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年郎——赏饭罚饿
时间:2018-10-09 10:01:25

  宛遥于是紧赶慢赶,带着一群医士和药方前来支援。
  看见同龄的姑娘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陈文君待在府上吃闲饭着实有点自惭形秽,趁父亲和弟弟身体已能自理,临行前也自告奋勇的跟来帮忙。
  “小火慢熬,一炷香时间后再加桂枝。”
  营中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摆了十来个煮药的小炉,医士和帮工进进出出的忙碌。
  陈文君没做过什么粗活,一个字也不敢漏的将她的话反复记熟,认真的点点头,守在炉子前寸步不离。
  宛遥这才起身擦去鬓角的汗,朝药棚边烧水的小学徒唤道:“你若不忙,跟我出去搬点药材。”
  “就来。”
  小少年手脚麻利,三两下把沾了药味的外袍脱掉,乐颠颠地随宛遥出门。
  他是真喜欢这个温柔漂亮的小姐姐,这年头学医的姑娘凤毛麟角,都得高高供起来,能遇上个把有真才实学的都不容易,还别说是如此耐心又好脾气的年轻女孩子了,光是看着就养眼,哪怕让他天天守锅炉烧水都愿意啊。
  为了保证军中药品的供应,宛遥此次学精了,知道找人去各地各药房提前采购——反正钱不必她出,项桓说了,想怎么花都可以。
  少城的医馆不多,预防疫病的药一早就让分发到各家各户,一日一服。
  宛遥在药店门口检查止血用的百里香,身边伙计知道这是个大主顾,嘴不停的嘚啵:“咱们店出的药材是晒过日子的,保证没虫没潮,绝对没问题。不信您捏一捏,怎么样?我说够新鲜吧?”
  见她吝啬地点了点头,后者忙咧嘴笑道:“姑娘要的这批货现今到了一半,您若着急,我给您推个板车,这会儿就可以拉走——剩下那一半应该在路上了,最迟今儿入夜前便能送来。”
  正在说话之间,城门处哐当哐当作响,一抬头,就瞧见几辆牛车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行驶,车子都还不小,里面清一色装着厚厚的麻袋。
  宛遥于是问:“是这些吗?”
  “不是。”伙计笑说,“咱们家不用牛拉车的。好像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米面粮食吧,老太太要祝寿,一早来了好几趟呢。”
  她闻言哦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
  车子路经城门,守卫就要例行公事地查验一番,粗略看过面上的几袋粮食,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推车的千恩万谢告辞,黄牛便甩着尾巴,吃力的拖起身后大大小小的货物。
  雨后的道路稍显泥泞,但凡重一点的东西总能留下极深刻的痕迹。
  宛遥望着那地上踩出的蹄印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些牛车……似乎比寻常的要大出不少。
  蜀地冬夏长而春秋短,虽才是初秋,几场雨一落,好像离深冬就不远了。
  夜里的一弯明月躺在厚厚的云层之上,皎洁的光把城中的旮旯照得一览无余。
  战时非常时期,哪怕是在后方,一到晚上,城门也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关得很严实,巡逻的守卫四人一组在墙下警惕的戒备。
  不知哪一户人家的后院里,装满粮食的车整齐地停靠在墙边,清冷的月光映着上面杂乱的干草,夜风哗啦啦的吹过枝头。
  忽然,那些麻袋动了。
  从一个,到两个,至最后所有的牛车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惊悚得像是诈了尸。
  很快,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麻袋滚落在地,车上跳下一个比小山还要高的身影。
  这些身影鬼魅一般连成片,在黑暗中各自以手势交流着什么,随后悄无声息地四散开了。
  和平静谧的城内,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正在角落里流窜,毒蛇似的无孔不入。
  后半夜的风毫无征兆地变得凛冽,守在门口的士兵正打了个呵欠,身侧烧着的火盆冷不丁一摇摆,一把大火居然就这么灭了。
  士兵的嘴好容易从绵长的困倦里解救出来,盯着那干巴巴的火盆,左右环顾了一圈,眼见没什么火种,只好往怀里掏火折子想重新点燃。
  正在一瞬间,他感觉到后颈飘过一阵阴森森的凉意,得是什么庞然大物经过才会在已经呼啸的风里再掀起一股劲浪。他刚准备回头,一股温热的液体却顺着自己的脖子滑入衣襟。
  士兵本能地伸手一抹,黑灯瞎火,满手腥红。
  他静默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刺痛终于漫上脑海。
  “有——”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无数黑影仿佛从天而降,把守卫森严的城楼变成了一个充满血腥的修罗场。
  掀翻在地的火盆将来者脸上的面具照得异常鲜亮,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恐怖。
  “铁面人,是铁面人!有敌军入侵!”
