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壹原侑子拖长了尾音，俏皮地歪了歪脑袋，长发也跟着泄了一地，“无论什么愿望？”
“……是的，无论什么愿望。”苏晓谨慎地一字字咬定。
“欸~看来今天做不成客人的生意了。天色不早，也到了关门的时间呢。小多小全，送客。”原本神秘艳美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仿佛换了个人，壹原侑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招手要侍童干活，“期待客人您下一次的光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不是危险，苏晓悄悄松了口气，想赶紧带着阮枝筱跑路。同多露全露点点头，两个人正打算离开继续去夜市浪，壹原侑子却突然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冲她们扬声。
“作为久别重逢的礼物，送你们几句忠告吧。”
有那么一瞬间，抱着酒瓶、形象全无的黑发女子又一次恢复了鬼魅之气。看着苏晓，她竖起一根手指：“不要把美味的食物放在饥饿的人眼前，毫无疑问，会被吃掉的；第二——”目光投向还在对自己单纯微笑的小姑娘，壹原侑子瞧着那双剔透发亮、如同墨色宝石的眼睛，一字一顿：“任何愿望，不管店内店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呢。”
说完，壹原侑子干脆利落地把帘子一放，消失在幽暗的房屋深处。多露全露双双举起手，笑眯眯地要送客人离开。
苏晓和阮枝筱重新踏上前往夜市的路。
“……那个，聚聚，你是怎么和那家店主认识的？”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了，苏晓旁敲侧推，有点想提醒单纯的聚聚提防陌生人，比如神棍、邪教、蛇精病和传销组织。
“嗯？这个啊……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吧。”没听出来苏晓的潜台词，阮枝筱很开心地介绍起来，“当时好像是……嗯，我迷路了，然后小多小全邀请我进去休息。摩可拿陪我玩了一下午。侑子姐姐在喝酒，然后——”
“然后？”
阮枝筱楞了一下，努力回忆，却只抓得住那片记忆碎片上深邃神秘的暗红双眼。她碰了碰自己的眼睛，冲好奇的苏晓歉意地笑笑：“不记得了……当时可能太小了，记不清细节了。”
*** ***
见两个人从店里出来了，药研藤四郎终于收回夹在平野颈间的短刀，也松开了制住他的手。平野轻巧而无声地退出安全距离，抿了抿唇，难掩怒火地冲对方压低声音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不会有事。你进去了，才会坏事。”不想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药研藤四郎抬抬下巴示意对方，“不追上去？”
苏晓的安全自然才是第一要紧，何况技不如人，现在也无法真的做什么，平野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短刀回鞘，药研藤四郎这才侧过脸，对围墙上趴着看戏的观众点了点头：“壹原侑子殿下，许久不见。”
壹原侑子却没有说话。她将模样年少的付丧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吃吃地笑起来：“你现在这模样，可真有趣。怎么样，这个世界的生活感觉如何？”
“……很好。”低下眼睛瞧着腰间藏起的短刀，药研藤四郎柔和了表情，“托您的福。”
“托我的福？”壹原侑子懒洋洋饮下一杯酒，面颊色若桃花，似笑非笑睨了对方一眼，“与其说是我……倒不如说，是她自己许下的愿望，导致了这一切。啊呀啊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并不回答，药研藤四郎向次元的魔女鞠了一躬，沉默地继续履行自己守卫的职责。壹原侑子自斟自饮，瞧着那个混入人群远去的瘦小背影，低头捏了捏黑色的摩可拿，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但不论是哪个，代价就是代价呢~”
第97章
逛夜市自然是逛得开心的。身边热热闹闹的都是人, 连冬日里的凛冽都被这食物暖融融的香气驱散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人声的喧嚣, 叫身为其中一份子的苏晓和阮枝筱，心情都莫名轻快了起来。
在女仆咖啡屋没吃饱，本来就有点饿，再被这么一勾引, 两个人都有些捂不住钱包。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吃，偶尔还会有热情的店主同她们搭话，一来二去, 一不小心都忘记了时间，夜色渐沉。最后还是阮枝筱的理智，硬生生把她们从夜市里头拔了出来。
“怎么都八……八点多快九点了？”打小乖巧，晚上都不怎么出门的小姑娘看了眼时间，很少在没有大人看管的情况下, 在外头呆到这么晚。她惊呼一声：“这么晚了吗！”
