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胖子一愣,他可没想到那个胆小又愚蠢的莫峰敢跟他作对,“你说什么。”
许筝冷冷道:“他说这包子和窝头他没有送给你,是你偷的。”她说着转身问莫峰,“你说是不是?”
莫峰被她的气势震住,愣愣地答道:“是!”
高胖子干脆耍起了赖,“我呸,孙子才偷呢,这是我抢的好不好。”
“什么叫抢,主人在叫抢,主人不在叫偷!你这就是偷的。”
这个福利院里有种很奇怪的三观,偷是很被人鄙视的,抢是很正常的,强者欺负弱者,大家没准会给强者鼓掌,但是在这种群居的孩子世界,偷东西的人谁都瞧不起。
高胖子听许筝这么说,脸上有点挂不住,看大家都在看着他,皱眉道:“好,那我就先给他放回去,然后再抢。”
许筝真为他的智商堪忧,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刚才偷东西的事实吗?她推了把莫峰,“自己过去拿!”
莫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她无比信任,虽然害怕高胖子,但还是走过去,拿走包子放回了自己的餐盘上。许筝马上鼓起了掌,“张天天知错就改,把偷的包子还给了失主,真是太棒了,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
有一些人被她鼓动也嬉皮笑脸地鼓着掌,另一些不怕高胖子的人则是冲他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哈哈,小偷!”
“丢不丢脸,居然偷东西。”
“哈哈,张天天,你栽了吧。”
张天天本来是想先把包子放回去,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拿过来,戏耍他们,谁料到许筝会这么做,结果被戏耍的人成了他。
他脸色通红,手心发痒很想过去揍许筝一顿,“小风筝,你是故意耍我对不对?”
这时赵彦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拿着个包子凑了过来,“张天天,你别怪许筝,她不是故意的,我的包子给你吃。”
许筝皱眉看着他,“谁要你多管闲事。”
张天天一下子抓到了把柄,他呵呵笑着:“哟,怪不得小风筝胆子这么大,原来有这个瞎老大帮你,别以为他有老师撑腰我就不敢动他。”
赵彦也有些紧张,但他的手紧紧拉着许筝,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许筝看着他的小动作,心中酸楚不已,曾经他们那么好,到底是怎么走到了最后一步呢?
这时不是伤感的时候,她推开赵彦,正要再接再厉的打击张天天,负责他们午休的老师走了过来,“干什么呢你们,不好好吃饭,尽让别人看笑话。”
大家马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赵彦因为看不见,走得慢些,许筝却没有去扶他。赵彦小心翼翼地挪了回去,心里难受极了,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怎么感觉筝筝对自己很反感了呢?
许筝心里也在奇怪,老师为什么说尽让别人看笑话,这个别人是谁?又来新人了?还是有上面的人来视察?可看今天的伙食应该不会有外人来才对啊。
坐回自己座位的小莫峰则是欣喜交加,他一坐回去,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生马上把自己碗里的菜夹了很多放到莫峰碗里,还心虚的解释着,“老师给我盛多了,到你那里只剩下汤了,我匀你一点。”
见莫峰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又慌忙说:“我可没偷你的。”
这一天,莫峰第一次尝到了说不的甜头,香甜的窝头虽然粗躁了点,但是很好吃,菜里虽然没有一点荤腥但味道很好,尤其是那个包子,虽然皮厚了点但里面有肉,肥肉,香香的软软的好吃极了。
以前大家抢他的偷他的最多给他留点菜汤和半个窝头,今天是他第一次吃饱饭,沉浸在吃饭中的莫峰甚至没有发觉餐厅里多了两个人,两个金发碧眼的人。
第3章 没什么舍不得
但许筝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那两个人就是前世想收养她的那对美国夫妇,在她的记忆中他们会晚来几天,在这个周日的露天电影时来挑人。真没想到他们会现在来,她想到刚才老师的话,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这些人收养孩子都想找一个健康漂亮懂事的,自己刚才跟张天天发生冲突,还带着孩子们鼓掌嘲笑张天天,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肯定不会选自己了。许筝失望之极,她现在不只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更想远离赵彦,现在的赵彦还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去欺负他把他打入谷底,她做不到,可让她继续跟他做朋友,她更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远离,而这个美国家庭就是她最好的选择,谁想到自己又搞砸了,不过看着吃得香甜的莫峰,她笑了,莫峰为她做的太多了,她现在只是做了这么点小事而已,就算因为这件小事失去了离开的机会她也不后悔。
她看了眼那对美国夫妇,他们像在挑礼物一样在屋里转着,认真看着每个孩子,许筝突然眼神一亮,如果他们能挑中莫峰该多好。可是转头一看莫峰,那傻孩子正把脸埋在碗里啃白菜,根本就没意识到有人来了。
看看别的孩子,就是张天天这种十六七,整天喊着他不需要父母的小混子,看到有人来挑孩子都坐得笔直,而莫峰那个傻子却只顾着吃。这一刻,许筝真的很后悔自己选在今天帮莫峰保护他的饭菜。
布朗夫妇果然没有注意埋头苦吃的莫峰,他们略过他朝着许筝走过来,许筝一看急了,忙过去把莫峰拽起来,命令道:“把嘴擦干净。”
莫峰正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被她吓了一跳,“姐姐!”