  恐慌席卷人群,整个城防顷刻乱成了一锅粥,而伴随着一边倒的嘶喊声,另一股沉而缓的声音在每个虎豹骑的耳边炸开,这是比敌军入侵更令他们惊惧的动静——
  城门吱呀吱呀的叫着,好似老旧的风箱苟延残喘,向黑夜敞开胸怀。
  *
  陈文君在屋内睡得好梦正香,门扉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这几天干的活儿多,过度劳累反而不容易醒,直到让人掀了被子,冷风一激,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宛……宛遥?”陈姑娘一脸迷茫,“怎么了?”
  “别问了,赶紧换衣服快点走!”黑夜里很难看清她急得要喷火的神情,只勉强能从其语气里能听出一二。
  陈文君倒也听话,睡眼朦胧地在周围慢腾腾地摸索。
  宛遥瞧得眼皮直跳,三下五除二把床边所有的衣服往怀里一抄,拽起她人就往外跑。
  陈文君不得不光着一只脚蹦蹦跳跳地一路穿鞋子。
  “为何这么急?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啊?”
  她们白天在伤兵营帮忙,因为是大姑娘,晚上自然得回城里睡,不方便留宿。这地方是虎豹骑临时准备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只有她们两个人。
  宛遥拉着她连正门都不走,直奔角门。
  “不知道,但多半是敌军杀来了。”
  前面的嗓音听着格外冷静,反倒让陈文君没感觉出来她所说的事有多么可怕,“敌军?这里可是成都……怎么会呢?你怎么能肯定……”
  “我之前听过的。”宛遥不着痕迹的打断,神情看上去像是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往昔,“这种声音,我之前听过。”
  “听过?”
  甫一走上小巷,陈文君才隐约闻得街道那边传来的动静,凌乱的脚步和变了调子的人语充斥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久违的惶恐令她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仔细一想,这样的氛围自己也不是没有体会过,那是在嵩州城的夜晚,虎豹骑兵临城下,偏僻的房舍外人声吵杂。
  只是当时,自己的身边尚有秦征,有个能勉强安身的庇护所让她聊以慰藉。而眼下与自己作伴的,不过是一个同样纤瘦柔弱的女孩子而已。
  明白所处的境况之后,陈文君无法抑制的开始毛骨悚然,可她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六神无主地跟着宛遥在深巷里游窜。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能出去吗?”
  宛遥带着她走进一处寻常的居民院落,后院晾着几件半旧不新的布衣,衣衫还打着不少补丁,看得出这户主人家算不上富足,甚至还有几分寒碜。
  “我不会打架也不会轻功,满城那么多兵,用飞的也出不去。”
  “那、那……”她嘴边徘徊良久,也还是“怎么办”“如何是好”几个字,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趁着陈文君在身后原地打转,宛遥迅速摘下了院内的布衫,匆匆将钱两放在角落,回头递了一件给她。
  “先把衣服换下来,我们这一身最好别穿。”
  她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便听话地点点头,依言照做。
  “成都是虎豹骑的命脉,大将军不可能不管,如果城内的守军能抗一阵自然最好,如果抗不过去,也迟早是要夺回来的。”宛遥一面换衣衫一面用地上的灰土给她抹脸,好歹瞧上去不至于太显眼,“我们只要能寻个地方躲上几天,等这波乱潮过去大概就没事了。”
  陈文君听了这番话,细细一想深觉有理,一颗心总算是勉强放稳,也帮忙将两人换下的衣服偷偷藏好。
  然而还没等她放心太久,前院的门好似被人踹开,玄甲碰撞的金属声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遥妹:我,女主,日常被捕。
  [……]
  放心不会有拿女主当人质威胁男主的戏码。
  古言的女主们总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并没有]
  我前日细细一想,发现我的好多女主都曾被无数路人甲、配角、大BOSS以各种姿势抓过,拿刀抵过,最后坚强的活了下来[……对不起,我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我应该想别的方式虐待女主的,跪.jpg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写这种桥段了!再写自杀
  前方是大家期待的疯狗现场……【。
 
 
第108章 
  “你们是什么人?!”
