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哲咬了咬牙,挑衅地看着他:“这和董事长有什么关系吗?”
杨英赫笑了笑,等一首钢琴曲结束,才轻声说:“你觉得利用沉然来报复我很有意思对吧。那你知道么,他有遗传病,随时会死的。”
凌少哲愕然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在花园前静静等候的沉然:“他从来没告诉过我。”
“如何,好玩么。”
舞会结束后一个小时,戚弘亦也回家了,不过他是出去应酬,喝到断片,是被司机和助理背进家门的。侯曼轩让他们帮他换好衣服,拿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就撑了撑后腰,想回房休息,却踢到了他掉地的手机。她捡起来一看,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短信预览:侯小姐还不知情吧?发送者无姓名,是一个陌生号码。
侯曼轩看着那条短信思索了一会儿,拿起戚弘亦的手,在手机按钮上按了一下,指纹解开了锁屏。然后,她在短信里搜索这个号码,无历史消息。她又复制这个号码到微信好友里搜索,找到了一个叫“汪乐游”的名字,但也没有历史消息。戚弘亦手速很快嘛,都删光了。
她又打开他的邮箱,在搜索里输出“汪乐游”,结果出现了一大片邮件记录,时间都是六七月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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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表之长,内容之周密详细,只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对于黑色海洋事件,侯曼轩一直觉得很奇怪。这种集体ANTI活动一般都只会出现在新人身上,而且得是那种一夜爆红并且引起黑粉强烈反感的年轻偶像。她这件事虽然影响不好,但她毕竟出道十多年了,很多民众又是帮着自己的,不至于闹到所有人都灭荧光棒的程度。搞成这样,背后一定是有组织的,而不仅仅是一群煽风点火的冰火饭。
当时她情绪太低落,以至于忘记思考这件事的不合理性。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这半年里,戚弘亦不再像是以前那个不择手段利益至上的男人,让她始终觉得奇怪以及不习惯。甚至连她怀了龚子途孩子这种事都照单全收,实在太诡异。而事实是他人设没崩,是她没他的肠子会拐——最高的利益,无非就是和她结婚。既在资源上得利,又战胜了龚子途这个强劲情敌,又能得到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名声。当然,也不排除他对她还有感情。但这个人的心如此复杂,复杂到像一片混浊的泥,感情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
所以,他绕了这么大一圈,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最终目的达到了。
想到这几个月他的假仁假义、蛇蝎心肠,想到半年前因为母亲病逝重演自己饱受折磨的黑暗时期,再想想伤心至极销声匿迹的龚子途,侯曼轩气得浑身发抖,只想把桌子上的花瓶砸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叫他滚起来离婚。但她调整了气息,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护肚子里的小生命,不能发怒,不能冲动。
她已经失去子途了,不能再失去他的孩子。
戚弘亦脑子这么好用,当然也应该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一个女人婚前能容忍男人朝三暮四,婚后也只能继续忍着。
侯曼轩把邮件一个个看了一遍,都和当时的事件对上号以后,默默关掉了手机,把它塞回他的裤兜里。这时,醉梦中的戚弘亦翻了个身,握住她的手:“老婆……我好想你,我回家了……”
“别担心,我在呢,你好好休息。”侯曼轩声音很温柔,眼神却充满寒意。
从明天开始,她会好好“照顾”这个丈夫的。
而跟龚子途,她知道回不去了,但内心还是期待着能和他重逢,毕竟现在他们俩之间多了一个牵绊。即便父母不在一起,等孩子出生的时候,能第一眼看到爸爸也是很好的。
只希望后半生里,他们能成为介于亲人和朋友之间的关系,不要有任何芥蒂,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可是事与愿违是人生常态。接下来的三年零七个月里,她都没有再见到过他本人。他超出所有人的意料,走到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足够成熟的人都知道,感情就像火焰。熊熊烈火往往短暂燃烧一次后就消耗殆尽,化为灰烬了;蜡烛微光不痛不痒,但可以烧完整个漫漫长夜。