“嗨呀聚聚不要紧张, 才九点，都市的夜生活都没开始！咱们可是要法力齐天的修仙人士。”暑假拍片拍夜景的时候, 搞到十一二点都有, 苏晓不以为然，心很大，“在国内，高中的晚自习都还没下呢。”
闻言，阮枝筱也不说话了，直接上手打开苏晓的包, 拿出她的手机，按亮主界面，将满满当当塞满了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的屏幕竖在她面前。
苏晓：…………………………
苏晓：完了完了，药丸了，朕的时光机呢？！
不敢仔细去看上头的字样，苏晓跟丢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丢回包里，迅速拉上拉链，随后握住阮枝筱的手，神情肃穆：“不，聚聚，再等一下！再等我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可以啊。”小姑娘先是点点头，“怎么啦，酥酥？”
“聚聚你在这里等我，我……嘿嘿嘿……我买点东西带回去！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肯定没问题的！”哄刀男哄出了经验，苏晓在内心迅速构思了一出道歉大戏，不禁邪魅一笑，感觉自己胸口已经长满了竹子（不是）。拜托老板帮忙照看一下聚聚，苏晓一溜烟窜出老远，挑了几家自己感觉还不错的店开始排队。
阮枝筱想了想，扯了扯老板大叔的袖子，跟着他进了车后。
夜市毕竟人多，苏晓要哄的对象也不少，还是花了一番时间才买齐需要的东西。她左手右手收获颇丰地跑回来，和阮枝筱一起同老板道谢后，便准备回家了。不知为何，小姑娘的围巾不见了，她像是觉得冷，一直缩着脖子，两只手也塞进口袋里，满当当地揣在小腹前。
入了夜，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风毫不客气地往脸上刮，连呼吸都像一种叫人不舒服的负担。两个人按照来时的路，也不多交谈，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随着远离夜市，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变得稀稀疏疏，幸而路灯明亮，倒也不至于叫人害怕。
出门前被烛台切盯着加了件羽绒外套，又是负重运动，苏晓虽然脸手冷得哆嗦，但脖子和后背都隐隐沁出了汗珠，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冰火两重天。安慰自己车站就在不远处了，她小幅度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回头想看看阮枝筱的状况，却忽然眼前一暗。
头顶的路灯像是陷入了故障，忽明忽暗，几秒之后彻底报销。周围方圆五六米的范围顿时陷入昏暗，只能勉强靠不远处的其他路灯，将周遭形状看个六七。
“哎！聚聚！注意脚下，别摔了。”苏晓想也不想，将东西都撸到左手上，转身上前一步，空出的右手便向阮枝筱伸出，口中抱怨起来，“灯怎么突然坏了呀……”
然而话还没说完，小姑娘蓦地瞪圆了眼睛，用力一扯，让毫无防备的苏晓向前正面摔了下去。好在及时用手撑了一下，不至于破相，苏晓心觉不对，立马扭头往阮枝筱的方向看去。
小姑娘站在她身前，散开的头发被风吹乱，而在那之前——
眼睛。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眼睛……同时出现在形状奇怪且巨大的“生物”上。
——在迫切地、难耐地，注视着这边。
“筱筱！”
“主公请退下！”
快于大脑的反应，不止从哪儿出现的两个瘦小身影挡在了阮枝筱前面。看上去面容稚气、还只是孩童的小男孩，直面“妖怪”，举起了手中尖锐的利器，有白光闪过。
【聚聚家的药哥，和……平野小天使？】
【他们怎么在这里？！】
【还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晓的脑子被面前的一切搅得一团乱，但她很清醒，甩开了满手的礼物，她握住阮枝筱的手连连退后，试图将小姑娘护在身后。但很快，苏晓的后方同样传来了阴冷黏腻的声响。
“吃掉……”
“好美味、好好吃……”
“来呀，过来呀，一起玩呀。”
仿佛成百上千个声音糅杂在一起，带着一点点回音。苏晓僵硬地转过头，同那些恶心的可怖眼睛怪对视。平野仿佛瞬移般持刀出现在了苏晓眼前，她能听见后方传来了刀剑挥舞的声音，那是药研藤四郎在战斗，平野也迅速加入了战局。
但是不够。
她们——被包围了。
第98章
药研藤四郎和平野陷入了苦战。
虽然是夜战, 更适合侦查、隐蔽能力高的短刀战斗,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又有拼上一切都要守护的人在背后，出手时多有顾虑，局势很快倾向于对他们不利的一方。
苏晓第一反应是要拉人进本丸，但不知为何, 即使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她可以模糊察觉到本丸的存在，却仿佛被隔了一层雾, 怎么也打不开进入的通道，急得她直咬嘴唇，生生咬破了皮、沁出血珠也不自知。