许筝把他拉到一旁,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时布朗夫妇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正站在不远处观望着。
“听着,一会儿要礼貌一点,开心一点,懂不懂?”
这个姐姐让莫峰尝到了甜头,他自然十分信服,傻傻的答应,“好。”
许筝叹口气,成不成也得试一试,她拉着莫峰走到布朗夫妇面前,用英文说:“叔叔阿姨你们好,他叫莫峰,是个很健康很可爱的孩子,因为太小他在这里总是受欺负,能不能请你们把他带走,他会是个好儿子的。”
布朗夫妇惊喜地看着许筝,布朗夫人伸手拉住她,“她会说英文,天哪,她居然会说英文,还说的这么好。”
布朗先生也开心地看着许筝,“就是你了。”
许筝一愣,她只是看他们是美国人才下意识的用了英文,没有卖弄的意思,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愿意要自己?她看看身边的莫峰,为难道:“他也是个好孩子。”
“哦,小可爱。”布朗夫人蹲下身看着她,“我当然知道,这里可爱的孩子太多了,可是我们只想找一个女孩,十几岁的女孩,而你就是最合适的,天啊,你简直是天使送给我们的。”
许筝知道来收养孩子的人们不管中外都喜欢小一点的,带回去更容易融入家庭更会把父母当做亲生的来亲近。因为前世她没被领养,也没多想过,现在听到布朗夫人的话,她不由警惕起来,只想找个十几岁的女孩?
“为什么?”
布朗先生看出了她的警惕,不过他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这么大的女孩子也应该有点警惕心了,刚才他们看到她帮弱小的同伴争取食物,现在又拉着他来争取家庭,这样的孩子聪明懂的争取但又不会逾越道德底线,再加上这种自我保护意识,她去了那个大家庭里一定会生活的很好。
于是他认真道:“我们确实只需要一个十几岁的亚裔女孩,原因嘛,一会儿会跟你说清楚的,我们现在是双向选择,虽然我和太太都选定了你,可如果你不想跟我们走的话完全可以拒绝。”
布朗夫人看她还在担心地看着那个小男孩,就说:“你放心好了,如果你同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们会留给这个小男孩一笔支撑到他成年的钱,也会让更稳妥的人来照顾他。”
小莫峰根本听不懂,眨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个,许筝看看他,又看了眼赵彦,很利落地答应下来,“只要你的理由能说服我,我跟你们走。”
上辈子伤心事太多,这辈子她不想见赵彦,连小莫峰也不想有太多关系,能走自然是要走的。
于是布朗夫妇领着她去了院长办公室,院长去准备收养相关的资料,她坐在那里听布朗先生解释选她的理由。
原来布朗夫妇十年前在中国收养了一个两岁的女孩,那女孩聪明可爱,一家人都十分喜欢她,一直想生个女儿却没成功的布朗夫人待她甚至比待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好,谁料到今年年初,那女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布朗夫人也因此大病一场,差点得了抑郁症。
许筝听完布朗先生的解释,表示她很理解,但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吧,“你刚才说的是需要,而不是想要,这差别可就大了,看尊夫人的样子就算抑郁过也早就过去了,不可能是为了安抚她才要再找一个相似的孩子。”
布朗先生笑了起来,“你可真聪明,不错,她是想要一个代替艾米的孩子,而我是需要一个,这确实是有差别的。”
这次他没再隐瞒,原来布朗家在美国是个大家族,这种大家族为了保证自家的财产不被分割,财产不会均分给子女,也就是说只有长子才有继承权,次子或是女儿都只给足够生活的少量钱财。
而这位本杰明.布朗很倒霉的生为次子,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次子。他郑重地对许筝说:“我的艾米是个聪明孩子,虽然是收养的但我父亲很喜欢她,我相信他也会喜欢你的。”
许筝哑然,这意思是让她帮忙争家产吗?虽说外国人对国人都有点脸盲,可亲近的人怎么也不会认错吧,再说以前的艾米已经死了,难道他们一直瞒着老爷子?
