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途应该已经知道一切了吧。知道她把作曲署名权卖给了祝珍珍,没有坚守自己的艺术操守,还放弃了MV拍摄。他一定很失望。
和圈内朋友们吃晚饭以后,侯曼轩又和专门飞回来看她的郝翩翩见了个面。她本想夸一下好姐妹重义气,结果两个人在咖啡厅聊了几句,郝翩翩这个资深冰火饭就重爱豆轻闺蜜的毛病就犯了,一定要在网上看BLAST的颁奖典礼直播,为他们打call。看完颁奖典礼还不够,她还一定要安利一发BLAST二辑《The Fire》主打歌的舞蹈室非正式版练习视频。
侯曼轩本来只是礼貌性地凑过去看看,但看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男团的舞蹈一般都比女团的难很多,这首歌难度尤其大,有些动作连她都觉得不太好练习,但BLAST做得很好,不愧是经过魔鬼训练的赫威第一组合。而且这个视频还有一些很有趣的小细节,几乎都是出自唐世宇:例如所有人都穿着黑色长裤,龚子途裹得最严但身材最好,只有唐世宇穿着短裤,有一种被抛弃的满满羞耻感;例如他唱完rap以后,结束动作本来是抬头邪魅一笑,但是音乐节奏太快,他还没笑完,就得赶紧归队跳后面的舞,霸气感刹那间灰飞烟灭;例如3分21秒的时候有一个全员撑着地板踢腿的动作,全员帅气值爆棚,只有唐世宇没撑好,手一滑,差点把自己带飞出去……他和龚子途两个门面身高是BLAST里最高的,但只有他让人有点担心跳起来头会砸到天花板。而每一次他犯错,龚子途总像有预感一样会回头看看他,也不提醒,也不指责,表情非常淡定。
侯曼轩看得很入神,直到被郝翩翩的声音拉回现实:“曼曼,你怎么嘴上说着世宇好笑,却一直盯着奶兔看呀?”
“啊,我有吗?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了,你看着世宇的时候表情是这样的。”郝翩翩笑得没了眼睛,露出一口白牙。随后,她双手捧脸,微微皱着眉头,咬着下唇,露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看着奶兔兔的时候,你的表情是这样的。”
“神经病,哪有这么夸张。”
“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奶兔兔了!我从来没看到过你用那么花痴的表情看哪个男人,戚渣渣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是对弟弟的喜欢,你别YY了。”
“对弟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你再做那个恶心的表情我就回家了。”
“快跟戚渣渣分手吧!”
“……”
下午,初秋的第一细场雨潮湿了城市与山林,到晚上便停了,但楼房、车辆、地面、初呈衰态的树叶上还有薄薄的雨水。夜空被雨水洗净,夜空竟然和平时不一样,并不是一望无际的黑,而是深蓝中夹着一点淡淡的紫红色,繁星明亮得就像用白银画上去的。侯曼轩的别墅靠山而设,山坡上能看到更加美丽的星空。因此,她让司机把自己送到山坡下,换上舒适的软底平跟鞋,一个人慢慢走上去,沿途欣赏着山下的世界、地平线处的夜幕与星子。
真是太美了。
晚上10点54分,除了她已经没有人散步了。她轻轻哼着那一首承载了她四年心路历程的《My Bride》,提着裙摆轻盈地走着,想着龚子途为这首歌写下歌词时的侧脸,只觉得很想见他。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不般配。即便她晚出生十年,他们还是不般配。
所以,在这个生日夜,她有三个愿望:第一,愿事业能更上一层楼。第二,愿全天下的父母和爱着她的人都健康幸福。第三,愿明年的这个时刻还能像此时一样,哪怕独自一人,也能用这样平静的心情欣赏如此美丽的星空。
愿望里没有他。因为她知道,他只是一个过客。即便只是想见见他,现在他也在忙,还是不要浪费愿望了。
她拆下头上的发圈,甩了甩头发,让卷发蓬松的散下来,然后提着裙子,只活动腿部小幅度地跳舞,微微笑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唱着龚子途写的歌词:
“……Your hair are melting in the night
Your eyes are so bright……”
子途真是个有才的孩子。看看这夜,这星空,又何尝不会让她想到心上人的发和眼……
“I\'m kinda losing my mind
Honey, will you be my...”