  近处的卧房传出女子的惊呼, 紧接着是一连串摔碗砸床的动静,显然被突然闯入的人吓得不轻。
  陈文君扣着宛遥的手都开始抖了, 近乎要缩成一团。
  然而很快, 打砸抢的声音便十分诡异的消停下来,一道浑厚得有些过了头的嗓音蓦地响起:“老实点, 全都出来!”
  在附近徘徊的脚步声都极有辨识度,沉重里夹杂着细碎的刀兵相撞, 基本不用想也猜得出对方必然是军中之人。
  陈文君的整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听说魏军是没有什么好脾气的,俘虏从来都是开膛破肚不留活口。
  眼见着拐角后出现了火把的光, 冷冰冰的铁面具像一堵压抑的墙, 在对面注视着她们——
  “这里还有两个漏网之鱼!”铁面军朝同伴一声呼唤, 连手都懒得动, 只招呼说,“别磨蹭,赶紧出来!”
  她颤巍巍起身时, 腿肚子软得没力气,几欲跌坐回去,还是宛遥死死拉着才勉强稳住身形。
  正院里,屋主夫妇正惊魂未定地跪在一帮铁疙瘩脸的面前, 转头看到自家宅子里多出的这两个人也是十分的纳闷, 再一看对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表情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陈文君让宛遥抹了一脑门的泥灰,黑夜里乍然望去, 和寻常的仆妇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年轻了一点,并不那么惹眼。
  这间小院子虽然穷而简陋,但是够大,穷得清汤寡水,连杂物都没摆几件,一时间竟成了这群铁面军临时安置俘虏的地方。
  不过片刻功夫,四处抓来的男男女女便将此处堆满了。
  陈文君和宛遥挤在人群中,她一面紧紧抓着身边女孩儿的手,一面提心吊胆地留意身边巡视的铁面军。
  看眼下这个情形,外面守城的士兵多半凶多吉少,局势有多严峻可想而知。
  她心神难定,已经慌得快晕过去了,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宛遥可以淡定成这样。
  “你……”陈文君压低声音,实在费解地问,“你就不怕吗?”
  “还好。”她朝人群望了一眼。
  “还好?!”
  宛遥无奈地露了个笑,“习惯了……等你被人抓个两三次,你也能习惯的。”
  陈文君:“……”
  “放心吧。”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安慰道,“他们不会杀女人,顶多把我们换个地方关着。”
  陈文君刚要问“你怎么知道”,拎着大刀威武雄壮的铁面军们许是见人都逮得差不多了,高声发话:“男人都留下,女人带走——动作轻点,别伤着。”
  “……”
  这姑娘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
  营寨驻扎于巴州城外,正是两军冷战,各自阴谋阳谋使诈的阶段,双方都在按兵不动,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陷阱会设在何处。
  “要我说,与其这么僵持着,还不如兵行险招,借道一线天从巴城西边杀进去。”
  “那要是敌人设伏,我军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然呢?留在这儿等到过年吗!”
  “大家未免太过拘泥于沈煜御驾亲征这件事了,他在眼前又如何?依我之见,倒不如另寻北上的线路,直接杀进长安城,来个措手不及。”
  ……
  诸位将领在主帅帐里各抒己见,唾沫星子你来我往,如果桌上的沙盘自己能打仗,他们估摸着早已拼得你死我活。
  后方陷落的消息就是在此时传进帐中的,余飞接的头,身后跟着个小兵,一看便知道事态严重。
  少城离成都只有半天的路程,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们在前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敌军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后面把自家老巢给端了。
  几位年长的将军一听简直要炸:“这群老狗!真是逼急了跳墙!”
  “要我说,干脆这会儿就杀进巴州城把他们狗主子逮了,看这帮铁疙瘩废物还能怎么吠。”
  “不错,杀进去!就不信一个狗皇帝还没有一座城池值钱!”
  这种场合,项桓一贯不爱参合,只抱着怀戳在边上瞧热闹。
  觉得看他们急火攻心,火烧眉毛的样子十分可乐。
  然而就在他清心寡欲要作壁上观当个闲人时,余大头一脸难以开口地表情靠过来,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项桓……有件事情,你知道以后,一定要稳住,千万别冲动……”
  后者的一掀眼皮:“有事说事。”
  他面色沉痛道:“我刚接到传信,就在不久之前,因为少城伤兵过多,宛妹妹带人跑去帮忙了,不出意外的话,眼下估摸着也……”
  话讲到一半,余飞便眼睁睁瞧着面前少年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从漫不经心转为瞠目怔愣最后慢慢布上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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