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归途——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时间:2018-10-10 10:05:22

  “幼稚!”侯曼轩使劲儿打了他的胳膊一下,气得转身走了。
  龚子途看着她的背影自顾自地笑了半天,浑然不觉,直到侯曼轩都走了很久,他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旁边有人问“龚老师今天心情很好吗”,他才被打了一棍般收住笑容,然后开始检讨自己在开心个什么劲儿。
  日本巡演结束以后,侯曼轩和团队接着去了东南亚地区、北美地区。北美演出结束后,因为《红舞鞋》的制作需要,龚子途暂时回国一周,刚好赶上了电影拍摄现场,拍的还是女主角跳芭蕾舞的片段。一看到龚子途,郑念连踮脚的动作都做不好,细细的长腿一直在颤抖。祝伟德也在现场,摸着下巴说:“念念,你这样可能不行啊。”
  郑念连忙道歉,重新再来一次。然而,只要想到龚子途就在旁边,哪怕没在看她,她都觉得完全使不出力来。她想努力,反而弄巧成拙,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装满石膏雕像的架子上。巨大的墨丘利石膏从最顶端掉下来,直接对着郑念的脑门坠落。祝伟德大惊失色,冲过来推了她一把,结果那个石膏雕像在地上摔得粉碎,把他绊倒。他摔倒的同时,一块大约50厘米的石膏碎片也插入了他的大腿肌肉。
  一声惨叫过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腿血流不止,把地面都染红了,祝伟德按着伤口,脸都痛得扭了起来:“没事没事,不碍事……”然后又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
  四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医院门口。林凝也赶过来了,抓住祝伟德的胳膊,却不知把手往哪里搁:“伟德,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办啊,他现在肯定很疼……”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龚子途也在场,忽然脸色有些发白:“怎么你们都来了?这么多人在,太吵,反而对病人不好。你们赶紧回去接着工作,这里有我照料就行了。”
  龚子途对周边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着。”
  “龚先生,您是剧组里最不可或缺的人物,还是赶紧回去吧。您这么关心我丈夫,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因为这种小事耽搁您的行程,我和伟德也会过意不去。”
  龚子途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和祝伟德,觉得她好像在藏着什么,于是试探着说:“我只是为这部电影作曲的投资人,今天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林凝抬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名字:“什么,我才发现,这是中华仁爱医院。这家医院不行,我们要换一家。”
  “为什么不行?”
  “这家医疗条件不好,我丈夫还是要送到更正规的医院才行。”
  “什么更正规的医院,你想害死你老公是不是……”祝伟德痛得大汗淋漓,额头上的青筋都湿了,“随便什么医院都好,我想赶紧止痛!”
  “可是……”林凝咬了咬唇,不再说话,默默跟着救护人员一起送丈夫进了医院大厅。
  进了急救室后,龚子途和林凝等人都在病房门前等候。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医生出来了,摘下口罩说:“患者是相当罕见的LUTHERAN血型,现在需要输血,要到主院血库去调。我再确认一下,这里有同样血型的患者家属吗?”
  “没有,一个有这样血型的亲属也没有。”林凝神色痛苦地摇头,“我丈夫情况很不好吗?”
  “无生命危险,但去血库调会慢一点。如果有人可以捐血,他会少受点痛苦。”
  林凝看上去很担心祝伟德的状况,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急救室外心事重重地踱步。她徘徊了几分钟,又回头对龚子途说:“子途,曼曼在忙巡演已经很操劳了,我知道现在跟她说太多家里的琐碎小事会有点影响她的情绪。如果不介意,今天的事你还是转达一下曼曼,让她多关照关照她叔叔。”
  龚子途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皱了皱眉说:“林阿姨,您不知道曼曼和她叔叔关系不好么?”
  “伟德虽然嘴巴有时候坏了点,还脾气暴躁,但心里其实很关心曼曼的……”林凝叹了一口气,“唉,也是,我有点自私。这件事还是别告诉她了,不然曼曼来看叔叔也尴尬,不来看又是当了坏人,不要为难她,等他们关系缓和一点再说吧。”
  “嗯。”
  出去以后,龚子途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和林凝没说过几句话,但他一直察觉得到,她情商非常高,很懂与人的相处之道,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怎么会突然要求让曼曼来看祝伟德?