唱到这里,她停住了歌声,也停住了脚步。
在小区附近的山坡上有一个双人长石凳,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更美的城市夜景。她经常在那里为新曲子找灵感。而现在,有一个男孩子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他梳着头顶发梢微微翘起的油头,穿着黑色的夜礼服、复古宫廷衬衫和精工黑皮鞋。石凳身边空着的地方,有一束白色雪纱裹着的玫瑰静静地躺在那里。玫瑰是大红色,鲜艳欲滴,好像会在黑夜中燃烧起来。中间插着的小小贺卡则像是一只粉色的蝴蝶,停驻在花瓣上,随着晚风震颤着翅膀。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曼曼姐姐。”
“你这是……是刚从颁奖典礼上回来?”侯曼轩站在原地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害怕和他走得太近。
“嗯。”他拿起玫瑰花,走到她面前,“我本来只是想在你家门口等你,但路过这里,觉得风景很美,所以就忍不住坐下来欣赏了一会儿。”
侯曼轩点点头,又看了看远处:“今天晚上夜景是很美的。”
“本来我想凌晨正点打电话给你,怕你睡了,所以没打,今天直接过来当面祝福。”龚子途把花递到侯曼轩面前,“生日快乐。”
侯曼轩接过花,低头陶醉地闻了闻:“哇,真香,谢谢兔兔。”
“不谢。”
然后,她把卡片打开,上面写着几个俊逸飞扬的字:
生日快乐,我的女神。
子途
她眨眨眼:“咦,什么时候我变成你女神了!”
“别演了,再演都不像了。”
侯曼轩歪着脑袋,对他俏皮地眨眨眼,好像没听懂的样子。龚子途摇了摇头:“居然还卖萌……蕴和不是早就带你到我家看过了吗?这臭小子,出卖我。”
“哈哈哈哈,我错了。”侯曼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居然有点湿润。
这两天她是有些悲观了,在电话里跟翩翩说自己一无所有,连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都没有。但其实,二十九岁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不管是哪一种爱,龚子途是爱她的。而十四岁就出道的她,错过了在校园里暗恋一个人的少女时期。与戚弘亦相恋的时候,他们直接略过了这个阶段,进入了成年人的两性恋爱关系——直接经历带有目的性的告白、还没有过心跳便开始热吻的交往、稳定又长久的相处,无法磨合之痛后终于平静地分开,理性的谈判后选择了最适合彼此的相处模式。
到现在二十九岁了,才终于知道,喜欢的感觉可以像吃了一口尚未成熟的苹果,酸涩到无法将爱字说出口,留着最浓的甜意在心里。
龚子途看了看表:“你困了么,要不要我们在附近转一转?快到十二点了,我陪你过完生日?”
“好啊好啊。我去把花放一下。”
侯曼轩快速溜进小区,把玫瑰花、高跟鞋、包包和手机都放在家里,她又看了看门卡和钥匙,最后决定把钥匙套在项链上,再戴在脖子上,然后一身轻地跑出去。
这就不太好了。当自己两手空空,看见龚子途在台阶下等她,就很想挽着他的胳膊。而他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样,把手抬放在腹部前,手肘关节微微抬起,颇有绅士风度地朝她微微一笑。
这简直就是好莱坞老电影里的场景。她加快速度走过去,就像西方淑女接受共舞邀请一样,提着长裙轻轻下蹲一下,再挽住他的手,却终于忍不住破功笑了。
两个人无声地走了一会儿,侯曼轩突然说:“你为什么不问我白天的事?”
“你把作曲署名权卖给祝珍珍的事?”
“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曼曼姐姐应该是需要这笔钱吧。我能理解的。”
事情和他猜测得并不一样,但听他这么一说,侯曼轩有些惊讶于他可以这么成熟。一时间她觉得百感交集,说:“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在意。”
“署名权不属于你没有关系,我比较在意的是MV。毕竟和你一起出演MV,我可是憧憬了很久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给开我理想价位的附加条件就是让祝珍珍来出演MV。”
实际情况是,祝珍珍被她泼了冰水以后觉得备受耻辱,说什么也要把MV也拿下,不然当是谈崩了。她思来想去觉得算了,不要说跟龚子途有结果,可能连开始都不会有,那拍这种婚礼MV不是等于提前往自己心口插刀子么。
龚子途慢慢点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对她笑了:“我的第一志愿是曼曼姐姐,但如果曼曼姐姐不愿意,祝珍珍也不错。她毕竟是组合的颜值担当,形象很适合拍广告和MV。”
这个回答很有礼貌,也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侯曼轩心里有短暂的失落。但她又告诉自己,他能体谅你、没怪你为钱出卖尊严已经不错了,不能作。然后,她决定放下事业上的烦心事,和他聊一聊下山买点什么吃的好。
“还是不要吃香芋蛋糕了吧,免得不爱吃糖的小兔子忍得难受。”
“怎么这你都知道了……”龚子途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然后,两个人继续保持无声地挽手而行,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再继续保持着莫名有些幸福的沉默留白。偶尔侯曼轩会提着长裙避开地面上的水洼,离龚子途近了一些,又依依不舍地拉远一些,心情就好像在跳月下圆舞曲。
这个生日很温柔,很浪漫,很完美,超出了她的预想,也让她做了一整夜的美梦。
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不切实际的许愿还是赶紧扼杀在摇篮里吧。
而在侯曼轩做美梦的同时,龚子途还没等到回家,就已经发了一条消息给龚子业的秘书:“蒋秘书,帮我查一下赫威娱乐内部购买侯曼轩曲子的交易细节吧,动用外部关系,不要让赫威知道是我查的。”
那边立刻就回复了:“没问题。只不过子途,这件事可能瞒不过你哥,你OK吗?”
