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走了娘亲的手记,在自己踢了他一脚后。
他弄出了上辈子根本没出现过的黑龙军。
…………
这些事,全是回来这半年兰玖做的,苏宓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纸上,氲湿了墨点,苏宓看着看着,就想到了上一辈的事情,想到自己进宫后七年专宠,他是冷,他是难辨,可他陪了自己七年。
明明身处后宫,自己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那些人,都没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除非后宫只有你一人。】
纪玉影的话再次在脑中浮现,那些人名存实亡,确实是只有自己一个。
而且,上辈子自己得过且过,万事不管。重来一遭,懂的事多了些,走的时候,他已三十而立,三十的帝王,还没有子嗣,他是抗住了多少?越想越细,想到了他始终记得自己爱的,想到他明明不喜花草却任由自己把寝殿弄的花枝招展的,想到他性子本急躁,对自己虽冷,但从未恶语,一直都在纵容……
明明都是好的回忆,可是苏宓越想心中越难受,终是趴在桌子上哭的不能自己。
…………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春兰等人姑娘有事的阻拦声,苏宓红着眼回头,却见纪玉影红着脸,挂着泪,却是带着笑向自己奔来,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明艳,向是挣脱了枷锁,纪玉影跑到苏宓身边,拉着她的手。
“苏宓,我太高兴了,我谢谢你!”
用眉飞色舞才形容纪玉影都不为过。
苏宓按捺住心中悲切,勉强笑了笑。
“发生什么好事了?”
纪玉影只觉得天都明了,就连这夏日的灼热都不怕了,只想去外面跑两圈!拉着苏宓的手,快速将自己和宁王一事还有刚才发生在大夫人屋子里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我从母亲院子跑出来之后,只觉万念俱灰,我想着,不如就这样去了,好歹清清白白一生!”
“我差点就跳进湖了,可我要下去时想起你跟我说的话,让我去跟祖母说。”
“我当时想着,我死都不怕了,为何还要怕祖母知道?我就跑去跟祖母说了。”
纪玉影越来越激动。
“谁知祖母是管我的,祖母让我放心,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能逼我!”
纪玉影又激动又开心,还怪自己。
“我一直以为我和祖母不亲近,祖母是不会管我的事情的,知道那件事后,我一个人茫然了好几个月,只想着日后的事情怎么办,从未想过和别人说。却未曾想,你的话是对的,我烦恼许久的事情,祖母一句话就让我安心了。”
又低头自责。
“怪我自己,怪我太胆小,怪我不肯相信祖母会帮我。”
“祖母让我别忧心,也怪我不能早点言明,哪怕只是问一问,祖母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万事不要绝对,万不可独自乱想,你问一问,说不定就有出路了。”
“如果我能早点想明白这个,若我胆子大些,早早问了祖母,也不会难受这几个月了……”
胆子大些,问一问,说不定就有出路了……
苏宓怔怔的看着纪玉影。
兰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么多年,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沉默的守在一旁,是为了什么?他拿了阿娘的手记,是真的在帮阿娘筹算吗?他弄了上一次没有出现的黑龙军,是在为后面的打仗铺垫,不被大臣逼迫吗?
想问他,上辈子为何最后一个月没有出现。
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想问他,到底看上自己哪了……
纪玉影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才发现苏宓竟也是眼眶发红的模样,大惊,忙问道:“你怎么了?!”
苏宓微微垂着头并不言,直到纪玉影急得快要唤人的时候,苏宓才抬头,眼眶依然红,嘴角却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烟波大眼清澈入人心。
“你说的对,很多事,问一问就知道了。”
苏宓,你胆子要大一点,你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你去问一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唔,今天就这一章了,苏宓开窍了,我得好好想想下面的剧情。
第45章
水至清则无鱼, 世人性情百态,老夫人也从未妄想过家中全是明理良善之人, 一直都想着,只要掌舵人明理,把握住大的方向, 纪家便不会倒,余下的人, 只要不过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万事不要计较太多。
可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不计较, 她就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老夫人没有直接去找大夫人, 而是在等纪明然,大老爷,纪明然。
纪明然接到消息匆忙从外面赶回来, 进到老夫人主院时,发现院中丫鬟婆子恭敬敛声,整个主院鸦雀不闻, 顿了顿脚步, 然后快速进内。老夫人端坐上位, 双唇紧抿, 有些浑浊的眼竟凌厉的看着纪玉然。
纪明然上前,请过安便道:“目前匆忙唤儿子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没直接提, 凝神看着纪明然。这是自己的大儿子,他无心朝事才气也不甚出众,这也没什么,反正纪家一代只有一人入朝,他爱山水野鹤爱便是了,只是他到底是长子,所以给他配了精明能管理家事的媳妇。
谁知道,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不提这事,而是问道:“年下玉影就满十五了,关于她的亲事,你想过吗?”
