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管周子耀怎么想,爽气地走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位,笑得那叫一个响亮,纯粹就是看热闹来了!
如此,一日复一日,这些大爷倒还来上瘾了,轮番上门逗弄他,不是说些难听的话,就是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眼光瞧他一言不发。
周子耀只觉日子难过,被压抑得透不过气来了,如此折磨,他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不如另谋出路。
当然,他不知道这七位总兵没一个看他顺眼,巴不得他早早走了,谁想要一个废材同僚,且还是个喜欢拉人下水的家伙,大伙早就对他凉透了心!
裴昶然不知道这些总兵私下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没打算和他们商量着来办。
军国大事自然是怎么稳妥怎么来。
他在确定谁留谁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弄清楚,那就是张春的那五十个人究竟有没有问题,连带着张春此人是不是堪任大任。
在他看来,跟着他走的人,自然还有磨砺的空间。
而留下来的,需要稳重忠心可独挡一面。
周子耀此人迟早是要想办法从榆木川弄走的,这样一个人放在如此重镇,那怎么行?
皇帝给他的圣旨之外,还另有一封书信,信中说到剩下的人马要去万全都司驻守,只是那里本就有总兵了,所以那四位总兵肯定要安排职位了。
他心中的人选是安排:金嵘,王大军,张春,三人留在此地驻守。
这三人性格相对比较稳重,王大军虽没有金嵘那么心机多变,却胜在人淳朴忠厚,武艺也不错,而张春原本是他亲兵中最看好的一位,聪明机智能打!
为了放心的把他留下来,这事无论如此也要想办法弄清楚了!
珍珠听说了此事,他们都有些焦虑。
王爷迟迟没开口说谁去谁留,私下里便都在猜测,猜来猜去都想到了张春的身上,多半是因为想留下他,却疑虑未消。
这事他们是在吃饭的当口,当着张春的面说的,当时听见这话的人是在一旁侍候的王大福。
王大福听到消息后,便私下告诉了珍珠。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道:“娘娘,你说王爷会不会去搜曲文钧的房间呢,我觉得你不如先把周夫人说的事情告诉他,如此一来他必然先去找袁老头问话。”
珍珠觉得有些道理,当晚便和裴昶然说了此事。
裴昶然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他原是懒懒散散躺在床上,珍珠坐在床沿边说的此事,听完之后沉思良久,慢慢坐起身道:“珍珠,把王大福叫进来,你们俩扶着我去曲文钧房里看看,不知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珍珠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可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当下出门找王大福,见了他便轻声叮嘱道:“不知怎么回事,王爷听了我说的这事,却想起来要去曲公子房里瞧瞧,一会儿不管他发现了什么,你都镇定些。”
王大福立时就给吓住了,跳起来想说什么,被珍珠一手按住肩头,朝他瞪了一眼,示意他稳住。
两人便扶着裴昶然往那屋里走。
同样也是夜色茫茫的时间,裴昶然叫王大福点了五支蜡烛,屋中大亮!
曲文钧的房内除了那张大床,便只有一个衣柜和那张极为醒目的书桌。
裴昶然扶着桌子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吩咐王大福把曲文钧用的衣柜打开,里头的衣裳尽数丢出来放到床上,最后在衣柜的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头是空的,想来之前应是装些银子之类的东西,走的时候都带走了。
接着,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叫珍珠把凳子挪远些,方便王大福把桌子中的抽屉一个个拉出来瞧。
王大福一边拿东西,一边眼神就时不时地瞧珍珠,他的神态被裴昶然尽数收进眼底。
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最后拿出来那个大匣子,王大福的手看起来有些抖了。
珍珠在肚皮里骂了他无数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有必要怕成这样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令人起疑。
裴昶然确是在起疑心,这主仆二人也不知在捣什么鬼,先是王大福不停地看珍珠的眼色,再是这么一个大匣子放到了桌上也迟迟不打开来看,他们俩想做什么?
珍珠见裴昶然的眼光来回扫向二人,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干脆痛快说出来的好!
她便走上前两步,示意王大福打开那个匣子,并把匣子里的糕饼提了出来,那糕饼搁置了许久,不光长了白毛还有些发黑了,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珍珠叫王大福把那一盒子臭烘烘的糕饼给丢到门外去,自己站到裴昶然的面前道:“王爷,你受伤回来的当日,我听说是曲文钧伤的你,一时气不过已经进来瞧过了,只是我瞧着这匣子透着古怪,先又听了周夫人的那番话不敢随便处置这东西,因此叫王大福重新放了回去,就是这么回事,你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裴昶然倒也没显出怒色,淡淡地问道:“既如此,你之前为何都不曾告知于我?”