“还是尽量瞒一下吧,囧。回头我请你喝酒。”
“好吧好吧,我想想办法。”
第21章
9月26日, 百万众歌迷翘首以盼的《乱世》空降各大音乐专辑销量排行前三。“凌少哲”这原本只在BLAST团饭中被记住的三个字, 一夜之间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这张专辑含金量极高,登上第一之后就跟被锁定了一般高居不下, 完整版的《乱世》更是风靡了所有音乐网站、视频网站。凌少哲虽然早就通过公司得知他的专辑会卖得好, 但完全没想到会好成这样,连带他整个人的形象都在歌迷的心中高大了太多。
十月BLAST的第一场演出中, 他们的开场曲是《The Fire》, 这首歌C位的出场顺序分别是姜涵亮、蕴和、凌少哲和唐世宇。姜涵亮是第一个出场的, 欢呼声自然不弱, 蕴和是人气王,呼声通常盖过姜涵亮,到凌少哲唱歌的时候,忽然安静下来,总是会有一点点尴尬。等到下一个唐世宇开始念rap的时候,观众席里的尖叫声又会把这种尴尬显得格外尴尬。再后面出现崔永勋和龚子途的交叉领舞, 崔永勋从C位转两圈切换到最右,龚子途从最右转两圈走位到C位, 两个人中间隔了三个人的距离,却能无缝衔接, 走位全靠飞, 一般人做不到,表演和尖叫声又会被龚子途的独舞带到最高潮。总体说来, 凌少哲在这一堆哥哥的带领下, 总是显得那么没有存在感, 那么柔弱。
然而,这一回表演却让凌少哲完全意外了。蕴和和他换位置以后,全场荧光棒骤然亮起,欢呼的不仅仅是BLAST的粉丝、他的粉丝,而是全场观众:“凌少哲!!凌少哲!!凌少哲……”一阵接一阵,直至他演唱的部分结束,到唐世宇出现都才稍微收敛停止一些。因为人数太多,唐世宇粉丝的呼声都并没有掀起一波小高潮。
之前飞涨的销量数据都没有给凌少哲太明显的感受,直至这一刻,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红了。
《乱世》发行时间掐得恰到好处,立刻入围了11月的环球金曲奖的六个奖项。这让眼见《My Bride》也将发行在即的祝珍珍感到了颇大的压力与动力。她反复跟经纪人强调,她要不亚于《乱世》的成绩,不能辜负父亲为她掏的巨大购买金额和祖父最后的期望。经纪人也向她保证了,以侯曼轩的实力拿第一是稳的,即便刚开始会被《乱世》盖过风头,后劲儿也非常强。而且这一回有她和龚子途的加盟,这首单曲肯定没有问题。
其实,祝珍珍一开始对挂名作曲者这种方式出位也感到有些难堪,尽管他们付了钱,但这种事一旦被公开,她形象会大跌,而且半强迫侯曼轩接受这笔交易也让她有些内疚。所以和侯曼轩谈判的时候,她把姿态放得很低,只希望对方能够谅解她这一份想满足老人心愿的心情。然而侯曼轩并不买账,还当面羞辱了她。
那一刻,她觉得她们俩扯平了。后来推手们开始宣传关于她作曲的新闻,网友们反复拿她和侯曼轩做比较,对她的形容是“只会摸胸摸腿扭屁股”“唱歌和普通人没区别”,对侯曼轩的形容是“舞蹈复杂程度和力度让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每次唱歌都会让人起一身鸡皮”,让她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以前侯曼轩是遥远的、高高在上的、另一个世界的,现在一下把她拉到了离女神那么近的地方,却只放在女神的脚下让人嫌弃,那种屈辱感也因此被放大了一百倍。
只是红起来,已经平息不了她胸腔里的愤怒了。
她要压过侯曼轩,让侯曼轩为自己的傲慢付出惨痛的代价。
由于祝珍珍祖父的病情加重,《My Bride》的制作进度也跟着加快,侯曼轩和龚子途为此都放下了其它工作,专心完成这首歌的练习与录制。得知侯曼轩已经完全放弃了MV女主角之位,祝珍珍感到快乐极了,三天两头地就约龚子途谈MV的合作细节。龚子途对她态度客气到有些疏远,但因为对工作态度非常认真,反而让他散发出了一种可靠而成熟的魅力,让她反而对他更加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