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明先生这个要求还真是少见。家里是有小孩子吗?很宠孩子嘛,真是好长辈呢。”
“嗯,是个娇气又不擅长撒娇的孩子。很头疼呢,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欺负得哭出来,让人担心得不得了。”他说话的时候,眉眼会不自觉地弯起,温柔脉脉,溺爱的意味明显到毫无掩盖,“啊、打扰了。请问这个是?”
恰巧轮到要涂眼睛下部的粉底,化妆师轻轻抬起青年的下颌,对方顺势抬头,直视那人的眼睛时,她仿佛在那片夜空般的眼底看到了弦月清辉的影子,不由晃了晃神。好在主持人及时接上话头,她慌乱地避开那双眼睛,口中机械式对答:“这个是我们品牌新出的一款气垫底妆,轻薄透气,适合各种肌肤的人群使用哦。还有……”
已经忘了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化妆师全程可能是靠本能完成的妆容。
(以下为补更赠送部分)
因为妆容要求说是“让小孩子喜欢”,为了凸显温和平易的特性,她选择了暖色系作为主色调,对方的面部线条几乎无需多做修饰,只用眼线加深轮廓,眉下扫上淡淡的深浅的红,最后在唇瓣涂抹与唇色相近的釉,便算大功告成。
漂亮得丧心病狂啊这个男人……
我,颜粉,想给他打钱。
化妆师退后两步,拘谨地走到主持人另一侧,任由搭档将明先生推到台前。短暂的鸦雀无声后,是意料之中的惊叹。看了眼台下举着摄像机旋转跳跃的同事,以及旁边若有所思的主管,她有预感今天的促销活动说不准会引起一波新热潮,甚至——
等到参与者挑选礼品的时候,化妆师用身体挡住台下一侧,暗戳戳地把原本的小样替换为中样,甚至仗着样品充沛,多塞了好几只口红进纸袋子。
三日月宗近倒没有主动提起。道谢后,像是个单纯上台蹭样品的路人,他拿了袋子便想自顾自离开,只是人刚走过街头拐角,之前在人群中的年轻女性之一抬手拦住了他。她摊开的手心上,静静躺着一张烫金名片。
“您好,先生。我是刚刚那家活动的宣传主管,我姓林。请问有时间谈谈吗?”
视线落在那张名片上,墨蓝发色的青年微微一笑,毫无惊讶,甚是从容:“乐意之至。”
第59章
三日月宗近不知忙什么去, 眼见天色渐沉, 却还没回来。
阮枝筱等他等得挨不住倦意, 只能小小一只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一只手垫着下巴,另一只手却压了半张卷子,除去盖帽的红笔滚落在附近,要掉不掉地卡在沙发边缘, 想来是改卷子改到一半,就迷迷糊糊坠入梦乡。
屋内被褥太厚重,怕扰了小姑娘的清梦, 烛台切光忠便把自己的长外套脱下,小心翼翼地替对方盖上,然后将空调风向往上打去,这才半靠着沙发跪坐在地上,低头摆弄起手机。
苏晓本丸的物吉贞宗给的彩票, 今天开奖, 是五百万的大奖。按照三日月宗近所了解的物价来说,虽说不完全够, 但也正解燃眉之急。只是领取奖金需要身份证, 还要缴纳一大笔税钱,这就绝不是他们几人短期内能够满足的条件。
钱多烫手,树大招风,又不可拜托于主公,最后几人商量下来,倒也想出了解决之法——低价将彩票转手卖给他人;这样少是少了点, 不过来日方长,先保证初期活动的经费,后面的事还可以一步一步来。
只是人选成了个问题:大富大贵之人怕是不敢接手,唯恐惹上麻烦;而为了钱敢搏一把的狂徒,又甚少能支付起足够的价钱。
还是说……
特殊情况特殊手段?