“你不是还在病中,我怕你听了之后不开心,所以就隐瞒了下来,你若是为此不高兴,就骂我吧!打我几下也成!”
裴昶然郁结道:“珍珠,我瞧你的样子可不像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觉得爷要真生气了,还是爷的不是了?!”
“珍珠不敢!”
“瞧你这硬邦邦的口气!罢了,罢了,爷不和你生气,把空匣子给爷拿过来瞧瞧,里头怕是有些什么猫腻。”裴昶然道。
珍珠心道:我都一把火烧干净了,还能有什么猫腻。
只见,裴昶然拿了空匣子过来,食指和中指弯曲往匣子里敲打了起来,匣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敲到了盖子的部分,听着声音就有些不同。
裴昶然冲着门口惶惶站立着的人道:“王大福,你去找把剪子来,不然问厨房要把小刀子来也成。”
王大福一溜烟地去了。
片刻后,果然找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过来,裴昶然手中一动,盒盖就被撬起了一条缝隙,里头看着就是有几张薄薄的纸。
珍珠主仆二人张大嘴.巴都看呆了。
裴昶然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那几张信笺,长长的叹息道:“果然有鬼,这五十人怎么可能在眼皮子底下瞧不见曲文钧出去的马车,这显然不可能!”
珍珠好奇道:“那张春呢?他有问题吗?”
第42章 一汪春情
裴昶然摇头道:“给曲文钧写信的人不是张春, 这人应该是他下面的人, 回头我把张春叫过来问问, 不过无论怎么说, 张春失职是确定的。”
他默了几秒道:“是我太高看他了吗?看样子还是得跟着我继续磨砺,留守榆木川的人选要改。”
他想了又道:“王大福, 你去把厨房的人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谁给曲文钧买的糕饼, 这糕饼里头还有没有别的文章。”
王大福在深秋里额头冒汗,一点也不敢耽搁地飞奔而去。
他这边一跑,珍珠翻了一个白眼念叨:“爷,皇上他骗了我!”
“呃。”裴昶然惊讶道:“他如何欺骗于你, 拢总才见过一次!”
珍珠斜睨他,慢悠悠地道:“你想啊,他把王大福赐给我的时候说了,这是他手下总管的徒弟,机灵着呢!可你瞧瞧他这德性,哪里机灵了,妥妥一笨蛋,要说宫里的人数他机灵, 其他人不是笨到天上去了, 皇上不是骗了我还能是怎么回事?“
裴昶然笑出声道:“就你话多,敢情你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很能干,要不是爷宽宏大量, 你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珍珠皱皱鼻子,很不以为然地道:“就这地方,哪来什么冷宫啊,了不起就去住厨房,那还有吃有喝,方便的很。”
裴昶然深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正闲话着,王大福带着人进来了,也不知他私下说了什么,厨房二位大师傅并红玉见到裴昶然就跪了下来。
裴昶然瞧三人的表情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也不忍心为难,便道:“都站起来回话。”
三人战战兢兢站到了一边,裴昶然道:“我来问你们,这曲文钧素来都爱吃糕饼了,平常都是谁帮他去买回来的?”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红玉站上前一步道:“是奴婢自己做的,这事说起来也奇怪,厨房里只有奴婢会做糕饼,素日里大伙儿也觉得奴婢做得不差,可曲公子每隔三五日就叫奴婢做一批,过上几日又丢了,我们私下里也议论过此事。”
裴昶然摸摸下巴,沉吟道:“都是怎么议论的?”
一旁站着国字脸的厨房大师傅道:“是我媳妇说的,她猜想曲公子约莫是想他娘亲了,每回都要求做同一种枣糕,从来没变过,大约是家里的娘亲常做,却吃着味道有些不一样,因此总做却从不吃完。”
裴昶然心道:曲建章夫人锦衣玉食,为人胆小谨慎,她会给曲文钧常常做枣糕?听起来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多半曲文钧想掩人耳目吧。
他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身体还不是很好,坐了许久,伤口隐隐作痛,扶着桌子站起身道:“爷,累了,扶着爷去床上躺躺。”
裴昶然第二日把七位总兵叫到了府上,当着七人的面把搜到的信笺丢到张春面前,冷声道:“张春,你瞧瞧,这就是你的手下,胆子不小啊,居然把人就这么送出去了,我倒是想知道,他收了曲文钧多少银子!”