纪明然不解皱眉。
被老夫人一道急令马上归家,院中气氛沉重,纪明然心中想过了无数,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大事,结果,问玉影?这个女儿性子弱,虽是父女,但相处并不多。心中杂念甚多,但纪明然还是很快回话。
“玉蝉亲事还未定,母亲怎么问上玉影了?”
老夫人一错不错地看着纪明然,见他疑惑不解,是真的不知道,心中火气滕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你不理事就不理事,可你房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啪的拍了一声扶手,“我若是不问她,玉影都被人给卖了!”
纪明然大惊。
“母亲说这话是何故?!”
老夫人将事情如数说了一遍,纪明然听完后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被气的了不得,“若不是玉影今日被逼急跑来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她们竟还想着这样的勾当
“纪家什么时候轮到卖女儿来求荣了?!”
老夫人一下子起身,看着纪明然,冷冷道:“这次我不找她发作是给你留面子,你是长房男子,她是你媳妇,玉蝉玉影是你女儿,这事你自己处理。”顿了顿,眸色更厉,“若是你处理不好,这个恶妇,你,还有整个长房,别怪我把你们的面子里子都丢在地上踩!”
…………
纪玉影离去后,苏宓一人独坐窗前,遥望杨柳嫩枝中的睡莲池,脑子里的思绪很乱。兰玖今晚会不会来?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他说的三个月,那他是不是三个月后才来?还有那个,他,他的伤还好吗……
苏宓思绪又乱又杂,既盼着夜晚早点来,又想着不要那么快天黑。
苏宓心情再乱,金乌还是渐渐西坠,苏宓看着远处夕阳缓缓隐入山巅,火红晚霞连天一片,又漂亮又绚丽,繁杂的思讯一瞬间空白。春兰无声入内,见苏宓神思恍然遥望天边,皱眉,姑娘怎么了?
都在屋子里呆一天了。
只是春兰和苏宓并不亲近,这位姑娘好伺候,人也好说话,可看着柔,实则跟任何人都不亲近,也不敢随意询问,只是轻声道:“姑娘,该收拾了,老夫人那边要传晚饭了。”苏宓回头,应了一声好。
谁知苏宓刚刚洗漱好准备去老夫人主院的时候,已有人送来了饭菜,那送饭的妈妈道:“老夫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各房都在自己屋子里用饭,也不用过去那边请安了。”老夫人出事了?苏宓忙道:“妈妈可知道老夫人怎么了?”
妈妈摇头,道:“并不清楚。”
老夫人对苏宓是真的好,苏宓自然忧心她,连晚饭都没用,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主院的人并不敢拦苏宓,苏宓很容易就进了里屋,然后就看老夫人披头散发卧在床上,脸上皱纹似乎更深,整个人苍老了不止一点。
心一酸就扑了过去。
“您怎么了?!”
看到苏宓脸上真切的担心,老夫人忙道:“我身子无事,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过于担心。”神情虽苍老,但说话气息健朗,并无明显病弱之态,苏宓这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道:“可是因为玉影的事情?”
苏宓和纪玉影交好,她知道这件事情,老夫人并不意外。
点头。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是愤怒的,纪家门庭清正,竟出了这样的恶妇!可是愤怒过后,却是自责,这个媳妇,是自己做主聘来的。当年初见时,觉得她性子果断亦有管理下人之风,堪为长房宗妇。
谁知竟眼瞎到了如此地步!
“我竟如此眼瞎,纵容这个恶妇,毁了玉蝉玉影的一生……”
太过自责,眼早已噙泪,苏宓忙握住她的手,劝道:“人心最为难测,谁都不知道至亲之人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事真的不怨您。”又道:“大姑娘我不知道,但是玉影却是因为您才得到了新生,她的一生以后会走的很顺遂,您救了她,没有毁她的一生。”
也是因为您如此做,我才想通了很多事情。
如何没有毁呢?如果当年自己坚持把玉影抱来养,她的性子也不会这般懦弱,纵然自己擦亮眼为她寻了一个好夫君,若她自己不自立起来,她的一生还是毁了!这些话老夫人没有对苏宓说,只想着还有一两年时间,能将玉影的性子给掰回来。
勉强笑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明日就能缓过来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就赶苏宓回屋用晚饭,苏宓见老夫人确实无事只想静一静,便也不再多言,又说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出来时,天幕已黑,月牙若隐若现,苏宓看着天际片刻,忽然一怔,兰玖是不是已经过来了?