  换一个人处在林凝的立场,大概都会说“今天的事你还是不要告诉曼曼了,免得她担心”,但这样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和逆反心理。林凝没有这么说,反而用一种让他不想转达侯曼轩的方式……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不希望他把这件事告诉侯曼轩的。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看着车窗外沉思,抱着胳膊,身体一动不动,唯一的动静就是眨眼。旁边的助理忍不住多看了他无数眼:兔哥的颜一直维持在极高的水准,但最近沉默的时间太长,好像总在想事情,整一个冰山美人的样子,她也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最终,龚子途还是决定打一通电话给侯曼轩。他把今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下,并且让她回国以后来医院探望祝伟德。侯曼轩当然不想见祝伟德。除此之外,她听到当日的所有细节,也没有任何反应。但龚子途没觉得自己是多想了,一定是缺了重要的连接线索。
  11月底,侯曼轩的巡演站转移到了欧洲。傅月敏买了一堆吃的,亲自登门拜访她家。保姆打开门,告诉她侯小姐巡演还没有结束,要后天才回来。她算了算时间,才知道自己记错了。保姆知道她是侯曼轩妈妈的好朋友,立即邀请她进家里坐。但她只摆手说等曼曼回来再说。
  之前她来过侯曼轩家里三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都见不到侯曼轩的女儿。孩子不是跟保姆去逛街了,就是跟保姆去游乐园了。甚至侯曼轩到她家里做客,都从来没带过龚小萱。她无数次感到奇怪,所有母亲不都恨不得把孩子待在身边吗?
  但这一次,她听见客厅里传来了小女孩儿细细软软的声音:“徐阿姨,是妈妈回来了吗?”
  “不是的,是妈妈的客人。”保姆回头对客厅讲了一声。
  傅月敏特别喜欢孩子,一听见龚小萱的声音,眼睛都亮了:“萱萱也在家里?”
  “是的,阿姨要不要进来看看她?她很可爱的。”
  傅月敏这下同意进去了。她换好鞋跟保姆进去时,保姆不忘回头告诉她侯曼轩的嘱咐:“小萱是过敏性皮肤,阿姨您小心别碰到她的脸了。”
  “好的。”傅月敏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
  很快,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傅月敏,然后甜蜜却有些羞涩地笑了:“奶奶好!”
  她头顶金色树叶发箍、身穿金色公主裙,一头乌黑的头发跟毯子似的披在肩上,跑步时还会抖动出漂亮的光泽,衬托着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小天使下凡。但是,看见龚小萱的一瞬间,傅月敏惊诧得半天才回了她两个字:“……萱萱?”
  这怎么可能是萱萱,分明是二十多年前的途途穿女装!
  “是鸭,我是萱萱!”龚小萱两只手背在背后,有些害羞地扭了扭,眼睛却笑成了两个弯月牙。
  连笑容都一模一样,这……傅月敏走过去蹲下来,抬头认真地看着龚小萱:“萱萱,告诉奶奶,你今年多大了?”
  保姆进厨房为傅月敏切水果去了。龚小萱伸出小手,比了个“三”的手势:“我今年三岁啦!”
  “你爸爸和妈妈呢?”
  “妈妈出国唱歌去了,跟我说很快会回来哦。爸爸……”龚小萱收起了笑意,睁着大大的眼睛,往右上方看看,又往左上方看看,“不知道爸爸去哪里了耶,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等萱萱长大了,变成大姑娘,爸爸就会回来了。”
  “爸爸怎么会去很远的地方呢?再想想,他去哪里啦?”
  龚小萱摇摇头,腮帮子鼓起来,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了很调皮的形状:“真的不知道,妈妈没告诉我鸭……”
  傅月敏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到戚弘亦。如果曼曼跟她说爸爸是戚弘亦,那么即便他们离婚了,曼曼都没有必要跟她说爸爸会等她长大才回来。
  傅月敏摸摸龚小萱的长发,和蔼地说:“萱萱,你还没告诉奶奶你姓什么呢?”
  “我姓侯鸭。妈妈说我在国外就应该叫小萱猴,哈哈哈……”
  侯小萱?为什么不是姓戚?傅月敏觉得心跳明显变快,然后“啊”地轻轻叫了一声:“小萱,你头上有一只虫子!”