烛台切光忠嘴角一挑,露出暧昧不清的笑。
抬头看去,太郎太刀盘坐在沙发另一侧,眉眼低垂不动如山,却蕴含着随时暴起一击杀敌的力量;压切长谷部在稍远处,同样埋首于手机,表情严肃地查阅着什么;药研藤四郎倒是最面上最轻快的一个,饶有兴趣地翻动阮枝筱带来的几本教科书。
视线扫过前面两位,他招手示意药研藤四郎过来。怕惊扰主公,两个人一个眼神便领悟了对方的意思,悄无声息地移去角落,低声交谈。
听了烛台切光忠的提议,药研藤四郎单边眉梢一挑,手下意识便搭在腰间短刀刀柄之上。他蓦地一笑,眉眼分明携着孩童的稚嫩,却清醒锋锐如雪白尖刃,昂首算是应下,轻声笃定道:“交给我吧。”
此事就算揭过,二人回了位子,继续各自忙活起来。
——昨夜将狐之助的老底翻了个精光后,付丧神内部又开了个小会,指定好未来的作战方案:
作为机动侦查最高的短刀和战力输出担当,药研藤四郎同太郎太刀确保主公的安全;压切长谷部的相貌最趋于此世常人,需要尽快学习常识和相关规则,成为对外出面接洽的代言人;家务一把手,烛台切光忠负责照顾好阮枝筱;而三日月宗近……
爷爷是块砖,哪里不够哪里搬。
谁让他是五花呢。(冷酷)
对所有的暗潮涌动一概不知,阮枝筱醒来的时候,就只是瞧见撞入眼帘的那一头在灯光底下被渲染得近乎于黑的发。三日月宗近半跪在沙发边上,倒是扑在小茶几上研究什么,听到声响,他半侧过身子,才露出被胳膊盖住的试卷一角。
“哈哈哈,筱筱,久等了。”青年拎起脚边装着免费样品的纸袋,晃了晃,指间还架着根圆珠笔,殊不知自己面颊上多了条蓝色痕迹,神色中却还掺杂着些许新鲜兴味,“带了礼物哦。现世的万屋当真有趣,竟会免费送上商品——啊、我回来了。”
阮枝筱一时还有些刚醒的懵懵懂懂。没理解对方一连串台词,只是瞧见了脸上那道划痕,她便冲老人家伸出手。三日月宗近配合地低下头凑去,随即面上一热,小姑娘撑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用指腹想揉搓掉圆珠笔的印记。
“爷爷欢迎回来。在写卷子吗?”她弯起眼睛,“那个是促销活动啦。下次有机会,我带大家一起去看看,很热闹的,对吧?”
“筱筱出的题目很有意思呢。”毫不脸红地展示出自己祖国江山半壁白的卷子,三日月宗近口吻颇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学生见老师的天然心虚。
阮枝筱邓布利多式摇头,见压切长谷部他们还在做饭,便监督玩心太重的老人家继续考试,自己则清清嗓子,默默把被压皱的其他试卷从枕头下抽出来,小腰杆一挺,兢兢业业地批改,却越改越心痛。
唉……说是“祖国江山遍地红”,诗人听了都要跳起来打人。
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愈发重了,阮枝筱细细长长的柳叶似的眉皱起,从小包抽出随身的小本子,将几人的情况细细记下,打算今晚就给他们制定好初步的学习计划。
所有人的英物化基本都是弱项;数学里头,加减乘除和简单应用题还行,再繁琐点的比如方程式之类的就要炸;语文意外得溜,难道是因为她平时写、不,不,她拒绝深思;然后还有……
小姑娘趴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盯着本子出神,一副苦恼思索的模样,时不时添上几笔,便又笑得欢欢喜喜,情绪变化直白得不需分辨,只是太过专注,有时连自己快要滚下沙发了都没注意。
太郎太刀再一次抬手,充当了沙发的围栏。他的动作轻柔又谨慎,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每每都恰到好处,像是润物细无声的雨,融在不经意的细微之处。
见小姑娘又咕噜咕噜滚回原处,太郎太刀抽回手,神情无波无澜,像是神社中供奉百年的雕像,见证了一切,又永远包容着一切,因而沉静稳重,叫人安心地交付出信任的同时,却也产生距离感,令旁人无法探察他本身的情绪。
【带……‘大家’一起、么。】
手臂上还隐隐残存了陌生的、属于尘世的温热,太郎太刀回忆起小姑娘说这句话时近乎脱口而出的理所应当,视线忍不住在那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眼前又浮现出了对方此前小动物一般不掩饰的“不畏惧”。
【是被这样的主人使用吗?】
【总而言之,做到我能尽量做到的就……对了吧。】
抚摸着由于长期无人使用而崭新的刀鞘,太郎太刀不是很确定地这样想。
——在他回到天上之前。
之后吃完饭,阮枝筱便匆匆忙忙地打车回去,继续挑灯夜战,跟学习计划书死磕。她不晓得是,她前脚离开了老房子旅馆,药研藤四郎和太郎太刀后脚便隐匿于阴影中,跟随在自己身后,一夜守卫。
☆
番外
☆
几天后。
说不清是为了政治考试,还是单纯地不想让家里太冷清,阮枝筱吃饭的时候有刷微博的习惯,就算刀男来了之后,也很难改掉。打开电视调成本地的频道,她的心不在焉终止于一条娱乐新闻。
冷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几张照片,并听完主持人一番天花乱坠的胡吹,阮枝筱转过头看向三日月宗近,沉默了大概一分钟。
“……爷爷,那是你?”
“哈哈哈,是啊。上一次参加露天万屋的活动的时候,那家万屋的店主说请我帮忙,可以付酬劳。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就答应了呢。筱筱不喜欢吗?”
