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睨她,眼神表情都很淡:“哪儿去?”
“我哥迷路了,我去接他。”宁宁说。
“远吗?”
“不算远,两条街。”
“嗯。”
然后就没了话。
两个人本来就话不多,再加上他今晚突如其来的“表白”,彼此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不像平时那么自然,因为拘谨,所以行为格外谨慎,两个人很默契地选择了最保守的沉默方式来应对。
电梯到了。
宁宁先走了进来,她问沈复:“你去几楼?”
沈复径直走到电梯最里侧,没回话。
宁宁等了他会儿没等到他消息,就先给自己按了个1。
然后沈复回话了。
“一楼。”他说。
似是也要出去。
宁宁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但她并没多问。
宁宁先到了酒店服务台,手机调出相册,把刚才拍的房卡照递给客服看:“你好,借把伞,我的房间号是这个。”
客服笑眯眯递给她一把伞。
为了方便,酒店的伞统一都是男士用的暗格伞,宽大端庄且耐用。
沈复也取了一把。
两个人走到酒店门口,沈复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宁宁把伞打开,问他:“你去哪儿?”
沈复说:“晚饭吃多了,随便走走。”
“……”
宁宁这才看出来,沈复是想和她一起去接宁则玉。
她不太理解沈复这做好事不留名的行为……
走路无聊,宁宁多想了一会儿,恶趣味地猜想,沈复虽然表现地平和其实心里很高冷,他习惯高高在上享受被追捧,尤其是原主宁宁之前把他捧太高,现在让他骤然和宁宁平等相处,他心里有落差,不太想接受地位的骤然转变吧。
宁宁和沈复隔着半米的距离并肩走着。
身后不远处,阮娇娇悄咪咪跟着。
她刚才特地打了口红,然后来找沈复,想要和他表白,结果刚好看到他出门,她好奇地跟了下,结果就看到他和宁宁齐齐进了电梯……
宁则玉也一直跟着宁宁,他自然看到了和他一起偷偷摸摸跟后头的阮娇娇,阮娇娇连伞都没打,就这么出来了,雨不大,是绵绵细雨,但雨再小也不能这么淋下去啊。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伸了一半伞在她头顶,遮住了打在她身上的雨水。
“你干嘛呢?”他问:“玩儿跟踪?!你变/态啊!”
他低头看她,愣了愣,阮娇娇脸上都是水,眼睛红红的,不知是被雨水淋的,还是在哭。
阮娇娇先是低了下头,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头皱眉瞪他,还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才变/态,我是怕他们出事,才跟来看看。”
“鬼才信。”
“你爱信不信。”
阮娇娇问:“你又来干嘛的?”
宁则玉当然不能说他也是跟踪宁宁和沈复的,想看看他们会不会中丁落的陷阱:“跟你来的,怕你伤害我妹。”
“……”阮娇娇懒得跟他斗嘴,她总结:“你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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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拧了下眉。
眼前的工厂废弃依旧,周围荒草丛生,各个角落都堆砌着垃圾,处处透着远离人烟生活的荒凉。
他问宁宁:“宁则玉在这儿?”
宁宁说:“嗯,看图的话是,就在这个厂子里。”
她暗自庆幸,幸亏沈复跟着来了,她本来以为是普通的工厂周围有许多工人和商铺呢,结果是个废弃的,根本就没人,这种环境太容易出事了。
这里太荒凉,只有几座稀疏的路灯,路灯常年失修,坏了好几个,即使是好的光线也格外暗。
宁宁不太想走进去,她给宁则玉打电话,想让他自己出来。
可是手机却没能打通。
沈复眉心的折痕更深了:“关机了?”
宁宁说:“嗯,刚才他说手机快没电了,应该是没电自动关机的吧。”
宁则玉不出来,他们只能进去了,她伸出手,想要推开大门。
“等一等。”沈复叫住她。
宁宁问:“怎么了?”