傅羽抢先一步,把裴昶然丢到地上的信笺捡起来看,看完后又传给其他人,最后才被王大军塞到了张春手里:“张春,你也是够倒霉的,他私下做了什么,你就一点没察觉?“
张春的脸色很难看,听完王大军这话,转头瞧他一眼,眼神中透着浓浓的郁结。
他接过信笺从头到尾瞧了一遍,扑通一声跪下来,沉声道:“这事是我失职,王爷想如何处罚,我决无二话!”
裴昶然看他的样子,心头升起了痛惜,他嗓音低沉,口气缓慢,“张春,你跟着我南征北战,当初我为何把你留在这里,心里应该很清楚吧,我这一众亲兵中,你是第一个留下来的人,如今却落得一个识人不清,回去后把人都处理了,跟我回京。”
“金嵘,王大军,陈浩权 ,你三人留守榆木川,金嵘兼任榆木川指挥使,要谨记张春的教训,手下是些什么人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剩下的人各带一万兵士去万全都司,把人交割给那边的总兵张大人,速去速回,十五日后返京覆命。”
众人齐齐应命。
裴昶然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朗声道:“都别忙着走,珍珠准备了好酒好菜吃了再走吧,留在这里的日子没几天了,下次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多过来吃饭。”
众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王大军腆着脸笑道:“不知今日王妃叫人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进来的时候已经闻见香味了!”
他走近张春拍拍他的肩头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意,你找王妃要些酒喝,酒足饭饱回去睡上一觉,便什么事都想开了,起来依旧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张春转头见几位兄弟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疑虑,多了几分关切,心中郁结顿觉散开不少,笑笑道:“好啊,走!喝酒去!”
过了几日,珍珠和裴昶然说:“爷,我们过几日就走了,我想去瞧周夫人一眼,也算是相识一场,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裴昶然好了些,正沿着庭院慢慢踱步,听了她的话,转头注视她,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解:“你倒是和她有几分情谊,可爷打算把这二人押解进京,怕要对不住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珍珠愣住了,道:“真的吗?那周姐姐怎么办,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唉,我的好珍珠,你忘了?是谁给曲文钧通风报信,是谁给他派的马夫,她究竟带着何种心思,你可全知?莫待人太好了,被人带进沟渠尚且不知,还是别去了吧,要是闷就叫王大福陪你去上街转转,看着喜欢就买下来,可好?”
他的语气温柔,叫珍珠难以拒绝。
她走过去靠在他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她道:“我不闷,爷教我识字可好,刘嬷嬷教了我许多,可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字,先头你也没空教我。”
裴昶然笑:“珍珠乖,今日天气不冷不暖,阳光正好,我们就在院子坐坐,有什么不认识得的字,拿来给爷瞧。”
珍珠进屋,须臾,腋下夹着一本话本,手中端着一个圆凳出来。
她把圆凳放下,叫他拿着话本坐下,转身回去又端了一张出来,与他肩并肩头靠头坐在一起。
深秋的阳光透着树杈照下来,风轻轻吹动两人的衣摆。
裴昶然先是正经八百地看话本,珍珠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头,深觉自家的相公真是不错。
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扬起唇角,指着上头的句子,憋笑道:“珍珠,你都看些什么呀,书生夜半窗下会小姐,出来见他的却是个丫鬟冒充小姐,就这样两人还好上了,私奔?你都说说这书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丫鬟满大街都是,五两银子够买一个很好的了!”
珍珠满腔柔情顿时给他拍打得烟消云散,气鼓鼓地道:“这里头有很多诗句啊,我好几个字都不认识,你就不能认真点!”
裴昶然还是忍不住想笑,他一边教珍珠不认识的字,一边吐槽话本里头的情节,只觉这样没脑子的书,还瞧得这般津津有味,自家娘子甚是可爱。
如此过了几日,裴昶然也瞧出乐子来了,一得闲就揪着珍珠教她识字,顺便吐槽话本里头的故事。
珍珠却很忙,她忙着应付那几个过来打秋风的总兵,他们都吃出感觉来了,把将军府当成自家后院,一天三顿的往这里跑,号称培养感情!
除此之外,她还要应付闲得发毛的裴王爷,他今日教完了,明日就要问她学会了没有。
于是准备行装一事都丢给了王大福,可怜他又要被珍珠指挥着买这买那,还要被几位总兵大爷吆喝着买酒喝,诸位大爷喝高了,还要行酒令。
家里头天天宾客满座,喧闹非凡。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离开榆木川的那一天,晨起,珍珠在庭院中走了一圈,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惆怅之情,先头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回京,真到了回京的这一天,骤然发现自己在这里还待出几分感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