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玉表情明显噎了一下，半晌，他视线游移不定，磕磕巴巴地说：“不是意外难不成是人为啊？”
是云云意料之内的死不承认。
可惜，演技不行，不自在的神情足够不打自招。
放了学，云云没等宁则玉，下课铃一响就跑出了教学楼。
她提前订好了出租车，出了校门直接钻上车，一再催着司机快一些，终于抢在宁则玉之前回了宁家。
她摸到宁太太的房间打开电脑，调取了家里的监控，把时间调到宁则玉逃课的时间，五倍速进度加快看录像。
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宁则玉果然出现了，他手里捧着一包硕大的狗用鸡肉干，把一只身形庞大的阿拉斯加引诱到了家里。
他把鸡肉干往沙发上一丢，狗狗扑上去就啃，他在一旁拿着剪刀戳沙发，戳出一点棉花来，拿着狗爪子扒拉两下，狗狗会意，撒了欢似的扒扯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沙发就毁了。
接下来，他故技重施，祸害了木质桌椅、墙壁上的瓦片，家里的花瓶……
云云：“……”
得亏了宁家财大气粗，而且也没个闲人有时间细查。
这要是普通家庭，一下子搭进去那么多家具不说，光接下来昂贵的装修费，都够让人头大的，少不了要细查。
到时候宁则玉这种熊孩子，不被揍半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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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知晓了真相也没用，依旧阻止不了搬去沈家的命运。
是沈家太太亲自接她过去的。
到沈家楼下的时候，沈太太仰着头，看着楼上的方向喊了句：“小复！下来帮宁宁拿行李。”
声音悠扬婉转，字字悦耳。
云云却没有心思欣赏聆听，得，终究还是踏进鬼门关了。
第四章
云云摆摆手：“不用了，阿姨我自己拿吧。”
沈太太勾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孩子，怎么跟阿姨还那么客气。”
很亲昵的动作。
云云想，看来沈宁两家确实很熟。
沈太太又喊了一声：“小复——”
大门从里面被推开，沈复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材质比校服要软绵服帖上许多，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挺拔。
在沈太太面前，他表情松缓和煦，比在学校时放松许多，淡淡地往宁宁身上瞧了瞧。
依旧不热稔，好在没漠视。
宁宁回以同样的注视，不算招呼的招呼。
沈太太催促沈复：“怎么才下来呀？帮宁宁提她房间去。”
沈复不语，走到宁宁身旁，将她的箱子接到自己手里来。
云云客客气气地：“谢谢。”
“不客气。”他似笑非笑，语气略为怪异，透着一股浅淡却足够让人察觉的调侃，称不上多友好。
引得沈太太探究看他一眼，他却已然弯了腰，打开后备箱取拿行李。
沈太太不明所以。
云云却明白，沈复是在揶揄她。
显然，他听到了她对宁则玉说的那句——“我就是露宿街头，也不会住在沈家！”
沈太太握着云云的手，牵着她走进沈家，准备带她去房间的时候厨房里忽然传来“叮”的一声。
她停下脚步：“烤箱到时间了，宁宁，你先回房间，我去看看蛋糕好了没。”
云云回：“好。”
沈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云云站在原地，看着偌大的沈家，不知该往哪里去。
沈太太没有告诉她哪间房是宁宁住的，看样子宁宁的确是在沈家住过的，而且对于沈家熟门熟路。
宁宁是住过，但她没有啊！
她根本不知道她应该去哪个房间……
云云机智得没有动。
——等沈复。
沈复拿着她的行李，看他把行李放到哪个房间，哪个房间就是她的。
行李箱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轱辘”声。
声音在到了云云身边时戛然而止。
——沈复不走了。
云云微仰着头看他，他还是那副难辨喜乐的平静面孔。
他打量她，她不怯场地回望过去，对视两秒。
云云先开口：“怎么了？”
他不答，反问她：“怎么不回房间？”
云云见招拆招：“等你先上。”
“好。”他点头，看上去非常好说话：“我先上。”
他把行李箱拉杆收好，打横抱起，抬步，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云云在后面慢慢跟着。
二楼有两个房间。
沈复在第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把行李箱放在地上，重新将拉杆拉出来，他把手肘撑在拉杆上，懒洋洋地站着。
他薄唇轻启：“开你的门吧。”
云云头大，竟是让她开门。
宁宁钥匙扣上环着许多钥匙，她哪里知道哪一把是开这个门的。
她想了想，说：“忘记带钥匙了。”
“这样啊。”沈复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抡到云云面前晃了晃。
钥匙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地“叮叮”声。
“用我的。”他说。
云云扫了眼锁眼，锁孔是相对较小的那种。
她伸手接过钥匙，在挑选钥匙的时候，却发现形状偏小的钥匙居然有三把。
云云：“……”
三选一。
这是让她抓瞎么？！
云云看了半天，最后试探性地挑了纯银的那一把，她抬眼瞅沈复，斟酌他的脸色。
沈复神色不变。
她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放弃，她拿起钥匙，准备往锁眼里放。
“是绿色镶边的那个。”沈复忽然开口，声音不徐不缓。
“……”云云放下手里的钥匙：“长太像，看错了。”
沈复未作回应。
云云也懒得去看他的脸色。
——也看不出什么。
她从中找到绿色镶边的那个，去开锁，插了一下，没插进去。
云云：“……”
她疑惑看沈复。
逗她玩儿呢这是？
沈复觑她一眼：“你开的是我的门。”
“……”云云说不出话来。
竟和初次见面时“沈复不在教室”一模一样的文字游戏？！
作为心里年龄都快比沈复大一倍的云云，连着在一个地方栽了两次，难免会有种耻辱感。
沈复慢悠悠地说：“你的是里面那一间。”
“……”
言多必失，云云已经连解释都放弃了。