沈复说:“我先进去,你这外面等着。”
“好。”
旧工厂了,又是许多年的,厂子规模不大,厂房就十几米,说是厂子,其实是私人作坊。
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几架被丢弃的破旧机器堆在最里面。
沈复叫了声:“宁则玉?”
没人回应。
沈复停住脚步,沉思一秒,宁则玉喝了酒,喝酒的人嗜睡,不能排除宁则玉睡过去的风险。
他提步,走向唯一能藏人的机器内。
雨落在伞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四周风声鹤唳,草木丛生,再加上视野又受阻,宁宁有些害怕。
最让她恐惧的是,她总感到有人在看她。
犹豫了会儿,她收起伞,走近了厂房,去找沈复,不想一个人站在外面,独身女性深夜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相当危险。
一直躲在垃圾桶后面的齐刘海表弟懵了:“哥,还有个女的,怎么办?”
当时说的是只关沈复的……
齐刘海说:“先看看情况。”
他心里欣喜,宁宁多次让丁落下不来台,他老早就想教训宁宁了,可惜丁落不让……但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把宁宁也关一夜,完全可以对丁落说天黑看不清没看到宁宁也进去了……
他相信丁落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沈复走到最里侧的机器后,一眼扫过去,空荡荡,跟本没人。
“……”
他意识到不对,快速转身往回走,才转了身,却发现宁宁已经走了进来。
俩人打了个照面。
宁宁见到他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总算有了点安全感,她对他笑笑:“小玉在吗?”
沈复步子迈得大又快,他俊脸绷得紧,急急道:“别进来,快出去——”
他话音还没落,门口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哐——”
沈复瞳孔急剧收缩两下。
他听得出,那是厂房地铁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咔咔”两声落锁的声音。
宁宁脸色一变,开口喊:“喂!”
她转身,快步往回跑,想要制止关门。
门外的表弟不放心:“哥,这样行吗?里头还有个女的呢。”
“没事儿,那女的也欠儿,活该他们一起受罪。”齐刘海又拽了拽锁链,的确锁得严严实实:“走了走了,明天再来放他们。”
“他们同伴发现他们走丢了不会报警吧?”
“没事儿,有我老大在呢,他会打圆场的。”
齐刘海给丁落报喜:【沈复进去了!】
丁落秒回:【干得漂亮!】
齐刘海:“……”
无限心虚。
要是明天丁落知道宁宁也进去的话,他不敢想下去了……
宁宁大力拍着铁门,求助:“开开门,里面还有人!”
此时尘埃落定,沈复反而镇定下来,反抗无望,只能平静接受。
沈复说:“别喊了,是不会有人给我们开门的。”
宁宁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沈复拿起手机,在宁宁面前扫了一眼,他指了指显示红色叉号的信号键:“手机在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如果宁则玉真的迷路的话,怎么可能在这里发信息?”
宁宁惊了个透心凉:“那定位图……”
“P的。”
“……”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用把话说太明白。
有这个条件把她骗到这儿来,而且还有坑妹前科的,除了一个人,再没其他人了。
宁宁嗓子发干,又气又无奈。
“我哥干得?”
“你说呢?”沈复指了指机器后:“连被子和枕头都准备好了。”
宁宁:“……”
沈复竖起食指晃了晃:“而且只准备了一套。”
宁宁:“…………”
尼玛——
40、040 ...
第四十章
工厂门外, 齐刘海和他的表弟骑上电车走了之后, 宁则玉和阮娇娇才从墙后站出来。
阮娇娇看着紧闭的铁门和上面缠绕的锁链,她有些惊魂未定, 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掏出手机拨号码。
她才按了两个键, 手机就被人抢了去。
她抬头瞪宁则玉。
宁则玉比她还急,眉心拧成一团, 几近质问的口吻:“你干嘛?”
“报警啊!”阮娇娇十分不理解宁则玉的行为,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宁则玉也在用同样不理解的行为看她:“报警干嘛啊?”