布朗夫人长的好看,名字也很好听,布丽安娜。她看出了小许筝的犹豫,就把丈夫推出去,“我来跟艾米解释。”
许筝听她直接给自己改了名字,更是不悦,谁乐意去做一个死人的替代品。
可是当布丽安娜握着她的手眼泪花直转时,她又有点心软了,别管他们收养自己为的是什么,只要可以离开这里,远离赵彦就可以啊。
布丽安娜对着她哭了一会儿才说:“宝贝,你跟艾米真的是太像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们目的不纯,只是想要利用你。我丈夫确实如此,可我发誓我不是,我不会利用你只会保护你。”
原来布丽安娜只是想念女儿,想要再收养一个孩子,一开始本杰明不同意,后来见父亲也一直郁郁寡欢的,就动了心思,布丽安娜为了再收养一个孩子也假装同意了他的计划。
“你放心,如果他让你做的事你不喜欢,尽管跟我说就好,妈妈会帮你的。”
她最后一句话直戳许筝心窝,妈妈,这个词对她来说很遥远,赵彦的父母找到他后,他曾带她回家去,还说他妈妈也就是许筝的妈妈,可那女人只是冷着脸看着她。许筝知道她瞧不起自己,嫌弃自己是孤儿院的孩子。虽然赵彦也在孤儿院里长大,可他流落到那里是意外,他的父母一直在找他,跟许筝自然是不同的。
赵彦妈妈没有拒绝许筝上门,只是不想伤儿子的面子,许筝又怎么会不识好歹的去叫她妈。
今天,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温柔的充满母爱的眼神看着她,也是第一次有人说妈妈会帮你,妈妈会保护你。
许筝眼眶瞬间湿润了,不过是换个名字,如果能得来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妈妈,那也算值了。
她下定决心,反握住布丽安娜的手,“妈妈,我跟你去,因为我相信你。”
她这一声妈妈又把布丽安娜弄哭了,本杰明见她同意,十分开心地跑去找院长,许筝临走前又教训了莫峰一顿。本杰明已经答应会留给莫峰钱,也会定期让人给福利院打电话询问他的状况。许筝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不想莫峰再重蹈覆辙。
“你要记得别人欺负你一定要反击,但要注意方式方法。”许筝说的自己都无语了,她怎么就变身政治老师了?
“总之呢,你要让别人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但又不能违法,以后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要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不可以作奸犯科,可以算计但要在适当的范围内,不可以机关算尽。”
小莫峰还不到十岁,根本就听不懂,但他努力点着头,今天能吃饱饭全靠这个姐姐了,他当然要听她的话。
布丽安娜见她对小莫峰这么关心,提议也把莫峰带走,但是本杰明不同意,许筝也说不必了,她不想再跟过去有什么牵扯,该做的都做了,莫峰以后过的怎样就全靠他自己了。
赵彦听说许筝要被收养,马上要去美国,顿时急了,他跌跌撞撞的找到许筝,“筝筝,你别走,求你了,别走好不好,你要是去了美国,我也许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许筝看着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心里甚至有种想要笑的冲动,曾经,她就是因为赵彦的哀求一次次的留下来,可最后她得到的是什么?无情的背叛,恶毒的诅咒?
“赵彦,你放心好了,很快你也可以离开这里,不用羡慕我。”
“筝筝,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羡慕你,我是舍不得你啊。”
许筝把他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一一掰开,“对不起,我没什么舍不得的,再见。”
她说完甩开手就跑了,赵彦被她一甩靠在了墙上,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心中难受极了。他攥紧拳头,不,筝筝,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当天布丽安娜就把许筝带去了酒店,有钱好办事,两天后,所有手续齐备了,许筝终于要走了。
飞机起飞后,她从小窗里看着这座城市,她爱过的,恨过的,想见的,不想见的,都慢慢远了。
别了,但愿再也不见但愿从未相见。
第4章 艾微.布朗
飞机上,布丽安娜生怕许筝第一次坐飞机会害怕,谁料到她乖乖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哭也没闹。
许筝看到她担心的眼神,不由笑了,“妈妈,我今年十二岁了,不是两岁,别担心我。”
布丽安娜欣慰地把她揽进怀里,“我的宝贝艾微,你真的是太贴心了。”
住在酒店的两天布丽安娜虽然很开心,但每每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伤感,许筝很贪心,她不想自己妈妈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另一个女孩,所以她要求改名字,就叫艾微,听起来就像艾米的妹妹一样。
布丽安娜自然是依着她的,可本杰明却有些犹豫,“艾米多好听,而且大家都叫惯了的。”
许筝皱眉道:“艾米姐姐举办葬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