大多数人选择了用微光保护自己,同时小心翼翼保护终生伴侣的感情。
侯曼轩也是这大多数人之一。
而与龚子途相恋七个月那样的经历,想要每一次都如此,是有些贪心且不切实际了。
那样的爱,一生一次,已经足够消耗掉余生所有的幸运。
第39章
三年零七个月后的六月十五日, 对侯曼轩来说是有点郁闷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她到大溪地的长假结束, 飞机落地后要调整十八个小时的时差, 把自己埋入忙碌的通告中,还得去药店买氧化锌软膏。为什么要买氧化锌软膏?因为龚小萱遗传到了她的过敏性肤质, 一触碰到过敏源就会局部发红发痒。而现在, 她在飞机上, 只能找空姐弄点盐水, 暂时帮女儿涂着脸颊,暂时缓解不适。
龚小萱为什么会过敏呢?侯曼轩乜斜着过道对面的法国夫妻。当他们对龚小萱露出宛如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时,她就预感不妙, 说了两次Please don\'t touch her face,然而并没什么用。这两个法国人听不懂英文, 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还是摸了小萱的脸。
龚小萱半岁大的时候就经常被人围观、摸脸、摸头, 哪怕是在美女帅哥众多的娱乐圈也不能幸免。这次到大溪地旅游,她费尽苦心,一路把龚小萱的脸保护得很好, 只遇到给钱事件——她们母女俩去买水果的时候, 大溪地土著摊贩胖大叔笑眯眯地给了龚小萱100块太平洋法郎。侯曼轩看钱也不算多,就让女儿收下并且道谢,多买了一个椰子和两个面包果回酒店。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侯曼轩也见怪不怪, 毕竟小萱爸爸曾经也是站着不动就能赚钱的男人。
现在看着女儿豆腐般的脸颊上红了一块, 侯曼轩快心疼死了,摸摸女儿黑亮的斜刘海:“小萱,先忍忍,下飞机妈妈就给你买药啊。”
龚小萱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抖啊抖的:“妈妈,好痒,我好可怜鸭。”
虽然是委屈着,但侯曼轩已经发现了,她的委屈中有一半是在用生命卖萌。她说“呀”总是喜欢说成第一声,也是恶意卖萌的表现之一。这说明过敏程度还不算太过分。至于卖萌这个技能么,是她还不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的,因为本能意识到只要表现得很可怜又很可爱,就能拿到想要的玩具、喝到想喝的奶。这是像谁呢,反正肯定不像自己。
侯曼轩抓下她伸向自己脸蛋的小爪子:“别抠别抠,抠了会更痒的,来,再涂一点盐水啊,乖……”
龚小萱本来还在不甘心地扭来扭去,忽然目光停留在了前方座椅靠背上。那里放了一本侯曼轩在机场买的美国版《Runway》时尚杂志,大大的标题下,只露出了封面男模金棕色的三七分微卷发、高高眉骨上飞扬的眉毛,其余部分都被座椅后袋挡住。然后,龚小萱鬼使神差地把杂志抽出来。
封面上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三件套的晚礼服,系领结,衬衫雪白而簇新,与西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以Alisa的说法,这样的打扮就是老旧。然而,他的发色很明亮,头顶的发打理得凌乱,还抓了个逗号刘海,看上去不仅不老旧,还有一种古典与新潮结合的美感。而那双眼睛……如果盖住眼睛,一般人多半都会以为他是国外电影里的欧洲贵族。但看这整张脸会发现,他拥有的不是白种人大大的性感桃花圆眼睛,而是一双细长疏冷的东方眼眸,轻微下三白让他看上去好像有些薄情,又容易发脾气,却很好地为这张小V脸添加了几分雄性的侵略性。
男人并不是一个人出现在封面上的,他还搂着一个二十一岁英国金发黑裙女模特的腰。一对不同人种的男女站在一起,居然格外地和谐般配。
只是封面照片,都让龚小萱看了好久好久。她又打开杂志翻了翻,没过几页就又一次翻到了这个男人。
第一张照片就占了两个版:他穿了一件茶色的针织衫,斜斜地趴在雪白的沙发里,枕头挡住了小半张脸,发型更凌乱随性,还有一些扫在眉毛上。这一张照片里他微微笑着,望着镜头的眼神柔情而迷离,跟封面上的气质截然相反。
龚小萱再一次看痴了,完全忘记自己的脸还痒着。
“怎么了小萱,你在看什么呢?”
意识到女儿在看她爸爸,侯曼轩心中有一种淡淡的伤感。现在她三岁了,亲爹都没见过,内心一定很渴望那一份缺失的父爱。
“这个人是谁……”看龚小萱的眼神,似乎内心被触动了。
血缘羁绊这种东西啊,真是与生俱来的,难道这孩子对父亲有了心电感应吗……侯曼轩继续伤感地抚摸龚小萱的头,温柔地说:“小萱,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呢?”
“我要嫁给他。”
“……”侯曼轩差点吐血,推了推她的小脑门,“你这小不点知道什么是嫁吗?”
