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些日子父亲便将这信交给了臣,让臣在他去后再将信呈以陛下。”
曹盼伸手去接过那密封的信,很厚的一封信,曹盼握在手里,“好!”
有曹盼亲自来祭拜,再有追封贾诩为肃侯的诏书,贾诩生前受女帝器重,死后同样受到追封,这大概就是一个人出仕毕生所求,善始而善终。
而宫中内外,都能感觉一份压抑,女帝虽不情绪外露,知其者皆知其所悲。然为帝王者,悲亦不可露,从曹操离去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心中如何痛,如何难过,终要埋在心底。
新的一年开始,大魏迎来了昭宁四年,随着江东孙权而亡,曹盼诞下子嗣,纵为女郎,但有曹盼这个珠玉在前,并无人敢说出,女子不可为帝的话来。
昭宁四年过半,迎来了曹恒周岁这样大的日子,曹盼本无意大办,但郭夫人与蔡琰皆以为这样让曹恒露脸的日子,必是要大办。
其意也是想让曹盼从贾诩死的悲痛中走出来,整个天下,为女帝之曹盼,无论心里怎么想,她总要撑起这个天下,没有半分后退的余地。
“陛下和殿下来了。”周岁设宴,自然有胡本安排,曹盼只要带着曹恒出来就是。
刚满一周的曹恒,长得十分可爱,叫曹盼牵着手摇摇摆摆的走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显得她憨态可掬,曹盼抬另一只手道:“诸卿请起。”
文武百官皆起,自然第一眼看向曹恒,曹恒已经会说些话了,如今面对众人的打量,倒也不怯场,曹盼侧过头与曹恒道:“阿恒,这些人识得几个?”
曹恒看了看,“不识。”
“那以后要识得。”曹盼这么跟曹恒说,曹恒睁大眼睛看了过去,黑压压的好多人,曹盼与曹恒道:“若是哪一日,你把这些人都记下了,母皇就许你一件事。”
曹恒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接着看着曹盼,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模样,看得曹盼牙痛。女帝这不客气地戳了曹恒的脸蛋,“有话就说。”
下头的人看着女帝那毫不怜惜的把曹恒的脸蛋都戳红了,一个个都盯着曹盼那手,有心想说两句,但是又都没胆。
“试儿。”某位正主吐了这两个字,显然最近听着念叨多了这两个字,曹恒记下了。
曹盼侧过头道:“试儿啊,你知道试儿是怎么回事?”
对此,曹恒摇了摇头,曹盼道:“哪位卿与咱们的公主殿下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试儿?”
“臣来。”周不疑含笑地出列,曹盼道:“好。”
周不疑肯给曹恒解释,曹盼笑着点头,周不疑与曹恒作一揖,“殿下,臣尚书令左仆射周不疑,字元直。”
先与曹恒自我介绍,曹恒听着点了点头,又吐了字,“试儿。”
“是。试儿之俗,追源于可至先秦,所谓试儿,书中有记载的有楚共王时之事,楚共王无嫡子,欲于五个受宠爱的庶子中选嗣,拜遍名山大川,又以一玉璧示于名山大川,以玉璧埋于祖庙,召五子依长幼之次入祖庙而拜,谁跪于玉璧之上而立谁人为嗣。”周不疑将这段左传中的记载与曹恒说来。
“故谓试儿,亦为看天之命者。然于陛下,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命不在天,而在于人。”周不疑最后这一番话道出,下头的人都在想,一个才满周岁的孩子,这样一番话她能听懂?
听得懂听不懂的,曹盼却是喜欢周不疑这样的态度,这也是她对待曹恒的态度,不以她年幼而以为其无知。
“元直所言甚是,所谓试儿,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这上面的东西,你喜欢的话就全都拿了,若是不喜欢的话,就全都给扔了。你将来有没有能力,有没有本事,不在于天定,而在你自己。”曹盼拉着曹恒这般地说。
曹恒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看着曹盼点了点头,“在我,不在天。”
曹盼点头道:“然也。”
跟一个一岁的孩子就说这句命在我而不在天的话,人人都觉得曹盼不敬天地神明,但是,曹盼能有今日,难道是天赐的?