“……不、没有不喜欢啊。这是好事!很好看!爷爷美颜盛世!不愧是能靠脸吃饭的看伴郎!”赶紧狂吹了一波老爷爷,阮枝筱想了想,谨慎地又多了句嘴,“那个,爷爷,你还记得对方给你付了多少酬劳吗?”
现在社会套路那么深,人心那么黑。
不会仗着她家老爷爷不懂事,就乱压价格吧?
谁料三日月宗近点开支付宝,把屏幕转过来对上阮枝筱,轻描淡写报上了一串数字。
………………
…………
……
阮枝筱觉得,她再也不怕缺钱了。
感谢颜粉,感谢祖国,感谢这个看脸的世界。
光忠再也不用担心家里吃不起饭啦。
恰巧手机响起,是还在老家浪的苏晓,阮枝筱麻木地接通电话,只听对方嗷嗷叫唤:“聚聚聚聚你看到了吗!电视、电视!那个男模!他真好看啊我要舔屏我是他的颜粉!诶不过聚聚,我看着看着总觉得他有点儿眼熟,莫非——我见过他?!”
“……嗯,你见过他。”
“聚聚难道你也认识?!”
“……对,他是三日月宗近,我家的。”抱着同甘共苦的战友精神,阮枝筱把刚刚的那个数字报了出来,“他去蹭促销的免费样品,然后被拉去拍宣传了。”
随后阮枝筱听见手机另一端传来“啪嗒”一声,可通讯并没有断。
嗯,应该是苏晓把手机给摔了。
她有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地猜测,以至于无视了主持人播报的下一条新闻:百万彩票中奖者,被报系入室抢劫杀人犯,目前被兑换为现金的奖金去向不明……
看着屏幕上一夜间憔悴白头的中年男子,药研藤四郎微微一笑。
【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明明犯下重罪,却想拼着最后卷一笔钱再逃命,甚至计划杀了交易方好独吞全部奖金……人类总是比想象中还要贪婪啊。】
罪犯还在面对镜头拼命辩解,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少年外表的付丧神敛眉,手下一转,将小姑娘杯中的牛奶添满,新闻便转入了下一条,仿佛无事发生过。
和苏晓笑够了,阮枝筱眉眼弯弯,抱起又满了的牛奶咕噜咕噜喝下一半,笑得心满意足。
便真的……
无事发生过了。
第60章
说是天降巨款也不为过, 感谢三日月宗近的脸, 至少对阮枝筱来说, 暂时没有了经济困难。恰巧小区内有一户人家出租房屋,她带着压切长谷部去看了看,精装修、带家具、包水电,面积户型都不错, 价格也算合适,便托家里人的由头,以自己的名义同人签了合同, 按月租,第一次付首尾两个月的租金。
好歹算是有个固定的居所了。
再一番兵荒马乱,好在之前也没添置什么大件,多是些一年四季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此次又有烛台切光忠和压切长谷部坐镇筹备, 阮枝筱只需做个带路NPC, 陪着溜达几圈,从决定到付款, 全程基本不必她费什么心, 这个家就算搬好了。
坐在陌生但每个细微之处都有自己参与的屋子里,阮枝筱心里软软的,说不清是什么感受,眼睛亮亮的又湿漉漉的,只是一个劲地冲人笑,笑得看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心头生出一团绵软, 暖暖地融成一滩。
结果就是阮枝筱当天吃了顿花样百出的满汉全席。她本就眼睛大肚子小,还偏舍不得放筷子,最后是靠谱的烛台切光忠拿她没办法,抱着小姑娘给她揉揉肚子消消食,压切长谷部又去泡了山楂水,傍晚不忘牵她出去散散步,才幸免了一趟难受。
两家隔得近,走路不过五六分钟的事,也方便往来。到后面几天,付丧神们索性掐着点,等刘婶吃完饭洗完碗一走,他们便自觉上门,跟自家的小主公报道——学习。
是的,建国之后化成人形的刀子精每天沉迷的不是采阴补阳、不是拯救世界、不是霸占地球,而是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和社会主义,就问你怕不怕?
反正阮枝筱不怕。
她的暑假作业也没写完,两拨人就坐在客厅里,面对面。阮枝筱写作业,刀子精自学教材,学完一课就写习题,有不懂的先内部讨论,再向上层求助,效率很高。好歹是活了那么久,付丧神少有疑问,便是有,也基本一点就通,倒是让阮枝筱过了一把老师瘾,内心甚至有点小激动。
日子就这么流水似的哗啦啦流走,一眨眼,桌上堆着的暑假作业还没见底,阮枝筱的生日却先到了。
又是自然醒过来,意料之中没有听见原本订好的闹铃——阮枝筱现在已经习惯三日月宗近对“人类小孩”要睡饱的迷之执念了——厚实床帘挡住了窗外明媚的光线,她揉揉眼睛,没有立刻从床上爬下来,而是发起了呆。
生日啊……
今天是她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