“不管,妈妈我要嫁给他。他叫什么名字嘛,呜呜呜呜……”
侯曼轩把杂志关上,指了指封面男模的右下角下几行英文大字(1):
ROCK TOFF OF THE VERY EAST
ZITU GONG
1 COMPANY
3 ALBUMS
6-PACKS ABS
7 GRAMMY AWARDS
26 YEARS OLD
AND
PLENTY OF
STYLISHNESS
“看到了么,他都二十六岁了,比你大二十三岁,当你爸爸都可以啦。你还要嫁给他?”
“啊,他叫子途龚。”
侯曼轩愣了愣,只觉得闺女的智商也太恐怖了吧,一下就从一堆英文里找到了她学过的拼音。她纠正道:“是龚子途。西方人把姓氏放在名字后面。”
“那我在西方是不是应该叫小萱侯鸭?”龚小萱咯咯笑起来,声音黏黏的,眼睛都笑没了,“听上去好像猴子鸭……”
小萱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名字是“侯小萱”,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姓龚。侯曼轩正在出神,龚小萱又补充了一句:“不对,曼轩猴听上去更像猴子,妈妈你好奇怪哦。”
“……”侯曼轩觉得,暴打三岁的孩子,好像不太好。
不过,过敏性皮肤、颜控癌晚期、腹前那一小团小肚腩……为什么女儿遗传到的全是她不好的地方啊?她漂亮的额头、饱满的嘴唇、敬业的精神和冷静酷炫的性格,怎么一个都没遗传到龚小萱身上?难道在基因战争中,自己惨败给了龚子途?
对此,来机场接她的郝翩翩给出了精准的答案:“不,曼曼,她大大圆圆的眼睛像你,这实在是遗传得太好了。她爹的眼睛只适合长在男人脸上。”
侯曼轩回头看了看护送她出来的保镖和助理,又看了看戴着口罩、抬头对自己弯弯眼笑的龚小萱,小声说:“眼睛形状像我,可是笑起来怎么看怎么像她爸爸……”
郝翩翩也小声说道:“这就要专业人士告诉你答案了。笑起来像她爸爸,是因为她有她爸的颧骨、下颚、嘴角、下巴……总之,除了眼睛,什么地方都是奶兔的复刻版。尤其是那小尖下巴,跟一混血似的,怎么看都跟你和戚弘亦没什么关系啊……你还是不要让小萱过早曝光在媒体面前比较好,这是对她的保护。”
“我当然不会曝光她。”侯曼轩摸了摸龚小萱毛茸茸的小脑袋,顺带抬头看了看航站楼大厅出口处正上方的巨型海报,上面是八个高高帅帅笑容阳光的年轻男人,代言了一个销量位居全国之首的果汁饮料。
郝翩翩也看到了这张海报,歪了歪头说:“哇,wuli弟弟们真是越来越帅、国民度越来越高了,作为冰火饭我好骄傲。可惜不再是十人盛世了,不然他们肯定会更火的。”
“你这回追星追得有点久啊,还喜欢凌少哲吗?他已经单飞那么久了。”
“当然喜欢,但我还是想知道,他真的是基佬吗?”
侯曼轩语重心长地点点头:“不仅是基佬,而且还和杨英赫同居了。现在杨英赫的女儿把他当后妈看。”
郝翩翩砸了咂嘴:“曼曼,你说说你该怎么办。你周围都多少对情侣夫妻了?现在连基佬都可以秀恩爱虐你一脸了,只有你还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侯曼轩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不一样的,其他单身狗是零起点,我是完成时态。瞧我速度多快,结婚快,生娃快,离婚也快。”
“可怜了戚视帝,被你整成了个离婚二手男。”
“那也是他自己作的。”
现在侯曼轩说得轻松,是因为已经过了三年。但回想一下和戚弘亦离婚的经过,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一秒都不想让那些记忆片段过脑。
“所以啊,你都离婚三年多了,为什么不愿进入下一段感情?难道真的想等奶兔回来?”
“当然不是。”
“别想瞒着我,你还喜欢他。”
“我真没指望我们俩能和好,别瞎猜。”
“那就好。当年的奶兔已经把你虐成了那样,如今的龚天王就更不要去试了。作为多年□□过来人,我有一句箴言:平平淡淡才是真,虐恋谈起来不好玩。”
“翩翩,我知道你正在激情演说,但还是想泼一下你冷水——现在龚子途拿下了格莱美奖,在Billboard上蝉联十三周冠军,又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留了他的名字……你觉得他还可能回国跟我玩虐恋?想得倒是美啊。”她拿出袋子里的《Runway》,指了指封面上的字,“看到了么,美国人管他叫Rock Toff。二十六岁,七项格莱美奖。他在北美前途一片大好,每周收入都比G.A.girls所有成员一年的收入还高,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