血液中蕴含的甜美气息，让妖怪愈发躁动。平野的脸上被划出了一道细密血痕，若不是药研藤四郎从旁搭了一手, 就不仅仅是一道口子了。
苏晓没忍住, 惊呼了一声，难掩恐惧。
阮枝筱被她护在身后。古怪可怖的妖怪仍然一点点拉进了和猎物的距离, 小姑娘抓住苏晓衣角的手慢慢攥紧, 大脑却渐渐放空，步入到奇妙而朦胧的境界。眼前的世界在远离、消去，但是一种舒服的、暖融融的感觉。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不顾妖怪挥下的粗壮尾巴，药研藤四郎近乎本能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听不见妖怪嘶哑尖细的咆哮，意识飘到了轻轻软软的地方, 像是睡意沉沉压在眼皮上，小姑娘半合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地想：
【该怎么办……？】
【不够。还不够。】
【谁都好……来救救——】
“雪音！”
发自心底的呼唤被打断，阮枝筱被一声大喊从那梦幻般的世界抽离。如梦初醒，她下意识抬头，精准地在昏暗的夜幕中，看到了从高楼天台一跃而下的——穿运动衫、手持奇怪长刀的……少年？！
“丰苇原中国，再次引起骚乱者，吾夜斗神降临于此，臣服于雪器之威，之拂除种种污秽障壁——斩！”
身手灵活得不可思议，运动衫少年挥舞武器，几个腾跃之后，在他落地的同一个时刻，之前包围着阮枝筱等人的妖怪就崩落成大大小小的碎块，死透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那些碎块随着刺眼的白光，一闪后便消弭于天地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落下。
审神者和刀剑男子都不免愣住了。运动衫少年却仿佛无事发生过，理都没理被自己救下的四人，他把刀一抛，随着一句“回来吧，雪音”，长刀便化为了形容稚气的小少年模样。
【——第、第三个审神者？！】
【但是这刀……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啊啊~无聊，又做了次亏本生意。日和说的真的没问题吗？这样下去我的神社究竟猴年马月才能建起来啊！”运动衫少年揉着乱发，突然崩溃，蹲下来一顿嚎啕，“我的一亿两千万信徒还在等着我啊！”
更小的、由刀化成的少年皮笑肉不笑，竟然在下一秒，一脚踹上了对方：“混蛋神明！如果不是你上一周又花了20万去买那些什么鬼转运招财猫，我们至少不用每天都去吃面包边了！不可能的你这种八百万众神最末端的辣鸡无名神是不会有前途的！死心吧夜斗！”
“不要啊！雪音！啊！轻一点！有、有东西要出来了雪音——！”运动少少年哭得像个五百斤的……傻子。
阮枝筱和苏晓道谢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开始用看智障的表情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阵此处应和谐的画面过后，倒是被称为雪音察觉到不对劲。他放下手，扭头看着注视自己的两个女孩子，低头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夜斗，再瞅了瞅身后，终于确定：“那个……你们，是在看我吗？”
不然她们在看为什么，傻子吗:)
药研藤四郎和平野在这期间已经来到了各自主人身边，虽然怪物已经被消灭，却并没有收刀入鞘，依然保持了警惕。悄悄往左边挪了半步，遮住阮枝筱的身形，他代为开口，态度恭敬谦逊：“劳您搭救，不胜感激。”
“啊哈哈哈——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啊，那个……哦！我叫雪音，初次见面，你们——”
挠了挠头，在对待陌生人的时候，雪音还是有些害羞和拘谨。总之，自我介绍然后握手就对了吧？日和说过的。他试探性地伸出手，但还没来得及举起来，身边的夜斗一个鲤鱼跃龙门原地蹦起来，蹿到他身前，晃着那个哐啷作响玻璃酒瓶子：“既然看得见，那就向伟大的夜斗神上供吧！我可是未来会拥有一亿两千万信徒和豪华神社、未来光明的超级潜力股哦！”
雪音伸出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一拳让夜斗脸朝下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吹了吹拳头，忽然想起这里还有围观群众，雪音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对目瞪口呆的两个女孩儿笑了笑：“不好……不好意思啊，夜斗总是做这些白日梦，让你们见笑了。”
阮枝筱看了看雪音纤细的胳膊，再看了看药研藤四郎，陷入沉思。
“说起来，你们好面生呀。出门怎么不带好神器呢？太危险了。”难得碰见（至少体格、外表）与自己相仿的同龄人，雪音的视线好奇地落在药研藤四郎和平野身上，“你们的神社在哪儿？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