她把钥匙捏在手里，“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他跟着唔了一声，同她一样，毫无意义的一个音节，却又和她不一样，她是纯粹的敷衍，而他有冷嘲热讽的嫌疑。
云云：“……”
她面色平平，拉着行李箱转过身去。
经过他身边时，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能看出他还是年轻的男孩子，身形是少年特有的纤细，她心里越发不平衡。
这小boy怎么那么阴？精得好像他才是重生的那一个。
云云走到里面的房间，拿钥匙开门。
这次很顺利，咔嚓一声就开了。
她把行李箱放进去，再转回沈复房间门口，把钥匙还给他。
云云此时不太高兴。
——任谁被算计都不会很高兴。
但她偏偏还得装出开心和爱慕来。
她弯着嘴角，挤出笑来。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道难题。
云云是内敛、情感稀缺且淡薄的，而宁宁却格外热烈，对于喜欢的人事总是表现出很强烈的兴趣来。
热情的人装冷漠很简单，只需要面无表情即可。
可薄情冷感的人扮起好性子多情来却相当吃力，无异于无中生有，简直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云云直勾勾盯着沈复瞧： “谢谢。”
沈复靠墙站着，身子大半个重心都交代在墙上，非常慵懒的姿势，他低着头看她，眼窝处的那条弧形轮廓把他的眼睛变得深邃，厌世感也更加厚重，十足地性冷淡风。
——难以取悦，桀骜难驯。
他这股拿人的劲儿取悦了云云，这总算让她在不顺的一天里找到点乐子。
沈复接过钥匙：“不客气。”
云云没有回应。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肯定发现她的记忆有缺失，但还好，他并没有深究和关心的意思。
云云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沈复站在门外：“妈让我喊你下去吃饭。”
“好。”
俩人一起下楼。
一路无言。
快到餐厅的时候，沈复开了腔：“我想一起件事。”
语速缓，音色沉，他有一把不亚于专业播音员的好嗓音。
云云接话：“什么事？”
他视线落她脸上，倏地笑了一下，笑意未及眼底：“中午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我就是露宿街头，也不会住进沈家的。”
“……”猛然被拆台，云云选择了不予回应，采取冷处理，免得助长对方气焰。
他又笑了笑，凑近她一点：“你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宁宁：“我就是露宿街头，也不会住进沈家的！”
N天后——
“真香！”
第五章
云云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未变。
沈复垂眸睨了她一眼，缓缓移开了视线：“记得你从前很容易脸红。”
云云抿了抿嘴。
“从前天热，而现在是晚上。”她说。
作为一个知名主播，在主播间里见惯了闹事儿挑刺的人，周旋能力早就锻炼出来了，面对各种言论都能轻松应对，不然不会混到一姐的地步。
沈复无言。
沉默片刻，他视线往她身上走了走，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很快，他收回目光，从口袋取出钥匙，将镶着绿色边的那把摘了下来，手捏着偏向云云身旁。
“给你。”
云云看了看钥匙，没接，抬眼打量他：“嗯？”
他保持着递钥匙的姿势没动：“我一大男人，带着你门上的钥匙说不过去。”
云云这才把钥匙接过来。
餐厅。
沈家的餐桌是圆形的，不如方形长桌使用起来方便省空间，但是比方桌更显得亲密。
沈先生因为生意的关系，回家次数不多。
只有他们三个人用餐，成环形坐着，每个人距离间距都差不多，不存在亲疏之分，进食环境很舒适。
桌子上摆着许多菜碟，量小但菜品很多，沈太太是花了心思和时间准备的。
香煎鸡胸肉、茄汁巴沙鱼、白灼虾、清拌西蓝花、丝瓜蛊、玉米浓汤。
主食是粗粮，有三种，一种是紫薯茶巾绞，一种是糙米饭、一种全麦面包。
全是少油、少盐、偏清淡、高蛋白的菜品。
吃饭的时候，沈太太问沈复：“小复，妈妈走点关系，把你调去一班吧？”
云云闷头吃饭，没凑热闹。
她听见沈复说：“我在六班适应的还不错。”
很委婉地拒绝。
沈太太不满意，她劝说沈复：“宁宁在一班呢，你去了一班，你俩能相互照应着点。”
云云被点了名，不好再装没事人，抬眸看沈复。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复回看了她一眼：“我俩不是一直在互照顾么？”
他视线一转，落在沈太太身上：“宁则玉和奔奔、勇子他们都在一班，他们对宁宁挺照顾，对我可没那么好脾气，总和我打闹。我要真去了一班，整天和我闹作一团，我们几个成绩都得下滑。”
沈太太垂了垂眼眸，没再提调班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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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八点半。
凉风习习，浅浅蝉鸣。
云云的书桌在窗台旁边，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室外的清新空气流通进来。
窗户旁边就有一棵树，树干粗而壮。
云云听宁则玉说过，沈家本来想砍掉这棵树，装修前请风水大师算了算，大师说这棵树很吉祥，可以带来财富增加子孙荫福，于是就留了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松松就摸到了吉祥树。
触感粗糙微凉，和普通的树摸上去并没有区别。
她缩回手，继续做题。
云云好学。
可惜宁宁不是个爱学习的，因此她在外人面前也只能不去碰课本。
这会儿难得有了机会，她学得格外认真。
沈复在房间也在查阅资料，查到一半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垂眸，扫了眼屏幕。
是宁则玉的电话。
他接起：“喂？”
宁则玉的声音又急又燥：“阿复！快来学校旁边的撸串店，奔奔和人打起来了——”
挂掉宁则玉的电话，沈复拨了宁宁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