱得像一团拆开了有无数个线头的毛线团,又像一缸稀里糊涂的浆糊,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最后她放弃了,索性不再想,把水开到最大,抬起头迎着花洒。
突然咔嗒一声轻响,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初衍回头,撞入迟野沉黑深邃的眼睛。
她没动,隔着一扇充满了水雾的玻璃门与他对视。
静了足有半分钟,迟野才关上门,面不改色地脱掉身上的T恤,拉开玻璃门走进淋浴的隔间里,然后重新拉上。
温热的水很快将他打湿,水流沿着精壮的身体滑落,腰腹上还有几道清晰可见的伤痕。颜色略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初衍伸手解开他的皮带,顿了片刻,掀起眼皮看他:“裤子还要我脱?”
迟野眸光更深,沉默着不说话。
初衍叹了口气,踮起脚环住他的脖颈,闭了闭眼道:“晚上答应过的,要来就来,趁我还不困。”
她话音还未落,腿就被他捞起,紧接着人被抱着抵住墙,动作又快又野。
初衍被吻到快要窒息,一边承受着他,一边晕晕乎乎地想:
真是要把他宠上天了。
迟野把初衍抱出浴室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也有可能是被他弄昏过去,反正他也分不清。
把人放到床上,用被子从头到脚盖住,顿了顿,又拉下一点,免得太热。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迟野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拉完被子他一愣,直起身,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无措。
迟野慢慢拧起眉。
他神情郁郁走到窗边,想抽烟,可刚取出一根又似想起什么,最终放下。
眉梢顿时收得更紧。
他不知道自己对陶敛动手的原因,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懂心里那一丝说不明道不明的愉悦。那份愉悦不知从哪来,但就是那样存在着。
她问要不要听解释的时候存在;浴室里他发狠折腾她的时候存在;甚至是刚才,她在他怀里昏睡过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