“桌上的东西,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曹盼教完了,将曹恒抱起放在了案上,那满满桌子的东西,金银玉饰,纸笔墨砚,那是应有尽有。
“这个。”可惜曹恒似是看不上那桌上的东西,第一个捉住的就是曹盼腰中的红色的长鞭,亦是剑。
曹盼一顿道:“你倒是有眼光。”
不过还是将鞭与曹恒解下了,曹恒手太小了,拿着不算很稳,曹盼教着她握,再与她按住其中的机关,鞭化为剑,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要。”曹恒瞧着这还可以变化的剑眼睛直发亮,曹盼道:“既道了今日你喜欢什么就捉什么,那便给你。”
“陛下,臣与殿下另造一把剑吧,这,陛下还是留着。”墨问一看曹盼连这贴身几十年的东西都要给曹恒,思及曹盼的安危,还是想出另外一个法子以调和。
“今日她是寿星,便随了她,新造的给朕便是。你想要用鞭还是要用剑?”曹盼知墨问之意,收其好意,但也不打算拂了曹恒,这毕竟是人家要捉的。且听头与曹恒而问。
曹恒拿着还不明白什么是剑,什么是鞭?茫然地看向曹盼,曹盼指着剑身道:“这是剑。”
再一按上面的机关,那便成了鞭,“这是鞭。”
曹恒惊奇地用手去捉了鞭子,很是疑惑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却是高兴的直点头,曹盼笑了笑道:“看来得要缓一缓,太小了。”
“陛下也知道。”平娘在一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曹盼把鞭子缠在曹恒的身上,“这是你的了。瞧瞧还要不要其他的?”
其他的?曹恒却不看桌上,一手捉了曹盼挂在腰间的玉饰,杨修道:“贤才逢明时,人生逢盛世,殿下将来,必承陛下之志。”
曹盼那玉饰是以凤朝太阳,是为丹凤朝阳,叫杨修那么一说,寓意那是极好。
有人欢喜有人愁,曹盼倒是乐了,曹恒不往案上拿东西,偏偏往她身上拿,行,瞧瞧她究竟还看中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再拿。”曹盼与曹恒说,曹恒看了看,突然要拿过曹盼腰中的荷包之物,曹盼一手抵住了,与曹恒道:“这个不行。”
曹恒被曹盼拒绝了,突然地踮起脚,曹盼腰下了腰,曹恒一手捉住曹盼发间的玉簪,用力一拔,曹盼的长发一下子披散而落,曹恒无所觉地拿着玉簪在手,很是喜欢的模样。
“陛下。”曹盼没想到会被曹恒给坑了,长发散落,几乎在场的人都看向了曹盼,曹盼的容貌出众那是公认的,然而曹盼甚少穿那艳色的衣裳,又因居于高位,每每皆是梳装着老成而威严。
但长发一散,纵还是那墨色的帝服,顾盼之间,只让人想到硕人中的一句诗: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朕去梳洗,诸卿稍等。”曹盼的长发养得极好,浓密厚重,柔亮光滑,当着众人长发披散的,叫她甚是不喜地皱蹙了眉头。
秦无却拿着一封密报上前来,唤了一声陛下。
今日这样的日子,若无要事,秦无不会这样急急地呈上,曹盼便也顾不得长发披散了,从秦无的手中接过信一看,问了秦无道:“你怎么看?”
“孟达此人过于反复,西城之地临于长安,若是他……”秦无这般地说,曹盼扬手不让他再说下去,而是回头吩咐道:“政事堂诸公往政事堂议事,乖乖听平娘的话。这里就有劳文姬夫人了。”
事有轻重缓急,显然秦无呈上的这封密信极其重要,反正曹恒已经拿了曹盼不少东西,再捉下去,也没有比她拿曹盼身上的东西更加贵重的了。
“是。”曹盼吩咐完,平娘已经上前接过了曹恒,曹恒拿着从曹盼身上扒拉来的东西,分外乖巧的让平娘抱着。
曹盼用最快的速度让静姝帮她把头发弄好,随后便赶往政事堂,秦无已经将情况跟他们都说了,夏侯惇道:“陛下,此事只怕有诈。”
“虽然孟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果他再叛魏而投汉,汉之诸葛孔明能再相信这个昔日已经叛了他们的孟达?”曹仁也在旁边说了一句,表示对这位事的怀疑。
“阿无让人截获的诸葛孔明送给孟达的信你们都看了。高官厚禄,还指出了当年孟达因何而降于魏,言词之间对孟达的理解,还有朕对孟达的不器重,为其而鸣不平,难道你们觉得,孟达一点问题都没有?”曹盼将自己的意思说破。
“陛下之意?”听到这里,曹盼的意思已经隐隐窥见,但学是要问清楚。
曹盼道:“朕之意,缴孟达的兵权。”
直接而粗暴,也最能解决今天这样的事。对此周不疑道:“只怕诸葛孔明就等着我们这样做。”
“不错,他是等着我们,无论孟达是反还是不反大魏,朕都要缴他的兵权,反复无常如孟达者,再有诸葛孔明有意而为之,哪怕此时孟达不反,将来也一定会反。”曹盼对这个当初被曹操收下的人并没有多少好感。
襄樊之战,若非此人迟迟不给关羽支援,关羽未必会落在了孙权的手里,可以说,此人毁了关羽。
哪怕曹盼是想要关羽死的人,巴不得益州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也并不代表了她愿意自己的手下有这样无忠无信无义的人。
周不疑道:“那陛下打算让谁去接管西城?”