  龚小萱吓得张开口,睁大眼,细小的脖子缩得完全看不到了,她却动也不敢动,“嘤嘤嘤”地轻轻叫了几声:“奶奶,怎么办鸭,我最怕虫子了……”
  “奶奶帮你把虫子赶走,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哦。”
  看见龚小萱害怕地点点头,傅月敏假装在她头上找虫子,挑了她一根头发,快速地拔下来,在她头上吹了两下:“好了,不怕不怕。奶奶去把虫子包起来。”然后,她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拿出一张纸巾,把那根头发包起来,放在了自己的钱夹里。
  侯曼轩巡演团队的航班抵达了伦敦希斯罗机场。
  这一天她心情很好,因为这一路巡演都非常圆满,伦敦站又是倒数第三站,表演结束以后,她就可以回国好吃好喝休息一段时间了。而且,龚子途也快来和她会和了。她对在欧洲的表演不算太有自信,有他在,哪怕他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她总是会安心一些。
  下了飞机,她在一群西方脸孔中看到有一个英国老头举起“侯曼轩小姐”的中文牌子,赶紧叫上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走过去。然而那个接机人报出的姓名却和公司原应对接的名字不一样,让言锐提高了警惕。这个老头不会说中文,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递给她。
  “侯小姐,赏脸让我接个机?”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在大老远的英国,一个以0044开头的手机号通话中,会传来了龚子业的声音?
  “龚先生……你,你不会是黑客吧?”
  “什么黑客,你有点幽默。你正前方右边有个Costa咖啡厅,朝那里看。”
  侯曼轩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家Costa。在一群神色匆忙、肤色各异的旅客中,有一个清瘦的男人坐在只有他一人的双人桌前。他穿着相当正统的黑色西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一张泛黄的《Financial Times》,身侧的椅子上挂着他外驼色内黑白格纹的高领风衣。真奇妙,比起其他人,龚子业更像英国人。
  侯曼轩讶异地说:“龚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过来开会。结果你巡演也刚好到了伦敦站,真有缘分。”
  “哇,然后龚董就亲自来接机了吗?我有点太受宠若惊了……”
  龚子业放下报纸,对她举了举咖啡杯:“过来喝一杯?”
  在这类看到认识的人,自然是很亲切的。侯曼轩觉得很开心,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就朝他走去,结果龚子业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就是喝咖啡,没有别的意思。”
  “什么别的意思……”侯曼轩先是一愣,立刻想到了在欧洲很多地方喝咖啡暗示一夜情,差一点摔电话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谢谢!”
  “入乡随俗,难免警惕一些,不然冒犯了侯小姐可不好了。”他轻轻一笑,朝她勾了勾手,“过来吧。”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站起来,颇有风度地为她拉开了椅子。
  侯曼轩身后,一个工作人员小声说:“我叔叔在东万工作,昨天跟我说他们董事长出国度假了,结果是来这里了?”
 
 
第53章 
  侯曼轩刚坐下来,龚子业就叫司机把其他人和她的行礼送回酒店, 然后和她聊了半个小时, 就亲自开车送她回酒店。一路上他的话不多,只是跟她确认了两天后举办演唱会,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喝英式下午茶?到这地方当地美食就别指望了, 下午茶还可以喝一喝。”
  “今天明天我都全天空着的, 看你的时间啦。”
  “明天好了,下午三点我来接你。”
  “这么晚?”
  “刚下飞机应该很累吧,坚持到晚睡觉在国内也算熬了夜, 如果明天早上醒来,到中午你还可以补觉。三点刚好。”
  侯曼轩听得目瞪口呆:“厉害, 龚先生这是出国出成精了吧……”
  龚子业摊开手, 微微一笑:“活到这岁数了, 什么都多少该懂一点。”
  侯曼轩清脆地笑出声来:“你把你自己说得像好老一样。”
  “你如果有一个比你小近十二岁的弟弟,也会和我有同感的。”
  然后, 侯曼轩回到酒店,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还叫了客房服务, 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第二天龚子业准时开车来接她, 到泰晤士河旁的一家酒店的下午茶餐厅小坐。伦敦没什么高楼, 这家酒店能俯瞰泰晤士河, 已经颇有现代风味了。但窗外的景色、服务员和餐厅客人的谈吐举止, 和一百年前似乎区别不大。侯曼轩不清楚为什么龚子业会突然请自己吃饭,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她和龚子途谈过恋爱,她甚至会觉得他是在追求自己。
  她和龚子业不熟,加上他又是位高权重的企业家,原本以为他们俩坐下来多多少少会遇到尬聊的情况,但没想到和他相处居然格外地舒服。他不会刻意找话题,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点餐。三层瓷盘点心上来以后,他还会把三明治先取出来,端在她的面前。三明治味道很不错,她了一口,满足地说:“好好吃。龚先生,有件事你可说的不对。你说英国没有好吃的东西,早餐还是不错的吧。”
  他用手背撑着耳后,赞同地点头:“英式早餐是不错。今天早上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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