阮娇娇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
宁则玉侧了侧身闪到一旁。
阮娇娇扑了个空,她只得解释:“沈复和宁宁都被地痞流氓关起来了,当然是报警让他们放人把宁宁和沈复救出来啊!”
“……”宁则玉无奈地笑笑:“放什么,你让他们放什么?宁宁好不容易和沈复相处一回, 让他俩好好相处去吧, 多好的培养感情机会啊。你这不是放人, 是棒打鸳鸯好吧?”
阮娇娇被他说得久久无语。
她吃惊地看着宁则玉:“你魔障了吧?他们被人关了啊!其中一个还是你妹啊!你都不怕出点什么事吗?”
她再次去抢电话,宁则玉握住手机然后把胳膊举得高高的, 阮娇娇踮着脚尖都没能够到他的手。
阮娇娇:“……”
她想了想,最后跳起来去抢手机。
宁则玉见阮娇娇执意要报警, 他只得给阮娇娇摊牌。
“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是丁落设计的,估计是看阿复不爽故意搞他呢, 搞不出多大的事, 顶多关他们一夜。”
阮娇娇不太相信,她迟疑地打量着宁则玉:“你确定?”
宁则玉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丁落和别人计划关沈复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嘴,只关一夜, 第二天早上就放他们出来。”
“……”
阮娇娇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认真思索了下他的话,总觉得不对劲儿:“丁落那么喜欢宁宁,应该只关沈复啊,怎么舍得关宁宁,而且还和沈复关一起?”
宁则玉打哈哈:“我哪知道,大概宁宁过来是意外吧。”
为了避免阮娇娇问起来没完没了,他催促她回去:“没什么大事,走了,赶紧回去了,过会儿雨下大了更难走。”
阮娇娇往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下头思索两秒后说:“我不走。”
宁则玉当她是不愿意看沈复和宁宁两个人相处,他劝阮娇娇放弃。
“你跟阿复没戏,除了我妹,你见他身边还有过要好的女生吗?他要是喜欢你,不会对你那么客气疏离的。”
阮娇娇翻了个白眼:“那是我没宁宁那么厚脸皮。”
宁则玉说:“你什么时候见过阿复受过委屈?他要是不乐意,能让人坐在他身边吗?”
阮娇娇:“……”
这一点她早就注意到了,想跟沈复套近乎的人多了去了,唯一一个能离他一米内的女生只有宁宁一个。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宁则玉摇了摇伞,抖落出一圈水花:“走了。”
阮娇娇闷声说:“我不能走。”
宁则玉有点不耐烦,他舔了下嘴唇,硬打起耐心来跟她耗着:“为什么?”
阮娇娇说:“你还好意思说,宁宁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就放心她跟沈复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了,传出去宁宁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好吗?你怎么做人哥哥的,都不知道保护她。宁宁到底是女孩子,你就不怕她被人占便宜吗?”
宁则玉笑了:“沈复不是那种人。”
而且要是真要说到占便宜,谁是被吃豆腐的那一方还真不一定呢!
男人永远理解不了舆论对女人有多苛刻,或许他们知道,但作为得势的一方,他们理所应当地无视了性别上的偏颇,以间接维护男权为他们带来的便利。
阮娇娇皱皱眉。
她非常不喜欢宁宁,但她和宁宁同样都是女生,她知道女生的声誉经不起诋毁。
咬咬牙,她转身走向厂房的方向。
宁则玉快速跟上来,继续把伞撑在了她头上,另一只把她的手机伸到她面前:“你手机不要了?”
阮娇娇不理他,接过手机,径直走到厂房侧面的屋檐下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宁则玉轻微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收了伞,问她:“你真不走了?”
阮娇娇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今晚得守在这儿。”
她在这儿坐着,要真里头出点事,宁宁只要大声叫,她就能听见……
宁则玉将伞竖着搁置在墙面上,自己也跟在阮娇娇身边,缓缓蹲坐了下来。
阮娇娇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干嘛?”
宁则玉心说能干嘛啊。