想到这,苏宓有些急切,拒绝了丫鬟婆子的相送,踏上了□□,虽然现在已无烈阳,但从□□回流芳院省一半的路程呢!纪家□□多,夜晚也并不幽暗,枝丫都坠了精致小巧的灯笼,萤火之光添了数分趣味。
苏宓无心美景,只埋头赶路,眼前却突然挡了一个人,苏宓一顿,抬头看去,然后惊得后退数步。
“嘶!”
衣裳凌乱,衣领袖口都被扯烂,披头散发,金簪遥遥挂在发间,脸上更是青肿,昏暗的烛光都能看出清晰的巴掌印,苏宓骇得无法,那人道:“这下你满意了?!”苏宓小心探身,终是看清。
竟是大夫人!
苏宓:“您怎么了?”
大夫人抬头,怨毒的眼光直直地看着苏宓,直把苏宓看得寒毛倒竖。
“玉蝉要配一个三品官的次子,玉影不听我的话,纪明然还要休了我,这下你满意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苏宓:……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大夫人神色癫狂似已疯魔,苏宓不愿也不敢与她争辩什么,只默默后退,谁知苏宓的沉默大夫人竟当成了默认,又见她想要逃走,心思愈发的怨毒,纪家都要休了自己了,还顾什么脸面!
竟是一瞬间拔下头上金簪,就向苏宓扑了过去。
“你毁了我的好日子,我也要毁了你!”
小狐媚子,就是这张柔弱的脸骗了所有人,我今日便要将你的脸毁了!
金簪子在夜色烛光中划出一道金光直直对苏宓的脸挥了过去,苏宓忙大步后退,正要张嘴唤人,却看到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去,一个飞踢就把大夫人连人带簪子给踢了出去,大夫人飞到地上一声闷哼,然后没了动静。
“姑娘,你没事吧?!”
迅速转身去看苏宓,苏宓被刚才扑面而来的恶意给吓白了脸,喘着气半响后才回神,声音颤抖,“云,云暖?”云暖见苏宓如此,怕她被吓得失了魂,不再多说一句话,弯身抱起苏宓就迅速回了流芳院。
云暖抱着脸发白的苏宓回去后惊呆了一众人,云暖却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了,将苏宓抱回里屋放在床上,沉着脸迅速道:“安魂汤!”又一边迅速写了一封信,放了一个信鸽出去。
熟悉的围绕萦绕鼻尖,苏宓慢慢从惊吓中回神,眨了眨眼睛,直直看向守在床边的云暖,动了动嘴唇,竟一下子起身,云暖一惊,正要说话,却听得苏宓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
云暖:“姑娘入纪家的第一天,我就在这了。”
但是这个不重要!忙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是不是被吓着了?”云暖又急又怕,若姑娘再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好歹,不用皇上吩咐自己就以死请罪了!
第一天就来了?
所以。他确实一早就知道自己在纪家,那个时候,他还在生气,他没有马上来见自己,可是安排了云暖一直守在一边。
明明是很贴心的事,苏宓的眼泪却一下子落了下来。
云暖一直看着苏宓,见她竟落了泪,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才好,正要骂安魂汤怎么还不送过来,却听得苏宓说。
“云暖,你让他来一次好不好,我想见他……”
…………
兰玖从议事殿出来时,夜风阵阵,入夏了,这夜风也是恼人的,兰玖站在廊下,仰头看着月牙被若隐若现的乌云浅浅遮盖,看着看着月牙就变成了苏宓的脸,眯着眼看了半响,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这会在干什么?
想到这,兰玖抬脚便想出宫。
脚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静立片刻,又转身去了书房。
朕也是有脾气的!
先晾她一天再说,让她去找野男人!
及至回到书房,在门口并没有听到某人的念书声,兰玖抬脚,径直就走上了里侧,然后就看到了徐太医抱着书窝在墙角,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兰玖走到他的面前站定,道:“哈喇子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