“西城临近上庸,就让王永去。”曹盼的老根据地上庸郡就在西城,让王永去,王永一定会把曹盼要他办的事办好了。
“臣这就去拟旨。”杨修非常自觉的表示自己这就去把曹盼的奏折拟出来。曹盼道:“让王永小心蜀汉。益州修法,兴修水利,效果比大魏还要明显。”
“陛下之意,蜀汉欲兴兵了?”秦无敏锐地道破曹盼话中之意,曹盼点了点头,“不过是朕一时有所感罢了,未必是真。”
以战养民,夺他人之利而为己用,又有何不可,益州就那么大,纵然得了江东的一半,却非比大魏。
“陛下,辽东告急。”曹盼在想诸葛亮是不是想要以战养民时,又一份急报递了上来,周不疑大步地上去接过,递到曹盼的手里,曹盼连忙地拆开,脸色有些不好。
“高句丽兴兵辽东,已经打起来了。”曹盼把急报传来的消息告诉众臣,曹仁道:“那诸葛亮怎么会知道高句丽进犯辽东,他会算不成?”
“仅仅是一个辽东,也不足以让他兴兵。北方各部如何?”曹盼问了秦无,秦无道:“陛下放心,北方各部有辛冉可汗与丹阳公主抗衡,并不足以与大魏为患。”
“陛下,发往西城的诏书是不是要改一改?”周不疑问了一句,也算是提醒曹盼犹豫一下,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是一个诸葛亮,还有内之世族,外之北方异族,更有高句丽。
“不改。孟达此人,不能让他再握兵权,无论是在魏还是他归汉,有了兵权,他都会成为我们的隐患,既然如此,就把这个隐患灭了。”曹盼想了想最终还是如此决定。
杨修明白了,作一揖道:“臣这就去拟诏。”
“让曹真、夏侯竞注意益州的动静,在王永没有接管西城之前,一定小心蜀汉有别的小动作。”曹盼与秦无这般吩咐,秦无道:“是!”
远在益州,诸葛亮看着益州的兵马,马谡随在诸葛亮身后问道:“丞相,休养生息了一年,今不以兴兵?”
“不到时候。”诸葛亮执羽扇而道,马谡道:“那丞相为何要与孟达去信,让魏帝在这个时候解决了孟达?”
“我们一动手,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想举兵北上,让大魏急一急不是很好?”诸葛亮轻声地说,突然咳了起来,马谡连忙唤了一声丞相。
“无妨。”诸葛亮这般与马谡说,马谡叹了一口气,“丞相切不可过于操劳,大汉还要丞相支撑,若是丞相有个万一。”
诸葛亮摇了摇头,“民以休养,我也在休养,这场战还没有打,不必急,鹿死谁手总要斗一斗。”
马谡是猜不透诸葛亮的心思,而诸葛亮道:“两方敌对,魏占据了天时地利,我们若以兴兵,必要先取汉中,无汉中在手,举步艰难。”
“可是先帝在时,几次兴兵汉中皆不可得,别说是汉中,就连那小小的上庸郡,我们也折损了不少人马,皆无功而返。丞相要夺汉中,魏帝必知丞相要夺汉中之心。”马谡实话实说,汉中这个地理位置于益州的重要,但凡懂理兵法的人都知道。
诸葛亮道:“骄兵而败,汉中,正是因为我们多次拿不下,驻守汉中之人虽然是夏侯竞,此人算是夏侯氏与曹氏一族中较于稳重之人,想要从他出手不易,既然如此,那就从汉中出手。”
马谡道:“从汉中出手,丞相已经有计了?”
“等一等,等一等。”诸葛亮摇着羽扇,时机未到,等时候到了,举兵而攻之,汉中他必取之。
他在找时机,曹盼的诏令已经送到了上庸郡,上庸郡之王永立刻奉诏赶往西城,没想到他还没有到,却已经收到了西城孟达率部一万叛魏的消息,王永气道:“难道消息走漏了?”
走不走漏的,眼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孟达既然要叛逃,王永必须要阻止他逃了,立刻率兵追剿。
孟达面对追来的王永,自然是拼尽一切的厮杀,只想要保住自己一条小命,王永又不是吃素的,本来曹盼只要缴孟达的兵,孟达竟然要叛曹盼,不杀他何以震慑天下。
王永打定主意了要取孟达的性命,举一万兵马追来,曹盼最最有名的神箭手在此时的优势显露无疑,举箭而射来,致使孟达的兵马损失惨重,在这个时候,一支兵马从王永的身后包抄而来,最最要命的还是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
“弩、弓!”王永也是识货的人,一看那些人拿的东西一下子就道破了,急急地要避,但来人早有准备,第一时间朝着下手的就是他们的神箭手。
王永咬着唇,副将与王永喊道:“将军,这是蜀汉的兵马,他们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